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
他又帶來了不少東西,聽聞是雲遊四海集回的些珍稀藥寶,熬成了各色的湯藥,藥氣直衝,彷彿瀰漫了滿屋。
只可惜就算飲盡了,也不見我的眼前出現哪怕一抹的亮光。
世人皆說這世間山川湖海,四時景絕,呵,可這一切於我而言都不過一場大夜,伸手不見五指,擡眼不見日月。
我自己都不再心存幻想了,可他卻執著如斯,一人一箱四海四季,也不知行了多少地方,真是傻子啊。
醫師——
她還是看不見,我分明已傾囊了全身醫術,卻真是一絲成效都不可見。
身爲巫族聖女,卻生來眼盲,多年修習巫術皆勉強,這日月時歲漸長,只怕難以瞞住巫族衆人,被視爲不詳,惹來殺身之禍。
他擡眼端詳著她的臉龐,眉眼平淡似水,清欲無望,總是一副不懼生死,無謂善惡的模樣,卻周身有如籠罩一層薄薄的寒冰,豎起了屏障。
或許,只能如此了嗎?
巫女——
他竟要用禁術將他自己的雙眼換給我?果然是個執著的傻子。
禁術之所以爲禁術,自然有其之道;雖只是換了一雙眼,施術之人卻從此命不久矣。
天下哪有什麼好事,不過是一命換一命。
“一直以來,你究竟在圖什麼?”
她看不見自己問出此話時,他眼中的春水漣漪,柔風和景,只聽得他似水的嗓音道:“圖你一世安樂罷了。”
這世間竟有如此自以爲是之人?如今我這番模樣,也不見得不安樂。
醫師——
她果然絲毫不在意自己的雙眼能否看得見這人間萬象,對她來說,自出生起就活在黑暗裡,從未感受過陽光,所以無所謂白天黑夜吧。
可我既入了你的生門,自然要你看見這世間美好,春花秋月,夏蟬冬雪,總有你喜歡的景色吧。
這禁術比起試針問藥時的煎熬疼痛,真是好多了,不過是一瞬,眼前便失了光明。
既然不能爲你尋得一雙眼,我便把我的換給你。
“我知道你不在乎自己能不能看見。”他柔聲說道:“但此舉可保你往後一生安樂,不再有生死威脅。”
“若被族中人知曉,你我還是逃不掉。”她冷冷的嗓音傳來,彷彿初冬的寒雪。
“放心。”他駐起了手中的竹拐:“我會死得遠一點,從此你我,不復相見。”
他拄著拐走出了幾步,身後才隱約飄來一聲:“好,今生今世,你我生死不見。”
只有生死不見,纔對你是最好的。
結尾——
巫女死了,死在了祭祀的神臺上。
那日暗夜厚雲下,烈焰漫天,火光如晝,任族人爲她用水開闢了一條條的生路,她都沒有走出來。
如果是他,一定會衝進去拉他出來的吧?像他這樣的傻子,就應該這樣,就連死了,最後也只是在青崗上被人發現一具爬滿腐蟲的屍體。
只是他眼角的那一滴血痕,是她親手點上,不見消逝。
真是個固執又自以爲是的傻子,這世間,根本沒有你說的那麼好,真沒意思。
這一世,他還是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