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漓歌在枕邊醒來。
一轉過頭就看見上官黯熟睡的容顏。銀絲胡亂的灑滿枕間,還有一些糾纏著她黑色的發,白得耀眼。濃密的眉毛即使在睡夢中也一如既往的蹙起,熟睡中的他面容不似了以往的凜然,還緩和一些。鼻翼隨著呼吸一煽一煽,看起來有些可愛的意味在裡面。平時冷漠的眼睛緊閉著,長長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一小片陰影。手以完全佔有的姿勢摟住漓歌,即使她醒來都沒有察覺。
他的睡姿裡有帶了一份防備,但是睡顏上又滿是放鬆的孩子氣。
漓歌呆呆的看著他,捨不得將目光移開一秒鐘。
因爲她知道,她能這樣看他的時候不多了,或者這就是最後一次......
可是......
這不是她想要的麼?這不是她十幾年來一直想要的麼?她要的不過也就如此,被他摟再懷中安睡,和他一起同看日出日落,相伴左右。
可爲什麼?她拿到了,她真的拿到了。那麼真實得牢牢握在手裡。抓得那麼緊,緊得快要讓人窒息過去。卻又......已經不再憧憬。對這份太遲而來的幸福,難以招架。
也許是他一直還是不能給她一個家吧......
她要的和十年前的,早就不一樣了嗎?
也再也不想去追逐,當一切回到她手裡,早已不重要了。
可是他......
他也不重要了嗎?自己,還愛他麼?
愛!
這是一個永遠無法改變的事實。她太愛了,以至於滲入骨髓變成了本能。
是呀,她這麼愛他,怎麼忍心離開他身邊呢?
從他懷裡輕輕掙扎出一小點空間,手指慢慢的撫上他耀過明月的臉頰,輕輕摩挲。那樣眷戀的讓人想哭。她怎麼可以這麼愛他?
到底是爲什麼呢?
上官黯慢慢的睜開眼睛,看到漓歌癡癡的看著他,心情愉悅。
“什麼時候醒的?”上官黯拿過摩挲著自己臉頰的柔荑放在手中,薄脣映上漓歌的額頭,帶著無限柔情。
“剛剛。”漓歌也微笑,撒嬌般的摟過上官黯的脖子。
上官黯一愣,漓歌從來沒有這麼主動的對他親熱過。心中暗自興奮,也把手環上漓歌的腰間。頭抵在她香頸上,貪婪的呼吸著她身上的氣息。
漓歌蹭在他的胸前,聲音軟綿綿的,帶著幾分認真,問道,“黯哥哥,我們就像這樣過日子好不好?就不要回亂城了,也不要什麼龍骨了,天下也舍了,好不好?”
上官黯只當她是在開玩笑,不由得更加將她摟得緊了些,笑著說,“當然不好了。”
呵......
她就知道。
漓歌加大笑容幅度,淚水卻掉落在上官黯雪白的裡衣,浸溼了一小塊,語氣裡帶盡玩意,“你要是不答應我,我就離開。你這輩子都別想找著我了......”
“我不會答應你,但是你也不會離開?!鄙瞎禀鲎载摰恼f。他永遠都感覺得到漓歌對他的感情,那麼強烈那麼炙熱,十多年來,怎麼可能說放手就放手。
他們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她肯定不會離開的。就算她要走,他又怎麼可能放她走?
“那若是我離開了呢?
”
“不會的?!?
“是嗎?”漓歌聽著他鏗鏘有力的心跳,再也笑不出來了,沉默了好久,又問,“黯哥哥,你愛我嗎?或者,你愛過漓歌嗎?”
上官黯有些奇怪了。低頭看著漓歌已經滿是淚痕小臉,詫異道,“怎麼了?是不是傷口不舒服?”
漓歌在他懷裡搖搖頭,嗔道,“快回答我!”
“恩......”上官黯想了想,吐出三個字,“不知道?!?
不知道。
他說的是不知道,並不是我愛你。
還是,不愛她吧。
他只愛江山,美人又算什麼?
漓歌閉上眼睛,吻上他的脣角,低喃,“可是,我愛你,怎麼辦?”
上官黯回吻她,如同以前給她命令一樣的口氣,嚴肅不容侵犯,“那就永遠呆在我身邊?!?
淚水再次溢出。
上官黯已經拉開了她的衣服,翻身壓上......
......
對不起。若是你剛剛回答的是漓歌,我愛你,從開始到現在我都愛你。那麼我就不會離開了,可是你說你不知道。那麼原諒我,我心已經被你傷的沒有任何再愛你的動力,只能離開。
你剛剛的不知道,已經湮滅了所有我愛你的動力。
心碎已經到了極限,用多少歲月都不會癒合完全。
所以她......
上官黯,漓歌這麼愛你??墒轻葆鍩o奈的無能爲力,已經將心覆滅。從此以後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你就當漓歌,死了吧。
去追逐天下吧,那纔是你真正想要的。漓歌,到底算什麼?
一直都不算什麼吧。
那日午後,漓歌一身白衣站在小屋外的門口邊,容顏不改,清麗雅媚。眉宇間更是多了一抹平時難有的俏皮和那發自內心的快樂,灑脫的對上官黯揮揮手,嘴角笑意闌珊,“我出去和小朋友玩會兒,一會兒就回來。”
那樣開心的情緒讓上官黯也忍不住拉開嘴角微笑,“恩,早點回來。”
“好?!?
可是他從來沒有想到的是,漓歌一去,再也沒有回來。
她的笑容永遠定格在了陽光明媚的春季裡,那樣的傾國傾城讓人無限貪戀。
當上官黯在村子裡瘋狂的詢問漓歌的去向時,一個小男孩回憶,“姐姐走的時候,流著眼淚?!?
一個小女孩說,“姐姐騎馬離開時,泣不成聲。”
一個流著鼻涕的小男孩說,“姐姐說,若是哥哥你來找他,就當她死了。”
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說,“姐姐說,她死了,你也不要再找她,你找不到她。”
......
上官黯站在夕陽下,望著出村的那條小道,竟然發現自己有一滴淚落。
他好想笑,漓歌真的走了!
漓歌真的走了。
若是他清晨回答她的是,漓歌,我愛你,我真的愛你,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愛的說你。
她......
還會不會離開呢?
爲什麼自己不說,到底
是爲什麼!
她身體傷成了那個樣子,到底要去哪裡,爲什麼要......
離開他?
上官黯崩潰的在原地蹲下,雙手狼狽的捂住臉頰。沒有人知道他是否在流淚......
黑白二老和鉉潭站在他身後無限嘆息,情殤最傷!
嗄哈終於看不下去,快步走到上官黯跟前,一把將他從地上用力扯起,大聲訓斥道,“你現在在這裡哭泣像什麼話?別忘了你當時求我們幫你破玄龍陣的理由。你要江山!你看清楚!你要的是江山!再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有一點君王氣概?坐擁天下?我看是笑話!爲一個女人而弄成這個樣子,真是......”
上官黯擡頭,臉上早已不見了淚痕,或者說根本就沒有流過眼淚,恢復了平時冷漠絕狠的模樣。
那一瞬間讓染感覺他的血似乎從來都是冰冷的!
江山?
那是那一朵盛開的燦爛蓮花?
華剌也在身後附和,但語氣不似嗄哈那麼激烈,蒼老的手指劃過連綿起伏的山脈,“成大器者,勢必淡漠果決。你......好似還不夠。上官玨,比你更適合做皇帝,他沒那麼情緒?!闭f罷,走到上官黯身畔,拉過他的手掌攤開,“來,我爲你看看手相。”
嗄哈也湊眼過去。
“帝王相!”剛一撫平上官黯的手心,兩人就異口同聲的驚呼!
“但是......”嗄哈手指輕點上掌心上錯綜複雜的各種線條,喃喃低語,眼神疑惑的望想華剌,“怎麼會這麼短?怎麼會這麼短呢?”
上官黯微驚。
他是帝王相?那麼也就是說他勢必得天下。
但是,這麼短又是什麼意思?
“你在位時間不長,被紅塵線截斷,漓歌......是大忌!”嗄哈思索著說,接著婉言嘆息,“漓歌,到底是什麼女子,竟有這般大的本事!”
上官黯正欲問什麼,只見一個小兵匆忙跑到了鉉潭身旁,在他耳邊說了什麼,又匆匆離去。
“稟王爺!”鉉潭走上前,對上官黯作揖,“剛接到急報,刺客是饕國的錦衣衛,已經咬舌自盡了。很有可能是......”
上官黯目光一凜,眼前立即浮現出了一個妖嬈藍眸少年的身影。
果然,岑寧璽!
他還真執著,一回到饕國就馬上派人刺殺他。
可是失敗了麼?還折損了自己身邊的愛將。這個打擊,估計會讓他安靜一段時間。
他還太小,根本就不知道有些陰謀是需要沉澱的。
“請問兩老,破陣還需要多久?”上官黯轉過頭,銀絲髮絲淡然得飄散在薄霧中,眼中又有什麼燃燒起來層層火焰。
嗄哈理了理自己長長鬍須,自信一笑,“雖然因爲漓歌的傷把這個事情撂下了幾日,不過,一月之內,勢必破陣?!?
上官黯對兩位老者深深鞠躬,“那我上官黯先在這裡謝過兩位了?!?
兩老擺手。
漓歌,他定會將她找回!必將捆再身邊一生一世絕不撒手!
他會證明,他可以爲漓歌顛覆天下,在位一生!
命運這東西,他只信過他自己,一定能改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