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煒回身幾步，叩拜在百里清苑腳下：“罪奴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百里清苑沒有表示，只是對獄卒道：“你先下去吧。”
獄卒識相的退出了牢房。
清苑看著鄧煒誠懇的身影，片刻後輕嘆一聲，才道：“平身吧。”
鄧煒緩緩起身，長時間跪拜讓他身影有些不穩，夏意見狀伸手攙扶一把，鄧煒笑著投過去一個感謝的眼神。
夏意頷首，亦步亦趨跟在清苑身後。
清苑走進牢房，環顧四周，發現並無可以落座的地方，夏意見狀拿出懷裡的帕子，找了處還算乾淨的地方清理出來，將帕子鋪平放好。
清苑這才落座在帕子上，並對著夏意點點下巴，夏意會意，走出牢房，守在牢門處。
這時鄧煒才道：“夏意是個忠心的奴婢。”
“她跟本宮許久，這是自然。倒是你，著實讓本宮意外。”清苑收回在夏意身上的眼神，盯著面前的鄧煒。
鄧煒不置可否，在清苑面前選了塊兒地方，席地盤膝而坐，問道：“不知皇后娘娘深夜到訪是有何事？”
清苑倒也沒有掩飾，直白道：“在此事之前，本宮對你深惡痛絕，三番兩次想讓皇上把你換掉。本宮原以爲你是個兩面三刀唯利是圖的人，所以誰在位你討好誰，可現在…本宮倒很是好奇，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鄧煒看著清苑，明眸皓齒，宛若仙子。
他好像從來都沒有這樣直視過自己的主子，長時間佝僂著身子，小心伺候著主子，以至於他的背都有些彎曲，再也立不直身子，不過現在也無所謂了吧，這次連命也撿不回來了。
鄧煒腦中思緒萬千，片刻後回道：“因爲我是權家的人，我從一開始就是權家安排在宇文家族身邊的一枚棋子，從前朝皇帝到宇文天佑。”
“權家？”清苑眉頭微蹙，“竟是這樣。”
鄧煒陷入自己的回憶：“我從小被舅舅送進宮裡，淨了身。這宮裡可是個人吃人的地方，我十二歲那年，因爲晚起了
一會兒，差點被管事公公打死，是權家的人救了我，之後又幫我在宮裡站穩腳根，漸漸的坐到如今的位置，我理所當然的爲權家服務。只可惜我只是個太監，肩不能抗，手不能提，除了會伺候人，收集一些情報。”
“那你現在….”清苑從未這樣瞭解過處於這樣位置的人的想法，有時候清苑望著銅鏡會想自己的執著，自己的堅持到底是不是對的，是會讓這個國家變的更好還是會毀了它。
“除此之外，我別無他法。”鄧煒與清苑對視，眼中滿是堅定不悔。“玄家和宇文天佑不可以得到這麼大的勢力，兩家的平衡不能被打破。皇后娘娘，您做的是對的，無論如何，請您堅持下去，爲了我們這些小人物不會枉死。”
又是一聲嘆息，清苑不忍的閉上眼睛：“現在玄家勢力如日中天，本宮手中的權勢隨時可以被宇文天佑拿走，平衡，談何容易。”
鄧煒不氣餒的鼓勵道：“娘娘想想彼時。”
“彼時？”清苑睜開雙眼。
“如果現在想要平衡，您就只能暗中扶持權家。”鄧煒本是個目不識丁的小太監，是權家讓他有了今日的榮耀，雖然這是份平人都看不起的榮耀，但是鄧煒已經很滿足，可以讀書習字，可以知曉朝堂上的興起衰敗，可以看透太多。
這些年，鄧煒想得很明白，多活一日就是賺，若命至此，那也是值得接受的。
幾十年的耳濡目染，鄧煒可以把局勢分析的頭頭是道。
這一夜，清苑靜靜傾聽著鄧煒的見解，傾聽者彼時權家權傾朝野的盛況。
清苑忽然覺得每一個看似淺薄的小人物體內都蘊藏的巨大的能量和堅持，鄧煒的這份堅定讓清苑想要繼續前行，爲這個國家這個朝堂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像鄧煒一樣。
鄧煒對宇文天佑下毒，清苑救不了他，但是她可以懷揣著這份微弱的力量再多堅持些日子。
破曉時分，夏意輕聲提醒：“娘娘，我們該走了。”
清苑恍然看著小窗外漸明的天色，惋惜不已：“鄧煒，你悔嗎？
”
鄧煒沒有絲毫猶豫搖搖頭：“娘娘，老奴已經活了這麼久，早應該入土。這條路不容易，娘娘不要退縮，老奴才能死得其所。”
清苑起身，行至牢門處，才道：“你放心，本宮不會讓你失望。”
言畢，清苑在夏意的攙扶下走出牢房，身後仍是鄧煒虔誠的叩拜身影：“罪奴恭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字一句，烙印在百里清苑的心上。
明日高懸，鄧煒吃下最後一頓臨行飯，坐上牢車，前去問斬。
彼時，天瑰殿中香霧繚繞，百里清苑剛沐浴完畢，卸下了一日一夜的疲憊，在雕龍刻鳳的大牀上安睡。
而病牀前，暗探來報：“皇后在天牢中留了一夜，破曉時分纔回到天瑰殿。”
宇文天佑毫無血色的臉面無表情，只頷首道：“知道了，退下吧。”
宇文天佑病倒，無疑是給了百里清苑一個契機，讓她有機會去安排勢力的去留，鄧煒還是瞭解權家和玄家的，這一步死棋走的撕心裂肺，倒也留給了百里清苑足夠的時間。
宇文天佑在太醫的囑咐下，臥牀靜養，朝堂上的事物自然都落到了清苑和丞相祁少澤身上。
微風過堂，百里清苑伏在案幾上看著一卷公文。
祁少澤掀起門簾步入書房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下著墨藍撒花羅羣，上著鏤金百蝶妃色小褂，簡單的頭飾，略施粉黛，就如同普通人家裡夫人的裝扮，微微蹙起的眉尖倒平添了幾分生氣，祁少澤突然有想要上前撫平清苑眉間憂愁的衝動。
可惜，她是主，他是臣。
在祁少澤恍神之間，立在清苑身邊的夏意已然恭敬的行禮：“奴婢參見丞相大人。”
一句話，驚擾了思慮中的清苑，清苑擡頭，看見著灰色長袍的祁少澤踱步而來。
下意識的心中一震，公子如玉，膚若凝脂，一雙丹鳳三角眼竟比女子還要勾魂幾分。
與宇文天佑的霸氣全然不同，祁少澤是讓女人都輸掉幾分的絕色容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