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本該輕鬆解決，沒想到，小潘的要求被黃大仙硬生生地拒絕了。爭執半天無果，小潘氣不打一處來，指著黃大仙的鼻子罵道：“你他媽缺心眼是吧？”

黃大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名額我已經分配好了，你少在這裡胡攪蠻纏。”

“分配？”小潘譏諷道：“還真以爲沒人知道你那點破事？”

“那又怎麼樣？”黃大仙哼了一聲。

“今天你要是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給你沒完！”

“我不是解釋過了嗎？”

說完，黃大仙扭頭就要走，卻被小潘一把拉住。黃大仙盯著小潘，怒目圓睜道：“放手！”

此時，陳劍豪、陳謹吾與戈維亞三人，正站在不遠處看著。

“你們兩個在這裡等我。”戈維亞擱下這句話，便走了過去。

“好的。”陳謹吾微笑著衝戈維亞點頭道。陳劍豪卻又在一旁問：“這次他說了什麼？”

陳謹吾無奈地看了他一眼，說：“他說你連這句話都聽不懂，之前的課是白上了吧？”

陳劍豪心有不爽，卻只能辯解道：“不能怪我啊，他說得太快了。”

“那我重新說一遍慢的，你就能聽懂嗎？”

陳劍豪只好撇撇嘴，不置可否。

戈維亞走上前，見兩人互相橫著臉，便朝小潘詢問道：“憲恩，遇到什麼麻煩了嗎？”說完他又自嘲似的說了一句：“嘿，我還是習慣叫你‘潘’。”

“算了，隨你便吧。那婊-子養的，還是你來跟他談吧。”

說完，小潘便轉身瞪著黃大仙道：“這是博阿維斯塔的主教練，他想親自跟你談談。”

黃大仙這才客氣了起來，用生硬的葡萄牙語向對方打了一聲招呼。小潘懶得跟他多說，掉頭就走，沒想黃大仙匆匆忙忙地喊住了他：“別走！給我翻譯！”

“呵？你也有需要我的時候？”小潘冷笑一聲，停下了腳步。

戈維亞直截了當地說：“先生，那兩個球員我要了，現在就辦理入隊手續吧。”

經過小潘的翻譯，黃大仙裝作遺憾地說：“不好意思，貴俱樂部的4個名額都已經分配好了，待會我會讓他們來見你。”

“我聽合作方說，每隊有兩個名額是自選的，我好像並沒有授權給你吧？”

“是嗎？”黃大仙面不改色道：“但是你們對球員都不熟悉，讓我們直接推薦不是更好嗎？”

“我的朋友已經爲我推薦了兩名球員，我相信他。”戈維亞一邊指著小潘，一邊說道。

“他只是一個業餘人士，對足球的認識只停留在表面，我建議還是聽從我們的安排。”

黃大仙話還沒說完，小潘便扭頭瞪視著他，張口就要罵人。他自然是極度不爽，但不知怎的卻忍住了，隨即很有職業精神地把原話翻譯了出來，沒有打斷這次談判。

不過戈維亞可聽不得朋友受侮辱，瞬時就沉下了臉，直接撂出狠話：“先生，這麼跟你說吧，那兩個球員我要定了。如果你堅持拒絕，我們老闆會向合作方投訴，取消這次項目。還有我的朋友，隨隊的中方教練，我就選他了。”說完，他擡手搭在小潘的左肩上，和小潘相視一笑。

“幹得好！”小潘朝戈維亞豎起拇指，然後轉述黃大仙。

黃大仙聽對方要取消合作，一時竟沒了主張，支支吾吾道：“可是……”

“沒有可是！”小潘打斷道：“你要不想惹麻煩，就趕緊給我簽了！”

※※※※※※

合作俱樂部的球員分配數量，是依聯賽級別決定的。其中，葡超與葡甲共六支球隊，每隊各派3人；葡乙球隊三支，每隊各派4人；葡丙球隊兩支，每隊各派5人。博阿維斯塔是葡乙球隊，因而獲得了4個名額。

實際上，國內有不少人以爲，這些中國孩子都是硬塞進去的，其實不然。由於葡萄牙的經濟狀況連年萎縮，失業率數十年來都維持在8%以上，因此，除了葡超三強之外，大部分俱樂部的財政情況都不樂觀。儘管葡萄牙曾經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國家之一，可自從上世紀90年代以來，經濟一直停滯不前，在歐債危機期間還出現負增長的情況，所以很多國際知名經濟學家很不客氣地說：葡萄牙在十年後將淪爲發展中國家。所以，當地足球俱樂部都十分樂於跟中國人進行商業合作，因爲這不單單可以賺錢，還多了一個獲取優秀青訓的渠道——送出去的中國球員普遍都在18歲以下，未來的可塑性很強。更何況，衣食住行的費用都不需要俱樂部負責，哪怕一個球員都踢不出來，俱樂部也沒有損失。

博阿維斯塔的4個名額早被黃大仙內定了，這會兒他卻只能硬著頭皮，把其中的兩人拿掉。小潘全程盯著他簽完陳劍豪和陳謹吾的入隊協議，臨走的時候，還不忘諷刺他幾句。

這裡是酒店四樓，402房。

戈維亞不懂中文，索性站在門外等著。不到5分鐘後，小潘便興奮地走了出來，戈維亞立即詢問道：“剩下的兩個球員也跟我們一起走嗎？”

“對，四份協議我都拿了。”小潘揮了揮手中拿著的文件夾，說：“現在就走！”

下了電梯，來到酒店大堂。小潘一邊快步走著，一邊沖人羣喊：“陳劍豪，陳謹吾，吳天長，方濟舟，唸到名字的，馬上到酒店前臺集合！”

戈維亞緊隨著他的腳步，調侃道：“嘿，看起來倒像你是主教練，我是助手。”

小潘笑著迴應道：“你就別拿我尋開心了，我可是業餘人士。”

※※※※※※

一輛大衆五代Polo行駛在公路上，除了亮紅色的車身，其它各處都透著低調樸實的氣息。

後座狹小的空間裡，艱難地擠著四個小夥子。戈維亞和小潘二人，卻在前座悠閒地談笑風生，完全無視身後被擠得無法動彈的小夥子們。

陳劍豪費了好大的勁，才從兜裡掏出手機。自到達以後，他還沒跟“陳劍豪內務院”的兄弟們通知一聲。但是當他試圖打開微信時，卻發現無法連接移動網絡，纔想起自己的手機卡並沒有開通國際漫遊業務，只好作罷。他被擠得大腿發麻，於是朝小潘埋怨道：“潘指導，爲什麼我們不在酒店住一晚？明天不是有大巴車接送嗎？”

“別開玩笑了，跟那個黃大仙多待一分鐘，我的噁心程度就多翻一倍！”

全車人都笑了起來。因爲有些怕生，一路上都沒開口的方濟舟也終於出聲道：“咳，看來我們這車人都討厭他。”

陳謹吾向前探出頭道：“話說，你爲什麼叫他黃大仙？”

“我草！我早就想吐槽這個了！”小潘誇張地蹦了一下，引得汽車內一頓震動，然後說：“他本名叫黃仙，我也不知道他爹爲什麼給他取這樣的名字。既然那麼想成仙，那我就成全他唄。”

戈維亞一邊開車，一邊默默地聽著。儘管他一個字也聽不懂，卻不妨礙他跟著其他人一起笑。他也沒想讓小潘翻譯給自己聽，以免打斷他們的交流。球隊目前現在正面臨著嚴重的財政危機，隊內人人自危，升級更是遙遙無期，如今他只想好好享受這難得的愉快氣氛。

戈維亞球員時代的唯一一座冠軍，便是在博阿維斯塔效力時獲得。實際上，博阿維斯塔是葡萄牙的一支老牌強隊，在葡萄牙足球歷史上赫赫有名，僅次於傳統三強。只要略微瞭解葡萄牙足球的人，對這支球隊應該都不陌生。除了1946年的比蘭尼塞斯，頂級聯賽一直由三大球隊壟斷冠軍，即：波爾圖、本菲卡、里斯本競技。直到2001年，博阿維斯塔以1分之差壓倒波爾圖，才中止了三大球隊壟斷聯賽冠軍長達54年的紀錄。這也是球隊創立以來的第一個頂級聯賽冠軍。而自從2002-2003賽季，頂級聯賽從葡甲改爲葡超之後，每年的冠軍爭奪便徹底淪爲了本菲卡與波爾圖的雙雄會。博阿維斯塔曾5次捧起葡萄牙杯冠軍，而且是葡萄牙唯一一支在各級聯賽都獲得過冠軍的球隊。

2007-2008賽季，博阿維斯塔因假球風波被迫降入甲級，這是球隊衰落的起點。

緣起於2004年4月，葡萄牙警方發起了一場調查足壇腐敗案的“金哨行動”。這場歷時4年的反-腐戰，主要是爲了清點葡萄牙足協官員以及豪門波爾圖，博阿維斯塔在很大程度上是受牽連的。

第一輪徹查中，警察突擊搜查約60間住宅、市政廳和該國足協在內的體育組織辦公室，並拘留了包括該國足球聯賽首腦在內的16人，葡職業足球聯盟主席、貢多瑪爾市市長瓦倫丁-洛雷羅和葡足協裁判委員會主席索薩等高官在這次掃黑風暴中落馬。隨後的第二輪徹查中，波爾圖因爲在2003-2004賽季葡甲聯賽中行賄裁判，被葡萄牙足協扣罰6分和罰款15萬歐元、俱樂部主席科斯塔被禁止從事足球產業2年。但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這個處罰決定絲毫不影響他們蟬聯當季葡甲冠軍。

同時，葡萄牙足協又指控了博阿維斯塔和雷里亞兩隊在收買裁判、打假球。博阿維斯塔因在三場比賽中打假球的嫌疑被坐實，遭受最重處罰，降級並被罰款18萬歐元，時任俱樂部主席的阿爾瓦羅-儒尼奧爾被禁止從事足球產業4年；雷里亞隊被扣3分、罰款4萬歐元，因爲當賽季戰績不佳，降級已是不可避免，所以就沒有進一步的處罰。

事實上，波爾圖在假球事件從撈到了最多好處，受到的處罰卻是最輕的。博阿維斯塔卻因爲部分“莫須有”的罪名，從此陷入了萬劫不復。之後的2008-2009賽季，降入甲級的博阿維斯塔不但沒能重返超級聯賽，反而越陷越深，降入乙級，滑向了更黑暗的深淵。

董事會疲於爲假球事件上訴，財政狀況陷入危機，球員進進出出一再易主，便是這支球隊的現狀。2010年，戈維亞來到這裡，一方面是爲了完成自己的教練心願，另一方面，則是爲了拯救這支曾經讓他感受過冠軍榮耀的球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