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斬殤重新回到IMAX, 開始整理這段時間他沒在時堆積的事務,這幾天他將自己放在繁重的工作和會議中,這讓整個IMAX的員工們, 人人自危起來, 他這樣的幹勁, 這樣嚴謹對待工作的態度, 讓大家更加兢兢業業, 不敢怠慢。
可是沒人知道表面看起來冷漠的他,內心卻是極端不平靜的,他不敢再輕易招惹流湘, 更不敢在她面前表現出任何私人感情,他很怕在這種時候, 在她和蕭逸日漸親密的過程中, 稍有不慎會將她越推越遠, 雖說第六感是女人的專利,但以方斬殤對流湘的瞭解, 她或許不會愛上蕭逸,但至少她並不討厭他,甚至不討厭他的碰觸。在市一醫院蕭逸輕吻她面頰之時,她微笑的容色,已深深印入心底, 打下烙印, 每一牽扯都有窒息的感覺。
整個IMAX的員工, 看到的永遠是方總辦公室緊閉的大門, 也沒有知道每天下班時間, 他都站在落地窗前向外看,看著蕭逸黑色的轎車準時停靠在大門口, 蕭逸俯身將車上的小卿抱下來,等候流湘,然後兩人牽著小卿,不知在說些什麼,三人相處的氣氛極爲融洽,儼然看上去是恩愛的一家人無異,然後蕭逸很紳士的打開車門讓流湘抱著小卿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才轉身到另一邊上車,發動車子,這極爲平凡的一幕,在斬殤眼中都是心酸和隱痛,連續幾天如此,他只覺得心口鈍痛,身子慢慢倚在玻璃窗前,輕嘆口氣,閉上眼睛。
流湘,我想我不能再這樣下去,坐看你和蕭逸的感情如此發展下去,請原諒我的自私,或許我該採取行動了。
小卿是我的孩子,我們纔是一家三口!
市一醫院的特護病房
方斬殤一身黑色的西裝筆挺,幾縷頭髮絲絲分明的分佈在額前,一看就是刻意修飾過,俊朗的面容上盡是儒雅笑意,目光清明堅定卻依舊掩蓋不住隱隱的緊張。
“伯母!我來看您了!”
沈母剛在護士的照顧下輸液,尚未睡去,聽到有人招呼,循著聲音向門口望去,半響遲疑的道:“你是。。。方斬殤!”她細細打量過去,雖事隔五年,但他的樣子並沒有太多改變。
“是我,伯母,聽說你病了我來看看。”斬殤很規矩的向門口規規矩矩的深深鞠躬,才走進來。
“你竟然回國了!”沈母的聲音很平靜,並沒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只是淡淡敘述著一個既成事實,卻帶著疏離和冷意。
“是啊!回來一段時間了,聽說您病了,覺得該來看看!”方斬殤笑著說,將手中的水果和保健品放在一邊的櫃子上,才小心翼翼的在一旁坐下,繼續道:“伯母,好久不見,這些年您和湘湘都還好吧!我知道我是個不速之客,但當年您對我是很好的,像母親一樣關心過我,您病了說什麼,我也是要來看看的。”斬殤的話語中幾分誠摯,完全沒了管理公司時的凌人氣勢和銳利冷意,將一切都隱在謙卑的態度之下。
“謝謝你來看我!無論如何你有這份心,當初我也不虧白疼你一場。只是到如今這個地步,你回來看我,還有什麼意思,方先生,我真的不懂!”沈母雖大半生都生活節儉,但也曾是世家出身的大小姐,語氣中不緩不慢的壓迫意味,不用點破,卻是字字蘊含著深意,“既然你來了,伸手不打笑臉人,我也不多說什麼,你的心意我領了,一會湘湘要來看我,我想她不願看到你,方先生也是個知事明理的人,箇中因由我就不言明瞭。”
“伯母,其實當年我是有苦衷的,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錯事,對疼愛喜歡我的您,更對流湘造成了很大傷痛。如今我回來,您不知道我有多麼想彌補這一切,我希望您和流湘能給我這個機會。”斬殤早料到沈母的反應,她甚至比他想象中的要平靜很多,就算她今天痛罵他一頓,或是大打出手,他都甘心領受,只是她這種不軟不硬的態度,其實是心中恨極,卻明明是不屑和他分辨,這種狀況才更加嚴重。
“方先生!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事情卻是不能被容忍的,不管當初你到底是出於什麼原因,都是發生了,你帶給湘湘的何止是痛苦那麼簡單,你差點毀了她的一生啊。我家湘湘那裡差了,那樣優秀,在那樣青春年華的女孩子,她欠了你什麼?!”沈母見他不肯識趣離開,語氣也漸漸犀利起來。
方斬殤擡起頭,沒有反駁,目光卻漸漸幽深起來,感受到沈母壓抑下的怒火,心中鈍痛,雖然他不知道在他走後,流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可以想象當時必定很慘烈,她在傷痛中之餘,是以怎樣的狀態,怎樣的堅持生下了小卿,她的痛苦讓他的心更堅定起來。
他慢慢自座位上站起,走在沈母牀前,雙膝著地,跪了下來,“伯母!我不奢望您和流湘能原諒我,當初的那個我的確罪不可恕,只是我有著不能不走的理由,甚至我曾以爲我將不久於人世,我離開她是真心希望她幸福的。”
“你自己覺得這樣的說辭行的通麼?!你現在這個樣子又算什麼?說什麼都晚了,也什麼都無法改變!”沈母畢竟是心善之人,面前跪著的這個男人,雖然是她曾經很疼愛的小輩,但當年的事情,他惹得女兒痛不欲生,讓她如何能不恨和厭惡,
“我知道伯母,不管是怎樣的理由都是我錯了!今天我來不光是看看伯母,感謝您以前對我的照顧,更希望將事情攤在桌面上解釋清楚,也請您給我個解釋的機會,若是我解釋過後,您依舊覺得我罪不可恕的話,我想我會離開,畢竟您是我敬重的長輩,我不想也更不應該在這個時候給您增加困擾。”斬殤的語氣中帶著哀求意味,語氣中幽幽然的哀傷再不掩飾,但他的眼神依舊堅定,身體跪得筆直。
沈母嘆了口氣,她活了這麼多年,閱人無數,這個孩子話中的真僞,她看得真切,也不得不動容,“斬殤,再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流湘已不是當初的那個流湘,她已經找到自己的幸福了,無論如何你當初放棄了就是放棄了,我不希望你再去打擾她的生活。”
“我知道,但伯母,事實便是事實,小卿是我的孩子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懇求伯母,看在小卿的份上,讓流湘自己去選擇,若是她願意回到我的身邊,我希望能夠得到您的認可,僅此而已。”
“好!我答應你!也給流湘個機會,只是蕭逸真的是無可挑剔,斬殤啊,我怕你註定要失望的。”沈母猶豫半響,終緩緩的道,對於蕭逸她是百分之二百的滿意,只是感情的事,還是留給女兒自己拿主意的好。
“我知道!但我會努力爭取的!”
門口傳來一陣焦急的腳步聲,正是流湘匆匆而來,蕭逸去接小卿了,流湘才得以一下班便趕到醫院。
“方總!你怎麼來了?”流湘一進門看到方斬殤很是詫異。
“恩,我來看看伯母。”斬殤笑笑,表情再自然不過,已收拾起方纔的心情,淡淡的道。
“那多謝了,方總日理萬機,還抽空趕到這裡。”
“話不是這麼說的,以往伯母對我諸多照顧,就算是朋友間的關心,也是應該的。”
“媽!我給你帶了滑雞粥,趁熱喝點吧,對你的恢復很好!”流湘將手上的保溫罐拿下來,輕輕打開蓋子,不再理會斬殤,顧著手中的事情。
“我來吧!”斬殤跟過來,接過流湘手中的碗,溫柔的道:“你剛下班,先去梳理一下!”他說的極爲溫柔和氣,臉上的笑容也很輕柔。
“謝謝!”至少在母親面前,流湘不想讓她擔心,表現的還算客氣,但她刻意的客套,依舊讓他心中糾結,臉上卻依舊陪著笑臉。
他端了碗粥,小心翼翼遞給沈母,才坐在一邊很有耐心的陪沈母聊天,直到流湘在衛生間中梳洗已畢,還在繼續。流湘疑惑的看著母親和斬殤聊天的樣子,有些蹙眉,母親以前雖然對斬殤印象極好,但在經歷那麼多後,她不可能還那麼的和顏悅色。
“流湘,原來你早就知道斬殤回來啦?”沈母打破沉默。
“恩!他現在是我單位的領導,也是IMAX的總裁,我們現在只是工作關係。媽!你看方總也算是有心了,這麼多年還記得來看你。”流湘的話中看似客套,卻已將她和斬殤的關係撇的一乾二淨,還刻意咬重了“方總”幾個字,“不過方總,晚上我約了杜醫師談我媽媽後面的治療,他一會大概就要到了。”
“恩!好!那我就不打擾了!伯母要好好養病,有什麼需要儘管給我打電話!我在醫學界還有幾個權威的朋友。”斬殤看到流湘有些不好看的神情,知道她下了逐客令,他亦不想在這時惹她厭煩,今天的收穫已經很大,他很懂得什麼是見好就收。
“多謝了!不過這些蕭逸早就安排得很好!”流湘緊跟了一句。
“那我走了!”斬殤的腳下一頓,目光黯然,爲了掩飾失落,不再停留的快步走出病房。
“愛琴海”是H市很高檔的一家咖啡廳,該咖啡廳的建築風格很是優雅,靜謐,是在鬧市中取靜的好地方。
此刻靠窗的角落,兩個男人對面而坐,桌上放著兩杯咖啡,餘香嫋嫋,但兩人似乎都顧不上品嚐,彼此對視著,正是方斬殤和蕭逸。
這兩人同時在咖啡廳中出現,引起了一陣不小的波動,兩人身上的氣場完全不同,卻同樣的帥氣,英俊,氣質卓然,不時引來打量的目光。
“學長!你找我什麼事情?難道是關於流湘的?”蕭逸是個經常笑的人,常給人溫暖的印象,但在面對方斬殤時,雖保持著禮貌客氣,卻無法保持笑意,他見斬殤不語,纔打破沉默,直接問道。
“恩,蕭逸,我想了很久,很多事情還是攤在桌面上說來的清楚。我和流湘的事情,你最清楚不過,這多年過去了,我知道她對我的感情還是存在的,無論如何你都不能否認這一點。”斬殤平靜的道,用的是商量的口吻,但話語中的含義卻是翁定無比。
“我敬重你長我一屆,才以學長相稱,但方斬殤!你覺得自己擔得起學長這個稱呼麼?我不知道今天你爲何會突然找我說這個,但以往五年中,流湘的生命中沒有任何你的痕跡,你對她來說只是個曾經。”蕭逸平淡的語氣在敘述一個事實,雖是如此,但隱約可見他用手緊緊握住杯子,指尖慢慢收緊,似是胸中有股鬱結之氣,隱而不發。
“蕭逸不管你承不承認,我已經知道了,小卿應該叫方小卿吧!”方斬殤不理會他的說辭,只吐出了這樣一句話。
蕭逸顯然一愣,這個真相他幫流湘瞞得很辛苦,雖早料到紙裡包不住火,但沒想到會來的這樣快。
“即便如此又能怎樣?小卿的成長你有關注過麼?流湘生小卿時的那些痛苦,你都曾陪她經歷過麼?又有那一點能證明你對他們負了責任,既然當初選擇出國,就該料到今日的結果,你以爲流湘是那種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子麼,有的是人會看到她的好,會對她動心,她是個值得更好男人的女子。”
“而方斬殤!你不是他的良人!況且她現在是我妻子,小卿也是口口聲聲管我叫爸爸,我會愛護她,照顧她,她現在過得很好,萬事有我,不用學長再操心了!”蕭逸那樣溫和的一個人,也不禁爲流湘感到心痛,方斬殤你現在到底還有什麼資格來說這個。
“蕭逸!我今天只是來告訴你,我所知道的一個事實!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的,至於我和流湘以往誰對誰錯,那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你是我的學弟,我事先告知你一聲,也算是尊重了!”斬殤的話斬釘截鐵,不見絲毫弱勢,他一直是如此讓衆人敬畏,此刻的豪氣和冷凝蔓延的很快。
“好啊!方學長!那我等著看你能如何了?五年了,流湘心中的那個人,你確定還是你麼?!你永遠是那麼的自以爲是,那就試試看好了!”蕭逸輕拍桌子,站起來,輕描淡寫,風度翩翩的拋下這兩句,而後是淡淡的微笑,笑中凝固的火花是完完全全的不屑和藐視。
“蕭逸!那我們就走著瞧吧!”斬殤抱臂,輕倚在座椅上,目送蕭逸離去的背景,直至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幕之中,才收回視線,緩緩吐出口氣,臉上的表情慢慢被疲憊和默然無聲取代。
而他卻不知道在不遠處的角落裡,這一幕都落入了一個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