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雪獨自坐在山頭邊上,撫摸著那冰涼的佩玉。一陣風吹過,手鐲上的銀鈴發(fā)出清脆的響聲,淡淡夾雜在這風中。
清城雪,原來這就是她真正的名字。
“父王,還有母后。”城雪低喃著。
這兩聲稱謂,於她而言是那麼陌生。風帶走她的一聲聲低語。
城雪將佩玉捂在胸口前,微微低下頭。也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是歡喜的,但卻又是悲傷的。原來,在這世上,只剩下她一個人。
城雪不知兩頰上的淚水何時開始落下。在漸涼的風裡,可以感受到冬天正漸漸到來。
……
幾個月後,藥仙山上的小茅屋裡。天已至寒冬。
清城雪正細心地研究著手中的草藥,一旁的小火爐裡早已沒了炭火,只餘下淡淡的溫度。清城雪這會卻也忘了給火爐裡添上新炭。
門被輕輕推開,帶進一股微涼的風。藥仙山人輕步走進屋裡。“丫頭。”
清城雪一聽是師父,起了身。“師父,您怎麼來了?”城雪走上前,說道。“爲師來看看,功課做得如何了?”藥仙山人說道。
清城雪微微一笑,轉(zhuǎn)頭看了看桌上凌亂的一些草藥。“雪兒就完成了,很快就能將藥方交給師父過目。”清城雪說著,眼神閃動著靈氣的自信。
藥仙山人擼了擼一把鬍子,點了點頭。
城雪從幼時在學醫(yī)上有著極高的天賦,且十分機靈聰明。他的醫(yī)術(shù)在丫頭身上也是深得真?zhèn)髁耍挂矊嵤遣灰住?
城雪這才發(fā)現(xiàn)爐子裡已沒有了炭火,便轉(zhuǎn)身往火爐里加了炭。
藥仙山人坐下,向城雪招了招手。“坐下吧,爲師有些話想與你說說。”城雪手中頓了頓,好一會兒,纔來到桌前坐下。
藥仙山人沉默了許久,才說道。“丫頭……記得在你小的時候,不是常問爲師與你師孃,爲何不讓你下山嗎?”
城雪微微低下頭,摸了摸腰間的佩玉。是因爲她的身份吧?城雪想到,這都是爲了保護她啊。
“這些年來,爲師與你師孃爲保護你的安全,於是便隱居在這藥仙山之中,起先十年,你十二歲以前也從未讓你下過山。
丫頭,你的王族公主身份若是讓他人知曉了,必定會引來殺身之禍。但你的命運,註定總不能永遠都在這深山裡。”城雪一陣疑惑。命運?什麼命運?
藥仙山人靜默了許久。
“當年,清王朝的政局已經(jīng)大亂。而以歷族右相爲首的反清族王朝勢力就在那時逐漸壯大起來。
當時天下動亂四起,朝廷紛爭不斷。清族王朝滅亡後,各方爭霸的霸主皆下令,不能讓清王族留下任何一個活口。
但是,在當年那場血光漫天的血腥之災裡,卻留下了唯一一條血脈,便是清族唯一的的小公主,靖寧公主。”
藥仙山人看向一旁的城雪。
“靖寧公主是清王后唯一的血脈,也是清族最珍貴的小公主,那一年你也不過才兩歲。我們帶著你這一躲,也這麼多年了。”藥仙山人感嘆著,說道。
城雪低頭沉默著,好一會兒才擡起頭。“所以,師父與師孃爲了保護我,才隱居在了這藥仙山之中。”城雪將話接了下去。
藥仙山人點了點頭。 “丫頭,如今在這個世上,你已是清族唯一的後人了你是不可能永遠不面世的,終要下山去的。”
城雪忽然一陣顫抖,目光中透著些許惆悵。心底那種慌張感再次襲來,手心已是冒出了冷汗。她靜默著,也不語。
當年,當他和夫人第一次見到不過兩歲的小公主時,那雙靈氣恆生的眉目之間就已有著一股出塵的王族氣質(zhì)。
丫頭在當時那樣的環(huán)境之中倖存下來,將來定與這世間的一切依舊緊緊相連。
即便是這麼多年來,他們一直小心保護著丫頭,但終歸有一天她也是要回到這世間的。
“師父。”城雪有些惶恐。
“丫頭,爲師想。是時候,你可以下山去了。“藥仙山人說道。
“下,山?”城雪一時之間不能反應過來。
藥仙山人點點頭,起身來到窗前,看向外邊。“丫頭,你看。再不久,就要下雪了。這初冬的第一場雪一下,你也就十八歲了。”
清城雪看了看屋外,冷冽的風吹動著落光了葉子的樹枝,啪啪作響。是啊,初冬的雪就要下了。
她微微低著頭,心底再次一陣莫名的慌亂,說不出這是什麼,似乎有種強烈的預感,她這一離開,會面臨著什麼未知的際遇。
“丫頭,這就是你的命。身爲清族唯一的後人的命。這也是你與藥仙山之間最後的緣分了。從小你一直那麼嚮往著山下白城以外的一切,如今也是時候了。
師父知道,你習醫(yī)多年,心中憂懷著天下渴望走遍外面的每一寸土地,而你的心裡同時也承載著太多對世間的掛念。
下山去吧,你也該爲自己的人生做一個選擇了。”
城雪撫摸著腰間的佩玉。師父不知何時已經(jīng)離開。屋子裡安靜到她似乎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天下一直不停歇的動亂,百姓會生活在無盡的痛苦之中。那麼這世間又如何安寧?她又怎會不懂?怎會不憂?
她習醫(yī),亦有醫(yī)者仁心。曾經(jīng)她的夢想,便是到外面的世界裡,踏遍九州,行醫(yī)爲善。
火爐內(nèi)的木炭已經(jīng)紅熱。屋子內(nèi)又漸漸暖了起來。似乎也暖進了城雪的心中,在這初冬的前夕。清城雪似乎終於想開,脣角微微揚起一抹弧度,淡淡微笑。
屋外,藥仙夫人遠遠看著屋內(nèi)的丫頭,不禁熱淚盈眶。
藥仙山人默默撫著夫人的背,輕輕嘆息。“就讓丫頭自己選擇吧。這畢竟是她的人生,她的命運。從今往後,她也得自己一個人了。”
藥仙夫人點了點頭。“只是心疼。十六年了,丫頭就如同咱們的親生女兒。若是此次離別,只怕今後難以再見。孩子雖機靈聰明,但她的心太過善良。下山後,塵世間多少險惡,她還什麼都不知道。”
藥仙山人微微皺眉,他所擔憂的,何嘗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