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
“你可知,那份藏寶圖如何繪出?”
我不想與他多費口舌,單刀直入來得痛快。
可他竟直視著我而毫無畏色,手持畫筆沉穩,此人不簡單。
“我不知道?!彼畔铝水嫻P道。
這人眼角有一顆淚痣,雖不顯眼,卻不知爲何如此扎我眼。
“聞名天下的畫師,世人皆說你通曉世間阡陌奇道,前朝遺寶之址,必在你手中!”
“世人所言,大多道聽途說,以訛傳訛,如何得以確信?”
他依舊如此不緊不慢,不慌不忙,一雙眼裡是秋涼闊野。
眼下如此情形他竟還能有這般雲淡風輕的模樣?不知何故,我心頭居然揪起一股火燎。
“信與不信,查了便知。來人!把這個人給我帶回去,關進水牢!”
畫師——
她這副性子,幾世都改不掉啊。永遠都只信自己,只信自己手中的權力。
也罷,終究是我一廂情願。
這水牢陰溼,酷刑加身,她對我,當真是沒有一絲心軟嗎?
耳邊忽地想起淌水而來的腳步聲,是她!
“說?!彼皇趾敛涣羟榈啬笞×宋业哪?,迫使我看向她的眼睛。
那雙眼中的**太旺了,遲早會灼傷她自己的。
這個傻姑娘還不知道,所謂的前朝遺寶不過是子虛烏有,有人暗中放出了這個消息,天家一道聖旨讓他們去尋,若是尋不到,便是失職之罪,一個絕佳剷除他們這支衛隊勢力的藉口。
錦衣衛——
“將藏寶圖畫出來,我可以考慮放你一馬?!?
此人身薄如蟬翼,手無縛雞之力,骨頭卻實是硬,水牢的刑罰一一受遍竟還不開口,分明全身上下都已體無完膚,囚衣都沾了血黏在了胸口上,就差潰爛腐臭了。
這倒讓我對他有幾分刮目相看,可惜我沒有時間了。
“寒山寺?!彼蝗婚_口道。
“姑蘇城外的寒山寺,寺中偏間,松香木下,有你想要的東西。”
他固執地擡起了頭,直視我的眼睛——他的目光裡彷彿有春風十里,拂盡百花。
我不由地握緊了身旁的劍,他到底是誰?!
畫師——
只差最後一步了,我佈局好了一切,再沒人能將她當作棋子來算計。
錦衣衛——
寒山寺的住持說只許我一人入那偏間,是他的囑咐。
聖上重禮,佛家之地需敬重,我便隻身去往他說的那個地方,步步警惕。
可不想竟真的如此順利,在那松香木下放著他說的東西——卻不是藏寶圖?!
張張件件,那畫上的人,不就是我嗎?
猛然間,身後傳來一記火光沖天的爆破!那個方向,是隨我而來的所有部下!
畫師——
我是被胸口的刺痛狠狠扎醒的!
再見她時,她眼中醞釀的暴風飛雪一覽無餘,手中緊緊握著插入我胸口的那把匕首,刀尖帶鉤,是殺人放血的利器。
“縱然你用一生來畫我,我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鮮血堵滿了我的嗓子和口腔,說不出一句話,連讓我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嗎?
那一瞬間,我看見了她眼中的我自己——滿身滿臉的狼狽,又是這樣的結局嗎?
她彷彿報復般,狠狠地將他嘴角邊的血摁在他的眼角,點上了一顆淚痣。
這一世,他終究還是沒有贏。
結局——
那個錦衣衛最後還是死了。
所謂的藏寶圖,從一開始就是那位至高無上的九五至尊設下的圈套,爲的不過是除去一支僞裝成錦衣衛的權臣影衛。
畫師洞悉了一切,將計就計幫了皇帝一把,暗中周旋護下了她,只可惜,她什麼都不知道。
只是到最後,她的主子死了,她作爲影衛的生涯再無留戀。
抹脖自戕時,她去了他所在的亂葬崗前,不知爲何,她總覺得自己好像有事想要向他問個清楚,手裡還緊緊握著那些畫像。
這一世,他是贏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