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 結(jié)束)
他一定是還在生我的氣。都過這麼多天了,他的氣怎麼還沒有消?真是個小氣鬼。
我就不相信,他準備一直躲著我,不再見我。
回到家,桌上仍擺著我給他準備的浪漫燭光晚餐——我不會下廚,所以桌上除了那顆大蘋果,其餘都是我在外面買的……哦錯了,蘋果也是買的。
前一夜,我想了很多種ives到我家時可能會有的反應(yīng),可能是驚嚇,可能是驚喜,可能是感動,也有可能是失望。
我排練了很多遍對他說的臺詞,直至多年以後還深刻地烙印在我心中,卻永遠無法在人前演繹於。
點上蠟燭後,我坐在桌邊,將臉貼在桌面上,絲絲沁涼透入我的皮膚,飄曳在我視界中的,是朦朧的燈火,將這個沒有沉鬱的夜映襯得熠熠生輝。
心裡好難受,想哭,卻又哭不出來。
堆積在心底的情緒,就彷彿那蠟油滴在了蠟燭根下,沉重壓抑樁。
桌面和我的臉都被捂熱,我又翻了翻腦袋,將另一邊臉捂在新的一塊冰涼的區(qū)域,讓寒涼繼續(xù)蔓延進我的肌膚。
暗沉沉的黑夜,只有我一個人,歇斯底里地坐到了天亮。
他說星期三就會回來,也許,他說的“下禮拜三”指的是再下個禮拜三,也有可能是再再下一個禮拜三。
在第四個禮拜三那天,我仍然走在漫長的火車軌旁,我想,我可以透過火車的車窗看到那個熟悉的側(cè)臉。
我想告訴他,我很愛他。
第五個禮拜三,我依舊從凌晨守在火車站上,直至凌晨整。
第六個禮拜三,我萌生起去上海找他的念頭,可是又莫名地,害怕。
第七個星期三,我在等他。
第八個星期三……
我再次撥打他的手機號,可是裡面?zhèn)鱽淼呐曊f我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我又找到了他家人的電/話號碼,忐忑地等來了迴音。
“喂?”另一端傳來了女人疲憊的聲音。
我不認識他家人,以前聽ives說過,他媽媽曾經(jīng)做過酒吧歌手,嗓音天籟,被他的繼父相中,結(jié)束了酒吧歌女的生涯。他家裡只有他媽媽一個女人,而這個接我電/話、略顯滄桑的聲音,是他母親的嗎?
“請問,是蘇……ives的媽媽嗎?”忽然間,我發(fā)現(xiàn),我竟然忘記了他的真名。
那方靜了好久,道:“是,有什麼事嗎?”
“ives……他在嗎?”我握緊拳,整顆心都懸了起來。
半晌,那頭傳來了女人低沉的冷笑聲:“人都死了,你覺得他還在不在?”
手裡的手機啪嗒一聲摔在地上,我晃過神時,重新拾起手機,又狠狠地砸在地上。
“都騙我……都騙我,爲(wèi)什麼要跟我開這個玩笑?”我吸了吸鼻子,大步地衝出了家門。
我再也沒有去火車站等他,因爲(wèi)我發(fā)現(xiàn),他是真的不願意再見到我。
一氣之下,我辭了職,道別父母,飛往美國,關(guān)於國內(nèi)的一切,我都不想再聽再看再想,什麼都不想知道了!
就算他回來,我也不會在意了!
……
青春的陽光,燦爛而憂傷,張狂卻孤單。
四年後,紐約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w市到了冬天也會下雪,但雪很小,沒有紐約的雪這麼來勢洶洶。
這一年的雪天,我的身邊多了一個人,不是ives,也不是astrid,而是我的前男友龍英骸。
這個冬天,我們互相依靠,互相照應(yīng)。
ives,在我的生命中總會慢慢地淡化,他會變成一個符號,流逝在已經(jīng)回不來的青春洪流中。
夜裡,我打開電腦,翻著51交友網(wǎng)的首頁,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名字——蘇菀。
那顆沉澱了多年的心,又彷彿被浮上了水面。
我不知道該不該找她說說話,而我的手已經(jīng)代替了我的思想做出了決定,當(dāng)我回過神來時,我已經(jīng)給她發(fā)了一條消息——
“在嗎?你是蘇菀本人?”
我以爲(wèi)她不會回覆我,畢竟,我們本該屬於陌生人。
然而不到三分鐘,便看到對話框上多了一條來自她的消息:“是。”
我激動地盯緊了屏幕,手飛速地在鍵盤上敲打著:“你現(xiàn)在住在哪裡?結(jié)婚了沒有?”
“我回到w市了,已經(jīng)結(jié)婚兩年了。elsie,你最近過得怎麼樣?”
結(jié)婚兩年了……是跟ives嗎?
“我現(xiàn)在在美國,生活很穩(wěn)定。我哥,他對你好嗎?”
“你哥???”她連續(xù)發(fā)了幾個問號,頓了許久,她說:“你哥不是早就去世了嗎?你怎麼會問起他?”
我錯愕,蘇菀道:“我聽孟皙說,你當(dāng)年不相信ives的死訊,跟所有人都鬧翻了,沒想到都過了四年,你還是不肯面對事實。“
“你說這話,是想告訴我,我哥真的死了嗎?”
聊天框中出現(xiàn)了蘇菀的一段話:“當(dāng)年ives去上海馬拉松,我是陪著他一起去的,本來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可是ives突然中途猝死。他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去世了,我也不敢相信,可是我親自探過他的鼻息,感受過他的心跳,可是,他那時候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死人是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的……ives在比賽前檢查過身體,一切都很正常,他很健康,卻沒想到,會這麼突如其來的,他已經(jīng)不在了……”
顯示屏前的我,不知不覺的,已然淚流滿面。
孟皙說ives死了,我沒哭。
殷曉說ives死了,我沒哭。
ives的親生母親說他死了,我也沒哭。
可是今天,我卻相信了蘇菀的話。
或許是因爲(wèi)我覺得不會有人會用四年的時光來編織一個荒唐的玩笑。
或許是因爲(wèi)過了這麼多年,我終於敢面對ives的死訊。
或許是因爲(wèi),ives在我的心裡已經(jīng)沒有那麼重要了。
ives,我愛你,你知道嗎?
你知道嗎?我曾經(jīng),非常非常認真地愛過你。
可是你不知道!甚至到你死了,我都不曾告訴過你!
甚至到你死了,我都不能讓你在地下安歇……不知道什麼時候龍英骸悄然走到了我身邊,攬著我的肩膀,輕輕地拍打著我的肩頭。
我靠著他,縱聲大哭,這是我四年來,第一次這麼放縱自己哭出來。
ives,因爲(wèi)是你,所以我可以愛得心無旁騖。
如果有你,我的快樂,天兵天將都擋不住。
這個結(jié)局,卻是我給自己,拴上了一枚永遠的尾戒。
對不起,ives,我不能再做你的哆啦a夢。
人的性命原來那麼脆弱,任何人都無法預(yù)想到自己的生命會在什麼樣的情況下終結(jié)。
也許十分鐘後,也許一個小時後,也許就在今天,也許是明年……
ives死後,也在我的心底,埋下了我們的墳。
我不敢在輕視生命,包括自己,包括身邊的人。
經(jīng)歷了ives的死,我懂得了堅強,也更加珍惜龍英骸。人活著不易,愛護身邊的人,不要讓他受傷,不要讓他帶著遺憾。
從此,我會愛上他,不允許任何人傷他一分一毫。
我希望,他會成爲(wèi),這個世上最快樂的人。
某天,我和astrid通電/話,她聽我說完,哽咽地說:“elsie,女人應(yīng)該在男人的護翼下被呵護,太堅強的女人,是很難讓自己幸福的。如果可以,我願意替他來照顧你……”
我靜靜地望著紐約的鵝毛飛雪,彎起嘴角,道:“誰都不能照顧得了誰,活在同一個世界的兩個人,也只能做到相互撫慰,想要生活得更好,只有自己更頑強、更努力。ives,他永遠都活在我的左心房,而你,住在我的右心房,你們都是我的摯愛,我的獨一無二。假如有一天,我累得愛不動他了,你要替我繼續(xù)愛他,好嗎?”
假如有一天,你無意間經(jīng)過了他的墳前,請千千萬萬要告訴他,他的妹妹很想他。
在我最難過的這段日子,是龍英骸在我身邊陪著我度過煎熬,慢慢地蛻變成一個陌生的夜鶯。
“過節(jié)的時候,我們回國去看看他吧。”龍英骸說。
我點點頭。
然而,至今,我還是沒有勇氣去看他的墳?zāi)埂K乃?讓我很恐懼,很恐懼,我怕心裡最後一道防線,都會在見到他的那一眼全然崩潰。
停屍房內(nèi),夜鶯靠在龍英骸的死屍旁,失聲大哭。
多少個心驚膽寒的夜晚,是他陪著她一起迎來黎明。
他們曾經(jīng)許諾要白頭偕老,長相廝守,卻終究無法兌現(xiàn)諾言。
……
ives賦予了我葳蕤的青春,龍英骸,卻給了我第二次生命。
這個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ives,也不會再有第二個龍英骸。
我還是過去的我,那個等著你們回家的夜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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