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少爺還是娶了尚書大人的千金,日子定在了明年五月中旬。那之後老爺也沒發現字畫的端倪,那場風波悄無聲息的過去了。那匠人簡直太妙了,拿到字畫時,屏兒還以爲拿錯了,一點修補的痕跡都看不見。
少爺最終還是在朝廷裡謀得了一官半職,官雖小,但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做了尚書大人的女婿,對少爺的仕途大大的有好處,這些話,是夫人在少爺撕了字畫的那日說的。
屏兒覺得那些話跟那日在崇光寺裡的方丈說的話一樣,高深莫測,彷彿預測了人的命數。少爺的命數本該跟老爺一樣,寒窗十年,就等高中那天。最後謀得一官半職,會有一位賢淑的夫人,以及活潑可愛的孩子。
在那位賢淑的少夫人過門之前,老爺命管家的將宅子重新修葺一番,並將少爺住的那院子往西延伸了數十尺,並將東廂房重新弄了個大屋頂,又多了兩間房,留給未來的少夫人。
少爺原來的屋子變成了書房,原本那兒就是半個書房。到處是書籍,字畫什麼的,那些修補好的字畫還是掛在原處。
老爺和夫人那邊,沒什麼變化,最多將那二夫人住過的西廂房那裡改成了與少爺這邊成雙成對的涼亭。這以後,他們兩父子便可雙雙在涼亭裡望月吟詩了。
這個冬天在修葺中過去,春天則在芳兒出嫁那天到來。是位本分的莊稼人,還小有田產,芳兒嫁過去自然不會受苦。
管家的淚流滿面的送走了芳兒,回來時正值正午,少爺用完飯後,屏兒難得有閒暇出來曬太陽。管家一見了她,便將她喚來自己身邊。
“管家的,有什麼事麼?”
“沒事兒,咱倆說說話唄。”屏兒聽管家這麼一說,才鬆了口氣。“芳兒嫁的挺好的,別擔心了。再過些日子,咱爺也要成親了,要您操勞的地方還多著呢。”
“唉,我是在想翠翠那個死蹄子,現在在哪裡呢,過的好不好呀。你沒來那會兒,我給她說過親,可她死活不肯嫁,說是要留在這兒陪我。”
屏兒沒吭聲,繼續聽管家的嘮叨翠翠,說實在的,她很想再見翠翠一面,那天過後,她無時不刻的在想她。她還想知道,那天在二夫人房裡,她到底做了什麼。
因爲翠翠在她眼裡是最善良的人,打死她都不可能相信那是她乾的。儘管把翠翠的事告知給夫人的人,的確是屏兒。
“翠翠很羨慕你,當你被我指給了少爺房裡之後。”屏兒被管家的這句話,拉回了現實。這也是人之常情,誰不願意往上爬呢。
屏兒在做了少爺的貼身丫鬟之後,最初的那段時間她的眼睛裡很少有別
人存在。後來直到翠翠被攆走之後,她才清醒過來。
丫鬟便是丫鬟,是主子們的物件,想留就留,想扔就扔。奴僕都是一個樣,沒有高下之分。翠翠的走,教會了屏兒太多,她卻來不及感激一下。
“你要知道,那件事不能怪你,夫人早就想攆她出去了。”管家的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屏兒從她的眼神中領悟到了那句話的更深層的意義,心裡更加不好受了。
離少爺成親的日子越來越近,屏兒的心越發的不安起來。她想甩掉那些不吉利的大膽揣測,以至於那些日子以來,她嘴裡一直只念著一句話。
“大吉大利…”有好幾次少爺在夜裡聽到她在外面講夢話也在說這句話,差點沒笑出聲來。管家的覺得那是她太杞人憂天了,另外讓她多想些愉快的事,便不會整天惴惴不安了。
就在少爺成親的前幾日,街頭巷尾都在說一件事,她禁不住好奇心便聽了來。大概就是老爺在朝堂上委婉的諷刺了兩個弄臣,叫滿朝文武都交口稱讚,百姓叫好。
屏兒不懂弄臣是怎樣的一種人,她只知道老爺是個好人,好人就會有好報。她跟著夫人她們去了那麼多次崇光寺,多少懂了些善男信女們常掛在嘴邊的話。
那天,屏兒她們那些僕人都起的特別早,因爲要去尚書大人府上接親,不能誤了吉時。少爺在屏兒她們準備好了一切後,才起身。一身紅色緞袍,襯得少爺格外俊美。管家的也顧不得禮數,一頭鑽進少爺屋裡,“少爺啊,您得快些,別誤了吉時啊。”。
少爺也沒怪罪她,隨著她出了屋。屏兒跟在後面,但又怕跟的太緊,踩到少爺的袍角。待到少爺上了馬,屏兒隨著管家的走在隊伍的前面,她們身後的那頂轎子是接新夫人用的,這上等的楠木,花了老爺半年的餉銀。
管家說了,少爺成親鋪張點沒事兒,大不了,她們來年縮減點用度,應該也過的去,只要不委屈了主子就成。
老爺的宅子是算大的了,可在那尚書府面前簡直就是小鬼一隻。屏兒隨著接親的隊伍在門前停了下來,待到僕人們打開那扇門,屏兒的嘴張的老大,半天合不攏。
管家的忙打她,說她是沒見過世面的傢伙,別在夫人家失了禮數,招人笑話。她們在院子裡短暫停留了一陣,僕人們端來茶水給她們,算是慰勞。
屏兒終於勉強讓自己的嘴巴合上了,開始默默的算計這府上的僕人的數量。到要出去的時候,她湊到管家的耳朵跟前,輕輕的說:“老天爺,我方纔看到的就有百來號人了,還沒數那些個偏院呢!”
管家的笑了笑,隨後拍了拍她
的肩,示意她要回府了。回府的路上,隊伍更加龐大了,新夫人陪嫁的丫鬟竟然有二十餘人,還有後面擡著的百餘箱嫁妝。
府上早已聚集了上千號賓客,紛紛向李老爺賀喜。就在那宴席快要開始的時候,門外竟站了兩個不速之客。
看著衆人臉上厭惡的表情,屏兒一下子明白他們倆就是那街頭巷尾遭人唾棄了無數遍的弄臣。他們倆見衆人不屑的眼神,微微一笑,立即亮出了手中的令牌。
“我們是奉聖上之命來賀喜的,李大人,您不會連聖上的心意都要拒之門外吧?”他們這麼一說,衆人都站起身來,朝他們不情願的鞠了一躬,表示對聖上的敬意。
“請進,兩位大人。”管家在他們一旁,低著頭,做出請的姿勢。隨後他們倆像進足記家門似的,大搖大擺的進來了,尋了一張桌子便坐下。
屏兒看的心驚膽戰的,生怕那兩人在這天同老爺鬧起來。可結果是什麼事都沒發生,新夫人極其順利的與少爺拜完堂,賓客在傍晚時分就都散去了。
那兩人留下一塊紅色絲帕隨後也走出了宅子,老爺讓管家的拿給他看看。可除了裡面包著的幾十兩金子,其他什麼都沒有。
老爺吩咐管家的別動裡面的金子,怕有文章。隨後在收拾的時候,屏兒和那些新夫人陪嫁過來的丫鬟閒話了一陣子,發現在她們口中新夫人是個不錯的女子,實實在在的大家閨秀。
屏兒心想,如果新夫人真像她們說的那樣,那便是少爺的福分了。她們一直忙活到第二日清晨,伺候完主子,才能偷閒歇一陣。
直到正午,屏兒才徐徐的睜開眼,剛定了定神,就看見管家的怒目圓睜的盯著她。確實她不該睡到這時候,但念在昨日忙活的太晚,管家的也就數落了一番便讓她回了。
新夫人帶過來的丫鬟早已幫屏兒爲少爺更衣洗漱了,等她回到東廂房的時候,少爺已經在書房看書了。
過了今日,少爺便要跟老爺一樣早出晚歸了,也就在這天,她才見到新夫人的模樣。美的就跟那丹青上畫的一樣,屏兒沒有再多看幾眼,這樣實在有違禮數。
屏兒在往後的歲月中回憶起這段日子,都會說:“那一切發生像噩夢一般,還是一個與美夢作伴的噩夢,先甜後苦。”
少夫人的陪嫁丫鬟大多被留在身邊,其他的則分給老爺夫人,當然有幾個也去了偏院,管家的再也不用抱怨人手不夠了。
那些天,管家一直是笑著的,起先還恐要縮減用度,現在也因爲少夫人進府而輕鬆了許多。可誰也沒想到,再過幾日,她們的命運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