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這都大半夜了。”寧靈淡然微笑。秀麗的笑容透著無奈。耿衛牽了她的手說：“咱倆還計較個啥，走吧，我們去老地方。”兩人出了護理室，上到樓頂天臺。夜如濃墨，他們摸黑坐在涼椅上。

萬物靜籟。天空烏雲滾滾不見星辰，一輪圓月浮在雲層裡，時隱時現，在地上灑了一層黯淡的瑩光，月色恍若霜雪。

耿衛從兜裡摸出雪茄準備點上。

“別吸了。”寧靈說，“煙味重的男人不討女孩喜歡。”耿衛收起雪茄說：“聽你的，戒了。我戒菸一週。”寧靈柔聲說：“往後啊，你最好都別吸菸了。”耿衛不以爲然說：“煙可是我的半條命。我還琢磨著，抽空發明一種特製的水下吸菸器，就算在潛水，我也能吸上兩口解饞。”

寧靈宛然一笑，擡頭仰望天際。夜空上，烏雲悠悠飄過，但瞧著卻像似月亮在走，忽明忽暗地穿行雲層間，彷彿飛馳在硝煙瀰漫戰場上的光輪。這種錯覺讓人目眩。寧靈說：“我記得小時候問過你，月亮去哪兒？那會我還不知道，是雲飄動，不是月亮。”

“噢，那會我怎麼說？”耿衛隨之擡眼看過去。

天幕廣袤深邃，月光朦朦，圍著一圈光暈。他忽然冒出一個怪念頭，月亮就像天外巨人的一隻獨眼，眼瞳灼灼，透過雲層看著他，彷彿在噩夢裡的那樣，小海默然注視著他。又像某種特別的東西在從外界觀察他，窺視他的內心，看著所有人的一舉一動，讓人不由地感受到自我的渺小而心生惶恐。

只聽寧靈應聲說：“你瞎掰，說月亮喝醉酒，找不到回家的路，就繞著地球轉。”耿衛咧嘴一笑，“那時你多大？這話你還記得清楚。”。

“五歲吧！”

“噢，那會你挺倔，晚上要我講故事哄你睡，講到最後我搜腸刮肚都沒法編了，寧願唱歌給你聽，要不就找根木棒把你敲暈了，那才清靜。”

“我想爸爸，睡不著。”

“就像今晚？”

“唉！”幽暗中傳來寧靈一聲輕嘆，然後聽她說，“像是，但又不一樣。那時我感覺他會回家的，但現在……”耿衛聽了心頭一緊說：“別多想，現在家裡啥事都沒有，我們等你學成歸來。”

晚風徐徐。寧靈似乎有點冷，坐過來靠著他，手搭在他的臂膀上。

過了會，耿衛忽然感到寧靈的指尖在他的皮膚上移動，輕輕比劃著，似乎在寫什麼字。耿衛凝神感受，感到寧靈重複寫著兩個字，“小……”，“小”字之後的那個字筆畫多了點，他一時感覺不出來，正要再仔細分辨，寧靈卻停了手說：“這個你記住，我擔心你。無論去哪裡我都掛念家裡。”耿衛暗想，寧靈要告訴他一事，讓他擔心“小”什麼東西。但不能明著說，寧靈就用這種特別的方式暗示提醒他。可讓他擔心什麼？耿衛不禁埋怨自己反應太遲鈍，明顯的手指寫字居然沒辨識出來。

他正想著，只聽寧靈輕聲說：“有些事，意義不是看到的，是在心裡感受。一種特殊感受，讓人離開多遠，時間多久，都能體會到。就像當我想你時，你能感覺到。”

耿衛一瞥眼，見昏暗中，寧靈仰面看他，一雙眼漆黑，目不轉睛地瞧著他，臉色灰濛濛泛白，竟似隱隱發著柔和的光輝，爲他無比擔憂的樣子。寧靈說：“哥！你以前講過的話，在心裡，我永遠記得。”她的聲音真切，帶著奇異的魔力般觸動心靈。耿衛不由得胸口熱血上涌，他用力點頭，心想不管今後發生多大事，爲了小妹，他都要挺過去，一生照顧好她。心念及此，一直壓抑在心底的惶恐立刻褪去，他心神漸漸平和澄淨，不再徒勞地焦慮不安。

兩人久久靜坐黑夜，聞到院後的桂花樹隨風襲來一股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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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注：地火武器是黑鏡異類通過虛擬現實方式演繹的一種強大的攻擊武器，向地球的地殼下注入能量，導致地磁極移、巖漿噴發，製造出毀滅性的覆蓋全球的超強地震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