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經(jīng)過了幾年,城雪一直沒有忘卻過她第一次感受到仿如刀割般的那種心痛感。
無論是師父師孃還是她自己,都無法診斷出她爲何會有這樣突然心痛的原因。
曾經(jīng)城雪聽過一個江湖算命老人說的一番奇怪的話。道是,這是在緣際遇到之時,對註定的有緣之人所心生的感應。
越是靠近,就越是強烈。那時的城雪一笑置之,她怎麼會相信這話呢?
城雪施習醫(yī)術(shù)多年,從未聽到過陌生人間會真有心生感應。就算是真的會有,也該是同母同胞的雙生兄弟姐妹或許會有吧。
可她在這世上早已經(jīng)再無至親。
這世上又怎麼會有與她牽引的人帶給她這樣的感應呢?城雪搖了搖頭,依舊不可置信。
城雪和錦娘暗中在金城中尋訪了五日,卻始終沒有年公公的消息。找了這麼久始終一無所獲,城雪不禁有些失落。
在墨城四處尋不到,原本就抱著最後的希望來到清王舊宮所在的金城,可依舊又是沒有任何消息。
爲了不引人注目,她們五日來低調(diào)行事打聽消息,卻沒能好生看看這座城都。可城雪和錦娘都看得出來,這金城真的十分繁盛熱鬧,這裡的百姓也都過得十分安樂富足,這些都讓城雪感到十分留戀。
後來曾想過,如果讓她選擇一個地方生活下去,她也許會很喜歡這裡吧。
翌日,錦娘與城雪在房中長談一番後,決定暫時不再尋找那位年公公。就在今日離開金城。城雪離開前親自提筆寫下了一份曲譜,命錦娘尋人送到?jīng)鲲L居,贈與南宮喜妍。
城雪在曲譜末留下一句話。
有緣之人,自有有緣再見之日。
錦娘很快僱了一輛馬車,兩人坐上馬車就要出城。
“兩位將軍進城了!大家退開退開!”一羣官兵正在疏散人羣到兩邊。“那輛馬車,先到邊上侯著!現(xiàn)在不能出城!”
城雪和錦娘坐在馬車裡,聽到車伕一邊趕著馬車到一邊一邊說道。“夫人和姑娘,外邊出了點事,暫時是不能出城了。得先等著一會。”
錦娘問道。“發(fā)生了什麼事?”“夫人,有兩位將軍帶兵要進城了,大家都得侯著,任何人是暫時不能出城了。”車伕回答道。
城雪掀起車簾,往城門望去。“進來了。”
巴以和羅剎頭前並馬進城,身後的官兵整齊的跟著。
城雪遠遠可以看到那兩位將軍,一位高大魁梧年紀在二十七八,一位則比較偏瘦看起來年紀並不大,但兩人騎在馬上都十分威武的神氣模樣,看得出都是習武多年之人。兩邊的百姓忽然對著城門處指指點點。
官兵們將一些人押進了金城之中。
“放開!本相貴爲墨朝的相國大人,你們竟敢這樣?”不只是墨相墨科,後面跟著押進來了墨族的宗親貴族和羽黨,有些關(guān)押在囚車之中。
巴以駕馬回頭,冷冷一笑。“墨相國大人,如今已經(jīng)到了我們金城,你就已經(jīng)是個廢人,還談身份?你以爲,本將軍爲何留著你這條狗命還押回來金城來?”墨科憤憤要上前撞去巴以的面前,就立刻被官兵們押住跪倒在地上。
“墨朝的相國大人?這……”“兩位將軍怎麼會把墨朝的相國押到金城來了?”衆(zhòng)人議論紛紛。
“你們!好啊,本相定會讓墨王我兒有一天殺盡了你們所有人!”墨科嘶吼道。
“呵。”玉羅剎跳下馬來,走上前狠狠踹了一下跪在地上的墨相的肩膀,拔出腰側(cè)的長劍抵在墨科的脖子上,頓時墨科一陣驚慌的發(fā)抖起來。
“你這老毒物,讓你多活著這幾日,還能這麼蠻橫。在金城,可沒有什麼人可以庇護你們這羣東西了。待王命一下,就一劍要了你的老命,讓你爲曾經(jīng)做過的壞事付出應有的代價。”
“巴以?你們爲炎王賣命,有什麼好處?一個亂黨賊子反叛朝廷的大將軍留下的雜種,幾年前他就不該活著,他是個失敗者!活著也只是炎族的恥辱罷了哈哈!”墨科哈哈大笑了幾聲。
“住嘴!”一聲怒吼,巴以施展輕功從馬上躍下,利索的拔劍。一道銀光閃過,衆(zhòng)目睽睽之下,墨科的右手被利劍削去了五根手指頭,血淋淋的十分駭人。“啊啊!我的手……”墨科倒在地上,痛的一陣滾來滾去。
“啊!”百姓們驚呼著,有人趕緊帶著孩子離開這裡血腥的一目。
巴以看著劍上的血漬,冷笑一聲。這又算什麼?比起他親眼看著炎族滅門屠殺那一日的血腥場景,他甚至恨不得一劍了結(jié)了這個老毒物。
城雪抽回手放下車簾,不禁心驚得哆嗦。
“姑娘,這炎王手下的兩位將軍,可真是……下手利落。”錦娘多年來也曾見識過太多這樣的場景,倒是沒有受到太大驚嚇。
可這炎王手下的人拔劍出手行事利落,很明顯是被墨相的話所激怒了。可見兩人都十分忠誠於那位金城王宮中的君主。
城雪調(diào)整呼吸一會,才緩了過來。她是第一次看到這樣血腥的場面,受到了一絲驚嚇。
過去她一個人走過多少城都,都在行醫(yī)救人。可她從未見過這樣刀光劍影間就是許多人死傷於刀劍之下的血腥場景。
她是醫(yī)者,她只會在治病時見到血腥,但如今親眼所見殺傷的血腥之時,她心中竟害怕了。
“姑娘,您怎麼了?”錦娘看公主神情有些不對,於是捂住她的手,發(fā)現(xiàn)十分冰涼。
“姑姑……外面,怎麼樣了?”城雪微微顫抖的聲音詢問道。錦娘意識到,公主怕是看到如此場面,心裡受到了驚嚇。
錦娘再拉起車簾,看去。只見兩邊的百姓們已經(jīng)散了有一半,卻仍有人們圍在兩邊看著官兵繼續(xù)押著人和囚車進城。
“姑娘,咱們不能再多留在金城了。炎王派手下的人潛入墨城抓了墨朝的相國還押來了金城,怕是事情並不簡單。”
城門開了,錦娘立刻吩咐車伕要趕車出城。
“不……姑姑。今日,暫且不走了。”城雪搖了搖頭。“姑娘?您這是……”錦娘心中很是不解。
過去,她逃避著不去面對事實。始終不願真正去看看他們兩人究竟是怎樣的人。聽聞著,行事雷厲風行心思縝密獨霸中土的墨王,擁兵而起凌厲冷漠而無情的炎王。
他們都是如今這亂世中最受人追隨的兩位王者。兩雄爭霸,無論是誰最終能一統(tǒng)天下,她所希望見到的,是最終會有一位安於天下的真正正直的君主纔是啊!
“姑姑,就一日。我們就多留在金城一日。”
墨王是個如何的人,炎王是個怎樣的人。她要知道,這是一次最好的機會不是嗎?
夜。金城王宮大牢。
炎君面上戴著面具,走進大牢中。看守的守兵跪下。“參見王上。”“平身。”炎君命隨侍跟來的明月就侯在外面。明月點了下頭,就在大牢外等著。
炎君進去的時候,就可以看見墨科虛弱的躺在在大牢中的牢房地上,右手用衣裳上撕下來的布隨便就包了起來。“你是什麼人。”說話還有些喘氣,呼吸不暢。
“墨相,可還認得我炎君?”炎君背手站在躺在地上的墨相面前,彎腰以面具看著他,聲音間盡是冷漠。
“你,你居然……”墨科在看到這駭人的面具時就已經(jīng)不禁心中惶恐,直到聽到了聲音才完全震驚。完全想不到面前這面戴猙獰面具的人會是那個當年與墨君常在一起的炎程之子,炎小王爺。
曾經(jīng)舉手投足間溫潤如玉的王爺,也曾讓墨科親眼看到他身上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他心中明白,這炎君將來必會是他兒墨君成爲王的最大的對手與阻礙。
於是,他會爲墨君除掉一切不利。最好的辦法,就是殺盡炎族滿門,奪走炎族的兵權(quán),掌控朝野上下。
很順利,他悄無聲息的做到了。
但不曾想到,炎程那個老鬼死了,他的兒子卻還僥倖活著!
墨科看著眼下已是牢中之囚犯。
“墨相知道這叫什麼嗎--自作孽,天不饒。”炎君冷冷一笑。“你們父子四年前謀殺我父,逼死我母,屠殺我全族至親……此仇不報,我炎君怎麼可以死在您老的前面呢?如此炎君與父親,可不能交代了。”
“我兒墨王已是羣首之王,號令天下!你派人耍好些手段來潛入墨城相府抓了我們又如何?他定會來救我們的。”墨科說道。
“是嗎……”炎君面具下嘴角輕輕一揚。“過去的炎君,也許會願意這時候等等墨君,好一番較量纔是。
四年都過去了,我炎君早已不是過去的那副按兵不動只等滅亡的窩囊樣子了。
你認爲,我會把你的命,留到墨君趕來的那一刻?墨相你未免……高估了墨君。”
“你,你想要做什麼?”
“押墨相活著來到金城,是本王親下的命令。若不是如此,如今墨相,就應該早就死在那骯髒的墨相府之中才對。”
“你以爲我會信你的話?本相是你手中最大的質(zhì)子和籌碼。兩軍相對,你怎可能會就這麼殺了本相!?我想炎王你,還不至於這般愚蠢吧。”
確實,正如墨相所言。他費盡心思部署派人潛入墨相府中,精心策劃躲開了墨王手下人的追捕才順利抓到了墨相以及其手下墨族的一些有權(quán)的羽黨。
眼下若是隻爲解心頭之恨而一劍了結(jié)掉墨科確實是個不明之舉。
“哈哈哈哈……”炎君長笑一聲。
繞是再不明之舉,於他炎君之言,這有如何?
不明之舉的殺人,你們父子四年前曾可做得還少,難道他炎君如今還會沒有這般膽子和氣魄做得?
身爲王者,連手刃仇人的決心都沒有,他還談何與墨王對立?談何作爲炎軍的信仰和領(lǐng)袖?墨科老頭,你倒是未免太過小看現(xiàn)在的炎君了,實在可笑。
“明日,本王會讓相國知道,究竟是您老高估了自己的兒子,還是低估了現(xiàn)在的炎君。”
炎君甩了甩衣袖,轉(zhuǎn)身離開大牢。
明月在王出來以後,便跟了上去。她剛纔守在外邊,未曾聽到王與那墨相的對話。
明月看著取下面具後,面色冰冷而盡顯冷漠無情的王。她知道,在毀滅了自己整個家族的仇人面前,王在隱忍著。
這種隱忍,就快要在這四年後即將爆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