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然……”
走廊的沉靜沒有持續太久，江翰臣就忍不住開聲。
他捏著手，只是短暫的沉默，他卻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在出國之前，他和洛然雖然保持著距離，但也不想現在這麼僵硬。
他們坐在一起，竟然無話可說了。
“怎麼了？”洛然望向江翰臣，腦袋還有點暈眩。
江翰臣的雙手撐在的膝蓋上，極力壓忍著心裡的痛苦，“我這次和小云回來，是爲了幫小云找到她的家人，然後我們會離開京城……”
“翰臣，唐小姐！”
沈雲的聲音從樓梯那邊傳來，洛然望過去，看見沈雲拿著一個白色袋子走過來。
“唐小姐，這是你的藥。”
沈雲把袋子遞出來，轉身就坐在江翰臣身旁，親暱的挽著他的胳膊，笑著問道。
“翰臣，我剛纔看見你和唐小姐在聊天，你們在說什麼？”
沈雲說著，又看了洛然一眼，幾縷情緒飛快的閃過。
“不早了，孩子們在家裡等著我，我先回去了。”
洛然看見了沈雲的視線，拿起東西和江翰臣告別，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說。
沈雲和江翰臣的關係曖昧，沈雲看見她和江翰臣說話，估計要誤會他們了。
她穿著平底鞋，鞋子在光滑的地面上踩出了“咯咯咯”的聲音，毫不留戀的走遠了。
“翰臣，我是不是做錯了？”
沈雲小心的鬆開了江翰臣的手。
“沒有，這樣就好了。”江翰臣仍舊低著頭，沒有去看洛然離開的背影，他怕自己會心痛。
“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江翰臣站起身，往走廊另一邊走去。
沈雲跟上前，看見江翰臣輕抿著脣，步伐很快，像是在逃避。
這和江翰臣平時的溫雅形象完全不一樣。
沈雲嘆息，“翰臣，你一定很愛她。”
江翰臣的腳步頓時僵住，別過臉沒有回話。
沈雲放輕了語調，“我從小就被收養在國外，幸好江叔叔和江阿姨願意幫助我上學，我纔有機會學醫。”
沈雲望著江翰臣的背影，心裡隱痛著，“我們認識了這麼久，我早就把你當成是哥哥，既然你想讓我幫你演一場戲，讓唐小姐以爲你已經放下了過去的事，我會幫你的。”
說著這番話，她心裡在流血。
趁著江翰臣沒有看見，她低下頭，飛快的擦掉眼角處溫熱的液體，又裝著一副沒事人的模樣，拉著江翰臣的手臂走進了電梯裡。
離開醫院，天色已經陷入了沉黑。
洛然攔了計程車回到家裡，小一航和小涵還在看電視。
聽見洛然不舒服，小一航主動過來幫她捏肩膀，小涵笨拙的爬到了她的大腿上，佔據有利的位置看電視，小身子暖烘烘的。
“好了，你們快去睡覺。”
洛然拿開了小一航的手，雖然沒有吃藥，心裡卻是暖暖的。
小一航主動牽著小涵回到了房間裡，洛然吃完了藥，睡覺前給傅子琛發了條短信。
她幾乎睡了一天，沒有和傅子琛聯繫。
來不及等傅子琛回覆她，洛然閉上眼睛睡覺。
經過一晚的休息，她覺得身體好多了，決定回去上班，不能耽誤了其他病人。
“你小心又熬病了！”鄭小穎黑著臉看著她。
“我把藥帶過來了。”洛然晃了晃小藥盒。
鄭小穎拿她沒辦法，回到辦公室裡忙了。
吃了三天的藥，洛然量了一下體溫，還是有點發熱，這種情況已經是不正常了，她又去到醫院裡檢查。
醫生建議她抽血。
“唐小姐，你在這裡等一下，報告很快就出來。”
負責給她抽血的護士讓她在旁邊等候。
洛然一大早過來抽血，簡單的吃了一點東西，靠在牆壁上休息。
“唐小姐，麻煩你過來一下。”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護士來到了她面前，帶著她去到了醫院的三樓。
這裡是醫生的辦公室，很安靜，連消毒水的氣味也沒有。
護士帶著她來到一扇房門前，敲了敲門，把門微微推開，“唐小姐，請進。”
“我不是過來驗血的嗎？”
洛然冷臉望向護士。在醫院工作了這麼久，她很清楚驗血的流程。
護士連驗血的結果都沒有交給她，就讓她過來找醫生了？
“這……”護士僵在了門口，不知道怎麼回答洛然的問題。
僵持之際，辦公室的門被推開。
洛然望過去，率先看見了一截黑色衣袖，沿著衣袖一路往上，洛然看見了老趙的臉。
“趙先生？”
洛然驚訝的往後退了一步，隨後又蹙著眉頭，“趙先生，是段夫人要見我嗎？”
老趙每次過來找她，都是段蘭的吩咐，這回應該也是一樣。
“是的，唐小姐請你進來吧，夫人已經等了很久了。”
老趙把門推開，眼眶微紅。
洛然想看清楚，可老趙已經低下頭了，連他的表情都看不見。
洛然抿著脣走進了房間裡，空調的涼風迎面吹來，段蘭坐在辦公室一旁的沙發上，手裡拿著一張報告在看。
段蘭吸了吸鼻子，通紅的眼眶裡溢動著淚水。她用手帕擦掉，但淚水很快又溢出來，順著她光潔的臉頰流下。
“夫人，唐小姐過來了。”
老趙提醒了一句。
“來了？”段蘭隨即望過來，被淚水覆蓋的眼睛裡躍出了亮光。
看見洛然站在房門口看著她，段蘭趕緊用手帕整理好臉容，謹慎的理了理衣服，惴惴不安的說道，“你還記得我嗎？”
“段夫人，我們前幾天才見過。”
洛然瞥向了段蘭手中的報告，臉色又冷了幾分。
“對，我們前幾天才見過。”段蘭如夢初醒，快步走到了洛然身旁，看見洛然比她還高了些，段蘭的淚水又忍不住了。
“趙先生，你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
洛然見段蘭捂著脣無法說話，轉身望向了老趙。
剛纔帶她過來的護士關上門後離開了這裡，只剩下她和段蘭還有老趙在這裡。
她事前完全不知道段蘭在醫院裡。
段蘭忽然出現，又對著她含淚說不出話來，到底是什麼意思？
洛然捏著手，不喜歡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
“小姐，是這樣的……”
“老趙，讓我來說吧。”
段蘭擦乾淨了眼淚，擡起雪白的手打住了老趙，還讓老趙先出去。她含著眼淚讓洛然坐在了沙發上，纖長的十指緊張的捏緊了手帕。
她深呼吸一口氣，傾出身子想靠過來，柔聲問道，“你是不是從來沒有見過你的親生父母？”
“段夫人，你有話直說。”
洛然避開了段蘭傾身探來的動作。
看見洛然生疏的防備，段蘭的眼淚又溢出來了，拿起一旁的驗血報告，“我讓醫生幫我們驗過血了。”
“你什麼意思？”
洛然把報告單從段蘭手中拿過來，低頭一看，這根本不是醫生給她做的常規驗血，上面清楚的寫著親子鑑定。
“馨兒，你不要生氣，媽媽瞞著你只是早點確定。”段蘭看見洛然的反應這麼大，想拉著她的手。
媽媽？洛然看見段蘭的動作，隨即側身避開，“段夫人，有些話說得太早了。”
她站起身，不顧段蘭的受傷走到了窗戶前，早上的陽光落在皮膚上，沒過一會兒就覺得皮膚刺痛。
洛然看著窗外的景色，等到心情平復後，把報告單翻過來，上面清楚的寫著鑑定的結果。
“血緣90%相似，是親近。”洛然的手不經意的一抖，報告單險些脫手而出。
這太荒謬了。她換了一個站姿，伸手摸向了口袋，卻發現手機不在口袋裡，被她放在包裡了。
她的包在沙發那邊，段蘭就坐在那裡。
洛然用餘光望向了茶黃色的沙發，包包就在角落裡，段蘭正滿目期待的看著她，淚光在她眼裡閃爍著，很刺眼。
洛然收回視線，連打電話給傅子琛都不行。
她靠在了牆壁上，胳膊一片冰涼，因爲面朝著陽光，她的身體被曬得刺痛。
這種感覺真的難受。
“馨兒，你過來坐吧。”
段蘭看見洛然站在窗戶前被陽光曬著，心裡痛得被刀割似的，“我知道這個消息對你來說是驚訝，你甚至會沒有任何準備就要接受這個事實，我……”
段蘭覺得自己有些語無倫次了，趕緊調整好。
“你之前把冷蕭的電話給了我，我約了他出來，知道了他和黑道的關係，我拜託他幫我把當年的流氓找過來。我們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查到了你身上。”
段蘭邊說著，輕聲邁開腳步走向了洛然，試圖接近她。
“你是孤兒，在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到了孤兒院，然後被唐家的人收養了。”段蘭說著哽咽，“這都是媽媽對不起你，如果不是我太大意了，你就不會被那些人帶走，也不用吃這麼多的苦。”
段蘭伸手握著洛然的被曬紅了的肩膀，指尖剛碰到她的皮膚，洛然就閃開了。
“馨兒……”段蘭的手落空，眼淚再度決堤。
“段夫人，我要把事情弄清楚。”
洛然拿著報告單，走到沙發那邊拿起包包離開了房間，段蘭還在她身後抽泣著。
她是段馨？洛然捏著包包，指甲刺痛了掌心，這根本就是開玩笑！
她的確是孤兒，可她……
洛然想到這裡，豁然僵住了腳步，看著手裡的報告單啞口無言。
過了這麼多年，她已經不記得爲什麼會去到孤兒院，也許，她真的是被幾個流氓送過去的。
流氓收了錢，不敢殺掉她，就扔在了孤兒院裡，之後被唐雄收養了。
“怎麼會這樣？”洛然靠在了牆壁上，擡起纖細的手扶著脹痛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