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下的金色瀚海, 一片乾淨與蒼茫。
海水此起彼伏地涌上沙灘,隨著微風(fēng)一陣一陣的拍打,毒辣的太陽下, 連空氣也一改平常的溼度, 氤氳出一種沉悶的感覺。
離著海灘不遠, 有一大片沙灘被改造成了露天酒吧的形式, 卻絲毫不受炎熱天氣的影響, 酒吧裡時不時傳來著歡快的談笑,似乎還有一絲又一絲的涼氣從裡面滲出。
再仔細看那片酒吧,在它最外的一圈, 稀疏圍著幾尊曼妙的冰雕,冰雕被雕成了女子的形態(tài), 源源不斷地向酒吧輸送著涼意。
神奇!
看那晶瑩剔透的冰雕, 一個個被雕刻得栩栩如生, 而且,最讓人驚歎的是, 在如此火熱的太陽下,換做平常的冰塊早就融成了一灘水,而那幾尊美女冰雕竟連表情都能夠識別得清清楚楚,如此惟妙惟肖的傑作,簡直是上帝最得意的傑作。
我絕對不會告訴你們, 我使用了金芒天使的魔力。
悶得死人的夏天, 難得這裡一片清涼, 所以我斯莉莉的露天酒吧毫無疑問地成爲了玫金灣居民們最嚮往的地方, 烈日炎炎的午後, 喝上一杯冰鎮(zhèn)的’瀚海風(fēng)情’,再乘興聊上幾句......聽拉魯說, 最近他老爸準備把玫金灣的房子漲漲價。
“莉莉,三杯‘瀚海風(fēng)情’,一杯‘冰藍風(fēng)月’。”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在後面響起。
“我知道了,尤妮?!甭牭侥莻€依然帶著一點膽小的聲音,我背對著她微微一笑,然後麻利利地將酒調(diào)好,轉(zhuǎn)身放到這個新聘請的服務(wù)員面前。
金髮姑娘尤妮接過我的酒,衝我害羞地一笑,然後將酒放到托盤中離開。
我望著尤妮轉(zhuǎn)身的背影,再擡頭望望湛藍的天空,一時之間失了神。
夏天到來了。
而嘉莉她們,也走了有將近一個月了。
眼前模模糊糊地回憶起那天發(fā)生的一切事情,當該隱陌生的吻落到我的手上時,我很悲哀地發(fā)現(xiàn),這個曾經(jīng)對我用情至深的男子,他完完全全地失憶了。
從來都沒有看到他會對我露出如此生疏的感情,而他迷人至極的微笑裡面,還帶著少許我會傷害嘉莉的猜忌。我的心中有疑惑,有痛苦,而莫名其妙的 ,竟然還有一絲隱隱的輕鬆。
不是沒有幻想過會有那麼相遇的一天,可是卻怎麼也無法想象自己會以怎樣的面目來面對他,害怕對不起修那斯,更害怕自己再一次跌入那種相思入骨的絕望空間。如今他忘記了我,刻骨銘心的往事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隱在兩人客氣的談笑間,或許,這樣也許是最好的結(jié)局。
那天,我以卡索里加守法公民的身份,非常榮幸地帶領(lǐng)著我們偉大的該隱國王和他寶貝的嘉莉公主參觀了剛成規(guī)模的露天酒吧,然後爲他調(diào)上了一杯晶瑩剔透的湛藍酒水。
“這酒口味如此清淡,不知它叫什麼名字?”黑髮張揚的男子舉起酒杯,嘴角淡開一絲隱隱約約的微笑,透過玻璃杯中冰藍的酒水,他紫水晶一般的眸子似乎汲取了天地萬物的榮光。
“高貴的陛下,它的名字叫做‘忘情水’?!?
“哦?!蹦凶拥难壑兴坪醣l(fā)出一絲莫名其妙的怒意,但很快又變得雲(yún)淡風(fēng)輕,微瞇著眼前亮晶晶的酒水,他嘴角的微笑,笑得越發(fā)妖嬈。
我不動聲色地看著該隱將那杯被我用海水參了一半的諾姆酒一飲而盡。
“老闆娘真是精明呢。”耳邊傳來了該隱淡淡的嘲諷,大概他已經(jīng)嚐出了這杯粗糙的酒水的究竟組成。
我非常謙虛地回答道:“陛下過獎了?!?
然後又帶著該隱他們在海灘走了走,到了傍晚吃飯的時候,我留嘉莉睡一晚再離開,也被該隱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可是父王,我是真的很想再和莉莉睡一晚呢。”嘉莉聽到父親毫不猶豫的拒絕,期盼的小臉上立刻擠出了心不甘情不願的表情,自從那天的打雷事件發(fā)生後,這個厚臉皮的傢伙天天晚上跑來蹭牀。
“我閃耀的公主,父王怎麼忍心拒絕你的心願,可是我們已經(jīng)逗留了一下午,再不回去的話,母后會擔(dān)心的?!?
我安靜地坐在餐廳裡,對面就坐著那個英俊張揚的男子,他笑著轉(zhuǎn)過頭去安慰嘉莉,男子滿身都是濃濃的父愛,而他停下的手中,此刻還隨意地握持著手中筷子。該隱的學(xué)習(xí)能力實在強大,只稍微地看了一眼我怎樣使用,便非常熟稔地把它掌握了。
可是,我大概忘記了,哪怕這個男子再怎麼聰明,卻是再也不屬於我了,美貌的妻子和乖巧的女兒,如此幸福而溫馨的一家,就算現(xiàn)在我們四個坐在餐廳裡靜靜地吃著飯,表面上看上去其樂融融的樣子又怎樣,那也不過是我這幾千年茫茫寂寞中出現(xiàn)的極爲短暫的一幕了。
涼涼的海風(fēng)吹進餐廳,身邊的淇林突然打了一個顫慄,我一下子晃過神來,連忙低下身體問他,是不是覺得冷了。
純淨的紫發(fā)天使乖巧地點了點頭,我安撫一樣地拍拍他的肩膀,然後默不作聲地站起來,將落地窗最邊上的窗戶給關(guān)上。
吃完飯後,該隱帶著嘉莉離開了。
透過高大的落地窗,我沉默地看著他們離開,淡淡的月色下,他們的身影越來越模糊,最後終於,不見了。
那天以後,我開始沒日沒夜地掙錢。
酒吧的生意經(jīng)營得如日中天,少了嘉莉這個免費勞力,我不得不忍痛又僱請了幾個小姑娘,尤妮便是其中一個,而這個時候,我也捨不得讓淇林也如此辛苦了,正尋思著再給她找一個家庭教師,直到拉魯好心腸地提醒我,華爾區(qū)有各種不同的學(xué)校,我這才恍然大悟。
慎重地替淇林選了學(xué)校,然後以插班生的身份插了進去,起初的時候我還非常擔(dān)心,因爲淇林從沒有上過學(xué),生怕他和周圍的同學(xué)處得不好,等到偷偷跟著他觀察了幾次後,我這才安下心來。
正太果然是人見人愛的,我的淇林是如此的乖巧,不僅把老師給迷得團團轉(zhuǎn),他周圍的那些男孩女孩們也沒有一個不喜歡他的。
“一杯‘傾城妖姬’,送給迷人的老闆娘?!?
我回過神來,正看到火紅頭髮的胖子拉魯倚著吧檯,對我露出一個滿臉肥肉的微笑。
我也笑了起來,直接一杯冰水就遞過去。
“‘傾城妖姬’沒有,‘絕情地中?!故怯幸槐??!?
拉魯笑瞇瞇地接過去,一飲而盡。
我問:“放學(xué)了,淇林呢?”
拉魯呵呵一笑:“車上睡著了?!?
我順勢望他的身後望去,一個簡單至極的馬車進入我的眼簾,上面那些用來炫富的鑽石早就已經(jīng)除去,敞開的窗戶裡,微微看到一個熟睡的影子。
我抿嘴,忍不住溫柔地笑起來。
自從嘉莉離開,他衷心的侍衛(wèi)比夏自然也隨她而去,就在我思考著去再找一個車伕的時候,富二代拉魯就這樣笑瞇瞇地來到我的面前。
我是不想再上一次免費的當了,好說歹說也不讓他接比夏的班,可後面看到他對淇林是真好,再加上不想讓淇林適應(yīng)了一個新環(huán)境後再去適應(yīng)一個新的車伕,最後我還是妥協(xié)了。
從此,接送淇林上學(xué)放學(xué)的任務(wù)就落在了他的身上,也正是拉魯,信誓旦旦地告訴我,我的淇林是一個社交方面的天才。
“怎麼樣,莉莉,準備什麼時候讓淇林認我做乾爸?!?
耳邊又傳來了胖子拉魯充滿喜氣的聲音,我聞言也不禁微笑起來,正準備再說些什麼,忽然看到不遠處氣勢洶洶地走來了一羣手持兵器的侍衛(wèi)。
拉魯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侍衛(wèi)走進酒吧,頓時,整個酒吧歡樂的氣氛凝固起來。
爲首的侍衛(wèi)長走近吧檯,踱步來到我的面前。
“你就是莉莉酒館的老闆斯莉莉?”魁梧的侍衛(wèi)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正是在下?!蔽颐嫒荼3种届o,然而心底卻忍不住涌出一種不好的預(yù)感,來者不善,不是來找我的酒吧的茬,那肯定是,我開在華爾大道的那間葡萄酒管出事了。
“很好。”冷冰冰的侍衛(wèi)長聽到我答覆後,依然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只見他伸出手來,自手心立刻垂下一張白布公文。
侍衛(wèi)長毫無感情地對我說道:
“斯莉莉,你經(jīng)營的葡萄酒館涉嫌製作假賬,按照華爾區(qū)最高長官指示,你被捕了。”
………
冷冰冰的監(jiān)獄,三面都是堅硬的圍牆,在這個不算狹窄的空間裡,就只關(guān)著一個衣裙整潔的沉默女子。
面朝著的層層阻攔的欄桿,鐵欄外胖子拉魯正憂心忡忡地看著我。
“莉莉,你怎麼樣?”
“我還好,拉魯,讓你查的事怎麼辦了?”我踱步走到拉魯面前,向他提出我思考了一晚上的問題。
賬本被人動了手腳,偷稅已經(jīng)是不爭的事實,但我仍然想不通,是誰想要加害於我。
“是諾西?!崩?shù)谋砬闊o比嚴肅,“我查了一下,那假賬是諾西做的。”
我微微怔了一下,那個滿臉正氣的領(lǐng)班,如今竟然被他陷害,看來想要洗脫罪名是難上加難了。
諾西本來就是我這邊的人,他要是犯了什麼罪,也自然是我這個頭來承擔(dān)最大責(zé)任,可是......
“拉魯,淇林怎麼樣?!币粫r半會理不清頭緒,我只有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真正在乎的人身上。
“還沒有告訴他,怕他難受。”
我點點頭,其實拉魯並沒有發(fā)現(xiàn)淇林已經(jīng)知道我被捕的事情了,早在侍衛(wèi)們向我走來的時,淇林就已經(jīng)驚醒,他躲在車廂裡準備隨時動手,卻被我的眼神給制止了。
如果硬拼的話,絕對是沒有問題,但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是不會走這步棋的,好不容易在這裡安了家,我又怎麼捨得將之前的努力付諸流水,若我離開,那些想搞垮我的人,會更加肆無忌憚地霸佔我的房子和店鋪。
閉眼沉思了一下,接著又打開,我問拉魯:“拉魯,你知不知道偷稅會判怎樣的刑罰?”
既然罪名已經(jīng)成立,這是百口莫辯的事,怪就只能怪我用人不善,命中註定要遭此一劫,現(xiàn)在我只希望多罰點錢了事,如果還要判有期的話。
那我就真的只有逃獄了。
此時此刻,我的身上依然穿著昨日被捕的那身衣服,鐵牢裡空氣沉悶,一晚上沒有洗澡,讓我的感覺很不舒服。
“這不好說。”拉魯皺了皺眉頭,“不同的程度判刑不同,我打聽道那個諾西胃口似乎挺大,幾乎吞了將近三十萬卡元?!?
“三十萬?!蔽阴久迹@筆錢不是小數(shù)目,雖然我完全補得上,但是既然被政府查了出來,它們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看到我皺眉,拉魯?shù)穆曇艉鋈蛔兊眉鼻衅饋恚骸袄蚶颍瑒e擔(dān)心,我去找我爸,我爸他認識的人多,我想他們應(yīng)該會通融通融的。”
我心裡一暖,卻仍然朝著他緩緩地搖了搖頭。
這件事不簡單,曾經(jīng)賄賂拉攏了那麼多官員,卻依然逃不過這樣的下場,很明顯,這道逮捕令正是我身後的那個大靠山,華爾區(qū)聞名遐邇的鐵手總督所下達的,如今嘉莉不在我的身邊,我自然盡不到保護的職責(zé),只是沒有想到,他真會這麼的冷血無情。
可是,在我的印象中,諾西那麼一個不恥與偷偷摸摸之事的人,我給他開的工資也不低,爲何還要使出這一手,陷我於不義呢?
繞來繞去似乎又來到了死衚衕,我使勁搖搖頭,然後擡起眼來,果斷地對拉魯說道:
“拉魯,麻煩你重新幫淇林找個寄宿學(xué)校,就對他說,我逃獄了,過段時間就去看他?!?
拉魯立刻滿臉正經(jīng)地望著我。
我笑了,有些好笑地問他:“難不成,你還真信?”
只能這樣對淇林說了,要不然,那個死腦筋的孩子肯定會不顧一切地爲我劫獄的。
現(xiàn)在我只希望,淇林能像以前那樣聽我的話,相信我的自保能力。
拉魯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然後紅著臉點點頭:“我知道了?!?
“還有?!蔽依^續(xù)說道,“淇林這孩子天生敏感,拉魯麻煩你多多照顧他,我的酒吧,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交給你來經(jīng)營,不然淇林看到它關(guān)閉會難過?!?
拉魯立刻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對我說道:“放心吧,莉莉,我一定會在你出來之前把它經(jīng)營地好好的?!?
我對他笑一下,輕聲說道:“拉魯謝謝你了?!?
拉魯一怔,接著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撓撓耳朵。
拉魯走後,我再次將整個事情梳理了一下。
只差一個求證,我就可以清楚背後操縱這件事的人是誰了。
就在這時,有走廊裡傳來了整齊的腳步聲,侍衛(wèi)走過來將我牢房的門打開,說是有上級傳召。
我揚眉,看樣子,是見分曉的時候了。
幾番拐回後,侍衛(wèi)把我送進走廊最盡頭的房間,輕輕關(guān)上了門。
男子負手背對著我站在窗前,他高大的身影在一片逆光中格外耀眼,意識到我進入了房間,他緩緩地轉(zhuǎn)身,對我露出一個蒼白的微笑。
“好久不見,莉莉老闆?!?
我雙手帶著手銬,輕輕望向男子梳得一絲不茍的黑髮,緩緩地,臉上也露出一個相逢的笑容。
“是啊,夏爾總督,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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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