遠阪葵在一小時後才發現女兒不見了。
或許是怕母親責罵,孩子在牀邊放著一張字條,上面寫著她要去尋找下落不明的同班同學琴音。
葵頓時後悔不已。吃晚飯時凜提到了琴音,還向葵詢問冬木的現狀。
那時葵認爲自己不應當有所隱瞞,於是就明明白白對她說——你忘了這個朋友吧。
應該告訴時臣的——但這種念頭立刻被她的理性壓制。
葵不會魔術,但她畢竟是魔術師的妻子。她深知現在丈夫沒有時間去爲女兒操這個心。丈夫還在戰場,已將生命和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戰鬥上。
能保護凜的,現在只有自己了。
葵穿著居家單衣就跑出了禪城宅,開車在夜晚的國道上飛馳。
既然不知道凜究竟去了哪裡,那麼只能猜測她的行動範圍,再一個一個找她可能去的地方了。
如果要坐電車,首先去的肯定是新都的冬木站,再以孩子的腳力走三十分鐘,大概範圍就是……
葵最先想到的是川邊的市民公園。
深夜寂靜的公園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墓地。
空無一人的廣場上,路燈昏暗的燈光將黑暗與寂靜襯托得有些駭人。
冬木市夜晚的空氣明顯變質了。與魔術師共同生活,習慣了多種奇異現象的葵立刻發現了這點。
葵一眼望向她平時帶凜來玩時自己常坐的長椅,這隻能說是一種憑空的感覺吧。
然而,自己所尋找的穿著紅色外衣的小小身影就在那裡。
“——凜!”
葵失聲喊著撲了過去抱住了凜,她的動作是那樣的慌亂,以至於她的眼睛甚至沒有注意到,坐在那小小身影一旁的另一個同樣坐在長椅上,輕輕晃著雙腿的女孩。
“媽媽……”
一方面是因爲偷跑出來被抓包,另一方面也是被這樣失態的媽媽嚇了一跳,小凜只能呆呆地聽任葵用力抱緊她。
安心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葵就像是機械一般重複著凜的名字,一邊用力抱緊女孩,撫摸著女孩的小腦袋。
直到這時候,凜才明白自己到底把母親嚇成了什麼樣子。
從出來的時候凜就已經想過自己有可能會把母親嚇到,但是真的被母親抱在懷裡的時候,凜才明白自己太高估自己的「設身處地」。
從遇到危險的時候,凜就已經對自己這個偷跑出來的衝動行爲感到後悔。
而現在葵的反應,更是令她心中的愧疚和不安加劇了幾分。
就算只是一般人家走失了孩子,父母也會嚇得半死,而葵更是知道這裡在發生可怕的「戰爭」的人,更是其中一個參戰的人的妻子,她怎麼可能不知道現在的冬木市有多危險?
小櫻被送到了間桐家的現在,葵只剩下遠阪時臣和遠阪凜兩個心靈的依靠而已,而時臣又已經時刻身處戰場,如果凜再出什麼事,恐怕葵也就崩潰了吧?
錯誤已經犯下,凜只能以弱小的雙手緊緊抱住母親,作爲一點點的道歉。
感人的母女重逢持續了大概三分鐘,葵才放開了凜。
也直到此時,她才注意到,在旁邊始終沒有注意她們母女,只是一直故我地敲擊著膝蓋上電腦的黑髮女孩。
黑色的長髮像是綢緞一樣隨意披散著,一張精緻如人偶一般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那雙比夜晚還要黑的瞳仁專注地盯著膝蓋上的電腦屏幕。
藍色的夾克裡面罩著白色的襯衣,在脖子上圍著茜紅色的圍巾。
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就在葵將女孩從頭到腳迅速地打量了一邊之後,明明是一直專心地盯著電腦屏幕,而且耳朵上還套著兔子型的耳機的女孩突然將手擡起來了,在那隻小手上正拿著一方白色的手帕。
“請用?!?
盯著電腦屏幕,如果不是周圍沒有別人,而這隻手又的確是伸向了自己,葵都不敢確定這句話是不是在和自己說。
“啊……謝謝……”
一邊尷尬地笑著,葵一邊接過了手帕將臉上的眼淚擦去。
在剛纔她打量這個黑髮女孩的時候,的確也和凜之前一樣產生過一絲戒備。
但是,她放下戒備的速度比凜還要快,而且還是自己不知不覺就放下了戒備心。
大概是因爲這個女孩,看上去雖然比較年長,但是依然還只是個孩子的緣故吧?
“蘇夜,路過?!?
看著電腦屏幕,自稱「蘇夜」的女孩用最簡單的方式完成了自我介紹。
“多謝……”
“碰巧?!?
最爲冷淡的聲音,將葵道謝的話語噎了回去。
大概是自己剛纔的戒備,讓這個敏銳的女孩生氣了吧?葵在心中苦笑著嘆息。
“那麼……”
女孩輕輕合上了電腦,很慎重地放回隨身的揹包裡,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並且轉向了車子的方向,將頭扭過來看著葵和凜。
看她的動作,顯然是打算就這樣送葵和凜離開——葵開了車真是得救了,不然蘇夜還要將她們送到車站才能放心。
毫無拖延的動作,更是讓葵對於之前的懷疑多了幾分歉疚。
還這麼年幼的孩子,怎麼可能是時臣的敵人呢?
那是當然的,現在既然葵已經找到這裡來了,那麼凜也就可以跟著葵一起回去了吧?
被葵牽著,在蘇夜的送行之下向著停在不遠處的車子走去的凜,欲言又止地看著蘇夜。
「不可以告訴媽媽哦」,這是她和蘇夜的約定。
凜很懂事,至少在這方面還是比較懂事的。
蘇夜向凜保證過了會保證小櫻和時臣的安全,那麼現在只能相信蘇夜——除此之外,遠阪凜也做不到什麼別的。
如果將小櫻成爲了Master的事告訴葵,那麼葵一定會產生更大的恐慌,這不是凜願意看到的,或者說這不是任何人願意看到的。
所以在這裡,還是保密吧。
不管多麼想要再次向蘇夜確認她會保護好時臣和小櫻,凜還是勉強將這個心事壓制了下去。
只是……
“凜?你好像有什麼心事嗎?”
孩子的異狀,再怎麼僞裝得好,「有心事」這種程度也是無法瞞過父母的,何況凜的演技真的太水了點。
就在即將要開車的時候,葵終於對牽著她手的女兒問道。
下意識的,凜就將視線投向了蘇夜。
“安心?!?
還沒等凜說什麼,蘇夜就俯身,將手穿過車窗輕輕摸了摸凜的頭。
“不會有事。”
女孩的寡言,反而成爲了誤導最便利的手段。
在葵看來,這當然是蘇夜的迴應,同時也解釋了凜的心神不寧——因爲擔心這個新認識的朋友。
而在凜看來,這則是更加進一步的保證,保證她會保護好櫻和時臣。
在凜和葵的笑容之中,蘇夜離開了,而汽車也開走,離開了冬木市新都。
===時間稍微倒回到晚上剛開始沒多久===
波濤聲陣陣響起。
或許是快要天亮了,照在岸邊的淡淡光線被籠上一層柔和的霧氣。
沙灘向兩邊延伸著,看不到盡頭。海面被白霧籠罩,望不見另一邊。海的那邊有什麼呢,是陸地,是遙遠的水平線,還是什麼都沒有?
除了永不停歇的浪濤聲,周圍一片寂靜。
空中沒有云,地上沒有風,從岸邊遠遠望去,還有幾個人影模糊不清。
一直向東行進,將世間萬物遠遠拋向西邊——於是,終於來到了這片寂靜的海岸。
所以那片霧的後面,一定什麼都沒有。
世界到此爲止,已經無法前進了。這裡是——世界盡頭的大海。
閉上眼,靜聽濤聲。
那是隻有走到世界盡頭的人才能欣賞到的,遙遠的海濤的旋律——
好像是趴在桌子上就這麼睡著了。
被人突然搖了搖肩膀後,韋伯感到了手臂的麻痹,他一邊**著一邊擡起了頭。
好像做了什麼奇怪的夢,陌生但又清晰的夢,彷彿自己在窺視他人的記憶。
天已經黑了,自己應該浪費了不少時間吧。韋伯無奈地想到?,F在,時間纔是最最重要的東西。
所有的Master都在爭奪Caster的首級,成功者就能獲得追加令咒的報酬……一定要成功。
這對於彷彿駕御烈馬一般指揮著伊斯坎達爾的韋伯來說,令咒的強制權限是必須的保障。他不會把這絕好機會讓給其他Master的。
不論對手是怎樣的英靈,以Caster的職階來看都應該是個擅於使用魔術計謀的Servant。對付這樣的對手,能夠直接衝上前去以蠻力解決的,恐怕要有Saber那樣的職階才行。不屬於三騎士職階範圍的Rider職階只能以計策來應對了,因爲伊斯坎達爾的抗魔能力判定爲D級……除了防禦之外做不了什麼。
所以應對Caster的最佳計策,就是儘量使他和Saber相遇,但這樣自己就得不到寶貴的追加令咒了。與Saber結盟共同狙擊Caster則是下策。但如果考慮到今後的聖盃戰爭,那自己就必須比其他人先行動。
韋伯讓Rider前去調查,自己在家思考策略……可沒想到自己卻睡著了,那個Servant不知會怎麼嘲笑自己啊。
不,如果只是嘲笑倒也算了——回想起了令自己吃了無數次苦頭的彈指,韋伯下意識地捂住了額頭。那太討厭了,萬一頭骨裂了怎麼辦。
他正想著,忽然聽到廊下的樓梯響起了腳步聲,於是他趕快坐正了身子。對了,現在差不多是該吃晚飯的時間了,是老夫人來叫他了吧。
環視四周,現在屋裡的可疑物品——還好,沒有。
輕輕的敲門聲之後響起了夫人的聲音.但內容和韋伯預期的完全不同。
“韋伯,阿萊克斯先生來了?!?
“——哈?”
誰?他問道,腦中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阿萊克斯……ALEX……ANDER?
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廊下的客廳裡就響起了一陣粗狂爽朗的笑聲。
“……等等!”
臉色大變的韋伯飛似地衝出房間,以半滾落姿態跑下樓直衝向餐廳。
電視屏幕上依舊是那些亂糟糟的節目,餐桌前是正吃著菜喝著啤酒的老人。一切都沒什麼異常,除了一隻巨大的異物。
Servant將身子塞進搖搖欲墜的客用椅子上,對韋伯擡起手輕鬆地打了個招呼,隨後將杯中注入的啤酒一飲而盡。
“啊,喝的真爽快啊?!?
手拿酒瓶勸酒的古蘭似乎從心底裡高興遇到了個酒友。
“我家韋伯在從英國回來的時候,我也曾期待他會變得能喝些酒哪,但他現在還不行,我可是一直無聊到現在了?!?
“哈哈哈,他還不知道其中的樂趣啊,我常對他說,所謂人生,快樂就是勝利。”
老人和征服王談笑風生。看著這明顯是惡作劇的情景。韋伯只得無語。
夫人見狀,一臉困惑地拍了拍韋伯的肩道:“這可不行?。热挥锌腿艘獊砟阍觞N不提早通知一聲呢,我都沒來得及準備?!?
“……不。啊……”
見韋伯一臉疑惑,Rider毫不介意地說道。
“不用不用,夫人您不必費心。這種隨意的家常菜纔是最棒的美味啊?!?
“啊,您真會說話?!?
夫人笑了起來,那笑聲彷彿被Rider的粗狂所感染??床欢@般光景的似乎只有韋伯一人而已。
“您也知道,我家韋伯就是那樣的脾氣。雖然那時他在英國也不用人操心。但沒想到他還能交到您這樣可靠的知己朋友,真是太讓您費心了?!?
“沒有沒有。我纔是給他添麻煩了,您看這條褲子也是他給我買的,很好看吧?!?
因爲託他外出調查,韋伯纔買了這條牛仔褲給他,Rider居然以此爲傲起來。雖然不知道這幾人是怎麼聊到一塊兒去的,但從瑪凱基夫婦口中。他已經大概知道了這位“阿萊克斯先生”在他們心裡的形象。
老夫妻被施魔術暗示韋伯是他們英國留學歸來的孫子,而Rider則藉口是他出國前的朋友,於是堂堂正正被請進了家門,還坐在了飯桌上。
雖然這對老夫妻對一個陌生人會如此相信實在令人費解,但比起這個。使他們相信了的Rider看來也有相當大的本事。一直以來極力隱藏著Servant存在的韋伯目睹著三人談笑風生的情景,已經是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阿萊克斯先生打算在日本呆多久?”
“啊,等一些事情處理完之後,大概一週左右吧?!?
“如果您願意的話,不如住在我們家吧。雖然沒有客房,但韋伯房間鋪上被褥還夠一個人睡。是吧韋伯?”
“……”
“被褥?這個國家的臥具啊,那就麻煩您了。”
“哈哈,一直睡牀的人一開始可能會覺得不適應的。我們雖然在日本呆了很久.但剛來的時候對這點也很吃驚啊?!?
“這或許就是所謂異國情調吧,我喜歡嘗試未知的東西。無論什麼時代亞洲總會給我帶來驚喜啊?!?
對於他這怪異的說法,二老仍絲毫沒有察覺地笑著點了點頭。
“啊,那我去做飯,韋伯快坐好?!?
老婦人忙站起身,韋伯悄悄地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坐慣了的椅子此時不知爲何變得如此讓人不適。
雖然今天的晚飯與平時不同,已經接近於宴會了,但韋伯始終沉默不語。坐在肆無思憚笑著的Rider身邊,他只覺得所有菜餚都味似嚼蠟。
“——你到底想幹什麼?”
吃完飯後,Rider夾著從這家主人借得的被褥回到了屋子.韋伯張口就問道。
“幹什麼……我只是想像普通人那樣從玄關進門,不撒謊是不行的啊?!?
“我說過!進出房門靈體化!你根本沒放在心上吧!!”
看著接近癲狂狀態、一付要哭出來樣子的韋伯,連Rider都有些消沉了。
“可是靈體化了就沒法帶著這東西進來了啊?!?
巨漢手中的,是被他以行李爲藉口帶進門的小手提包。
“雖然不知道里面是什麼,不過我今天就是爲了這個而出去的吧。爲了它我還得了條褲子。下命令的可是小鬼你啊?!?
“所以說……你可以先把它藏在什麼地方,之後我去找出來就行了啊?!?
“可現在這樣不是省的你帶回來的時候,他們又要問東問西了嗎——我說,這裡面到底是什麼啊。”
依舊沒有釋然的韋伯從Rider手中接過提包,隨後打開了它。
裡面裝著用軟木塞塞著的試管,共二十四支,上面貼有手寫英文字母的標籤。試管中,封存著無色透明的液體。
“難得我有了這麼條褲子,早知道該去些好地方逛逛——爲什麼我這個征服王要跑到荒山野地去打水啊?!?
“這比邊吃煎餅邊看電視有意義多了。”
韋伯收拾完桌子後,將從倫敦狹小的學生宿舍帶來的實驗用具擺在了桌上,隨後開始作試驗準備。
裝著礦石和試劑的各種藥瓶、酒精燈、鑷子……看著這些被擺在桌上的奇怪道具。征服王皺了皺眉。
“這是什麼?難道你要模擬鍊金術?”
“不是模擬,是真正的鍊金術,笨蛋?!?
韋伯邊悶悶地回答,邊把Rider帶回的試管按標籤上的順序一一排列好,隨後選定試劑後開始調和。這不過是重複著時鐘塔中所學的基礎知識,關於試劑份量只用目測就行了。
“我多問一句,你確實是從地圖上標明的地方弄來的吧?!?
“你在輕視我嗎小鬼?這點事我怎麼會弄錯?!?
Rider嘟囔著將摺疊整齊的地圖交給了韋伯。那是冬木市全圖。在未遠川河口上流附近,有幾處用英文做了標記。
地圖上的標記與Rider帶回來的試管標籤上的符號一致,試管中的液體是從未遠川不同河段汲取的水樣。見Rider無論如何都想以實體出門。韋伯只得爲他準備了衣服,隨後命令他去汲取水樣。雖然不知道這任務對自己是否有幫助。但和叫他去散步這種無聊運動相比,應該是有些用處的任務。
默默準備試劑的韋伯感覺自己彷彿回到了時鐘塔初等部,頓時心裡掠過一絲不快。作爲擁有Servant參加聖盃戰爭的Master,爲什麼還要在這裡進行這種無聊的重複作業。
憂鬱地嘆了口氣.韋伯將配好的試劑滴入了標有A字標籤的試管。
“……哇。”
反應出人意料,無色透明的水中突然出現了鐵鏽色混濁。
“這是什麼?”
Rider津津有味地站在韋伯身後觀察著演示進程,彷彿在欣賞一出剛開始的影像。要一一解釋清楚太費時間,但韋伯又怕他之後問個不停打擾自己做實驗,於是他只好回答道。
“術式殘留物的痕跡,也就是殘留在水中的魔術的痕跡。”
A標籤中的水是從河口處取來的,這種位置還能有這麼大的反應.說明情況有異常。
“河的上游——也就是接近河口的位置,似乎有人施行了魔術。只要溯流而上,應該就能掌握那個具體位置。”
“……小鬼,你從一開始就覺得那河水混濁得不正常?”
“怎麼可能,但正巧城中有河的支流。從水開始調查理所應當啊?!?
調查“水”是掌握魔術師位置的捷徑,因爲“水”遵循了“水往低處流”的絕對原理。如果憑風向判斷還必須花時間調查山脈。與此相比尋找水脈下游是最簡單的辦法了。擁有河流的土地也是一樣。
在有很多調查方法的情況下,自然該從最簡單的方法入手……不過看來韋伯這條路已經走對了,看來幸運女神正站在自己這邊。
隨後,他按次序往試管中的河水加入試劑。越是靠近上游反應越是強烈。韋伯被這一結論驚呆了,這幾乎意味著有人在河中設立了工房,別有用心地將水排在了河道內。那種魔術師簡直都不入流——但如此白癡的魔術師確實存在。今天早上韋伯被叫去冬木教會後,從作爲監督的神父處得知了詳情。
“但即使用這種手段得出結論……我也一點都不覺得高興?!?
猜測敵方的行動,互相進行較量——這是韋伯想像中的“魔術比試”。而如今自己卻像個警察一樣一板一眼的調查,這簡直是無能的凡人所做的事。雖然手上已掌握了成果,但韋伯心中還是留下了揮之不去的屈辱感。
“P”試管中的水已經如同墨汁一般了。如果之後水樣的顏色更濃,那就能輕易地下定結論。
不過首先還是要將“Q”試管中的水樣做出分析。
“……”
水依舊清澄如初,無論韋伯怎麼晃動,還是沒有起任何反應。
韋伯將地圖展開,指著標有P和Q字樣的地方。
“Rider,這裡和這裡有沒有看到什麼東西?排水溝或是注水口之類?!?
“哦.我倒是看到一個超大的東西?!?
“對了,只要順著那個摸索,就應該能找到Caster的工房了?!?
“……”
Rider用一種奇怪的嚴肅表情緊盯著韋伯。
“喂.小鬼,難道你是個非常優秀的魔術師?”
這話讓人意外,所以韋伯只將他的話作爲對自己的嘲諷,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這不是優秀魔術師使用的手段,只是不得以而爲之的方法。你是在嘲笑我吧?!?
“你說什麼哪,如果使用下策能夠獲得最好效果,那所謂上策也沒什麼了不起的。我是在誇你,我這個Servant誇別人的時候可不多?!?
他爽朗地笑著拍了拍矮個子Master的肩。韋伯愈發不快,剛想回他幾句,又怕這個Servant要深究起魔術的奧秘來,所以只得忍氣吞聲。
“很好,連他藏身之處都找到了。小鬼,我們就直接衝過去揍他一頓吧?!?
“等等啊你。敵人可是Caster,有哪個傻瓜會直愣愣地衝過去的。”
對魔術師而言,工房可以說是其魔術集大成之所在。所以在攻入工房之前,必須做好萬全準備才行。
尤其被稱爲魔道之雄的Caster還擁有職階特技,“陣地製造”能力增幅。既然對方能夠在最短時間內將不論那種地形條件發揮到極致,那麼以固定範圍防禦能力來說,Caster恐怕可以說是十四名Servant中除了擁有一整座山的Savior以外最不可小覷的對手了。
所以從正面強攻工房這種行爲,除非是Saber,否則無異於自殺。
以上道理韋伯都曾對Rider說過,但這名巨漢似乎從未仔細斟酌過。不知何時他已將亞歷山大之劍具現化,連劍鞘一起在肩上叩擊著。
“我說,戰鬥的時候陣型是不斷變化的,如果不快點衝上前去解決掉敵人,等他逃了後悔都來不及。”
“……你今天怎麼那麼積極啊?!?
“當然啦,我的Master終於讓我看到了像樣的成果,那我當然要拿敵人的首級當回報啊,這不過是Servant的一點心意嘛?!?
“……”
聽他這麼一說,韋伯完全喪失了反駁的餘地。或許是將他的沉默理解爲默許,Rider豪放地笑著將手搭在Master的肩上點了點頭。
“不要還沒開始就放棄嘛,總之先試試看,說不定能有所收穫呢?”
“……”
難道當年征服王手下的將士們也是這樣打到亞洲東部盡頭的?韋伯這麼想著,不禁對古代的兵士們感到了無比的同情。
===分割線===
只可惜他們的收穫被人搶了。
等他們到達目標地點的時候,只聽到了一聲巨響,以及……
沖天的水花,和迎面飛來的一個人。
“嗚哇啊啊啊?。。?!”
很顯然這個銀髮的少年並不是憑著自我意志飛起來的,憑他在空中發出的慘叫聲就能夠判斷。
飛起來的少年向著Rider和韋伯撞了過來,然後在空中一個漂亮的轉身——
“陷阱卡發動,六芒星之咒縛!”
伴隨著六角形的咒印環繞,銀髮的身影就像是突然失去了時間一樣,突然在空中停滯了下來。
看著這一切的Rider一邊「哦哦哦!」地讚歎著,一邊鼓起了掌,同時那掌聲也讓第一時間躲到他身後的韋伯忍不住鑽了出來:“是感嘆的時候嗎?!對面可是敵人哎!”
太熟悉了,第一眼就認出來是敵人。
天馬幻也,Crusader的Master,在第一戰的時候露過面的幾名Master之一。
“Oh,這還真是巧遇呢……怎麼樣,要在這裡開打嗎?”
懸停在空中的天馬慢慢收回六芒星的魔術效果,降落到了地上,同時手中現出了五張卡片。
“啊……嘛,暫時還沒有開打的打算哦?不過相比之下,你要來我麾下做事嗎?待遇什麼的我可以考慮從優哦?”
Rider撓了撓那獅子一般亂糟糟的紅髮,用十分市儈的語氣說道。
“免了……沒有battle(戰鬥)的打算,這麼說你們也是來找Caster的陣地的嗎?”
這麼說著的天馬默默地將手中的卡牌收了起來。
他不需要懷疑Rider是不是說謊來讓他放下戒心,畢竟對於Rider這種人如果還要防備他的陰謀詭計,那就太心累了。
這也是Rider作爲征服王的一大魅力,因爲不需要對他抱有戒心,所以自然也更容易與之交心。
“哎?這麼說你們已經——”
“Miss(撲空)了呢……除了令人作嘔的something(某些東西)和他的使魔之外,裡面什麼都沒有……不過倒是確認了,Caster是真正反人類的傢伙……”
天馬一邊說著,一邊掏出卡片施展魔術開始清理還留在他身上的肉塊和水漬。
“那個是……垃圾嗎?”
看著從天馬身上掉下的穢物,韋伯皺了皺眉。
那種質感的穢物,從來沒有見過。
“嗯?啊……看來對你來說,這種還是比較少見嗎,韋伯boy……”
天馬先是一愣,然後才明白過來。
對於韋伯這個以研究理論爲主的魔術師學徒來說,人的屍體或許見過不少,但是這種碎肉估計還是沒見過吧。
“這是人肉,而且是已經腐爛了的人肉……在Caster的nest(老巢)裡,還有大量的人體制品,比如人皮coat(大衣)什麼的……”
回想起當時的場景,天馬依然不由得一陣腸胃翻騰,再想到那些東西曾經隨著衝出來的水流黏在自己身上甚至臉上……
銀髮少年的臉色不由得有些發青,同時也感嘆幸好自己沒張嘴……
“原來如此,還真是令人噁心的傢伙呢……”
Rider一邊拍了拍一旁已經吐作一團的韋伯的背,一邊皺著眉說道。
這種人,一般不會有人喜歡的吧?
Caster的行爲,不僅破壞了聖盃戰爭的保密性,同時更觸碰到了英雄們的底線。
“那麼,既然已經沒有什麼matter(事情)的話,今天就先到這裡了……”
一邊說著,天馬一邊轉過身去。
在他身後大概五米不到的地方,Crusader正靜靜地站在那裡。
透過那壓低的帽檐,一雙冷厲的眼掃視著Rider和韋伯,直到天馬走過她身邊,她才轉身跟著離去。
“真的好嗎?就這樣放過這個機會?”
韋伯喘著氣——剛纔的嘔吐讓他有些緩不過來——指了指天馬對Rider問道。
如果要剪除一個對手,剛纔無疑是一個好機會。
但是,回答他的卻是Rider在他腦門上炸裂的一記彈指。
“你在說什麼蠢話啊,這種乘人不備的作戰有什麼好用的?!?
Rider一臉「你真不懂行」的表情說道。
“而且,剛纔那個叫Crusader的Servant,雖然站得稍微有點遠,但是那個距離,恐怕對她來說是一瞬間就可以越過的距離,我們在這種情況下偷襲,只是枉做小人而已。”
隨著Rider的話語,還抱著腦門哀嚎著的韋伯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剛纔那個以「十字軍」爲職階的少女,那冷厲的目光瞪視,讓韋伯有一種「心臟已經被貫穿了」的錯覺。
“不過既然Caster不在巢穴裡的話,這要怎麼辦呢……”
Rider擡起手開始嘎吱嘎吱地揉著太陽穴思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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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語:總之就是這樣了……這一個晚上大概就這些了吧,然後下一章估計就該進入白天了……天亮請睜眼~求書評~求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