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冤家路窄
太陽的光斑投在溫暖的被褥上,緩緩地移動著。
手臂和兩腿都有些痠痛,她皺了皺眉,睜開眼睛,迎向明媚的陽光。
一隻手掩住了她的眼睛,耳邊傳來他低沉喑啞的嗓音,“再睡一會兒。”
“我想出門,在這裡太悶了。”
“可以。膈”
她出乎意外地回過頭看著龍英骸,“你同意我出去?”
他淡淡一笑:“但必須是我陪著你。”
她失望地扁扁嘴,不過能出去已經是很好的了政。
龍英骸用一隻手臂撐著頭,斜斜地躺在她旁邊,睨著她,道:“我帶你去海邊度假,你不是喜歡吃海鮮嗎?”
蘇妖精一怔,蹙起眉,道:“沒興趣。”
“是因爲我,所以沒興趣?”他戲謔調侃道,將她的臉扳正面向自己。
她不語,他說:“我上週就已經購好了w市的機票,就在三個小時後。”
蘇妖精咬著嘴脣,將腦袋重新埋入被子中,知道想抗議也是徒勞。
龍英骸看著她的眼神漸漸深了。他注視著她,一手將她緊緊攬入懷裡,擁著她,想從她的身上汲取溫暖。
“你真的那麼想他?”他略帶吃味地道。
她緘默半晌,將臉從被子裡露了出來,凝望著晴朗的天空,神情異常的平靜。
“他是這個世上對我最好,最真心的人。”
“因爲他對你好,所以你愛他?”
她漸漸陷入回憶,“那天晚上,你將我丟在山上,天空下著好大好大的雨,我艱難地走下山,被好心人所救……雨滂沱地淋在我身上,我忘記了冰冷是什麼滋味,忘記了死亡可能離我非常近,站在醫院外,任憑雨水放肆地衝刷著我。”
“我看到了他的車停在那裡,他從車上下來,連傘也忘記遮,衝入雨幕抱住了我……”
“他喜歡纏著我,那麼大的男人了,還愛撒嬌,最怕我離開他的視線。他爲了我欠葉訣不少債,和父母反目,其實我們不過萍水相逢,他卻惜我如命,對我和揚揚呵護得無微不至……”
“然後呢?”龍英骸心如刀割,嘆了口氣。
“在意大利生活的那段日子裡,幾乎每隔兩天我們都會吵一次架,每次都是他向我求和。有幾次,我和他提到了葉訣這個名字,他神色哀怨地看著我,像是對我無聲的譴責,但他卻忍氣吞聲。他不會碰除我以外的任何女人,連看一眼都覺得是對我的褻瀆。我以爲我們可以永遠,但原來根本沒有永遠,有也不屬於我們……他沒有辜負我,卻是我辜負了他。”
她斷斷續續地講述著,像是在自言自語,像是走火入魔。
龍英骸閉了閉眼,讓她起身穿衣,他大步走出了房間。
冤家路窄。
剛上了飛機,就與兩個老對頭不期而遇。
正是葉訣和李詩佳。
兩人皆是臉色一白,尤其是葉訣,看到她和龍英骸走在一起時,表情變成複雜多樣的色彩,有疑惑,有詫異,有憤怒,也有失落。
他按住正蠢蠢欲動的李詩佳。李詩佳看到蘇妖精,便不由想起四個月前的那晚秦紹漣對她的猥褻,氣得差點想衝上去找蘇妖精討賬,然而被葉訣牽制住。
蘇妖精面色無波,當作沒看見,徑直地坐到對應的座位上。
龍英骸似笑非笑地坐在她身邊,眼底卻堆滿了漠然和隱忍。
“你不好奇,他們爲什麼也在這機上?”他道。
蘇妖精淡淡笑道:“難道是你們約好的?”
他搖搖頭,瞟了眼坐在自己斜對面的二人,對她道:“他們現在的關係可不比從前。”
她不解。他不賣關子,直接說道:“他們已經在民政局登記了,他們現在是夫妻。”
蘇妖精震驚地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道:“他們連證都領了?”但轉念一想,也並不是很讓人吃驚的事情,只是一時難以接受。
心不由苦笑,本來最親的妹妹,最愛的男人,同仇敵愾置自己於死地,最後兩人締結良緣。
締結良緣,真是一種諷刺。
她內心冷笑。她只不過是他們生命中一個供人笑話的獨角戲而已。
有時候,她在想,李詩佳真的是她的妹妹嗎?
那個心腸惡毒的女人,怎麼可能會是那個對她言聽計從的妹妹?
龍英骸點點頭。蘇妖精收回目光之際,葉訣正好轉過頭來,巧合地撞上了她的注視。
下了飛機,龍英骸對她說:“你不去跟他們打打招呼?好歹一個是你的妹妹,一個是你的舊情人。”
她白了他一眼,“你真有那麼好心的話,爲什麼要禁止我聯繫秦紹漣?”
龍英骸笑而不答,帶著她走向w市最大的六星級酒店。
應蘇妖精的要求,他們分兩個房間,蘇妖精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敲看到李詩佳倚在隔壁的門前,鄙夷地瞄了她一眼,哼聲道:“chang/婦,水性楊花,真不要臉。”
誰會想到這樣的話是從自己的親妹妹口裡說出的?
蘇妖精不禁有些傷懷,裝作沒聽見也沒看見,大步往樓下走去,身後是重重關門的響聲。
龍英骸坐在酒店大廳的沙發上,見她下來,不溫不涼地對她笑了笑。
而他的身邊,竟坐著葉訣。
蘇妖精下樓的步伐緩了一緩。
“好歹老同學一場,今天難得一聚,一起吃晚餐吧。”龍英骸說。
蘇妖精皺著眉瞪他,不曉得他到底要耍什麼花招。
葉訣不說話,算是默許。
等李詩佳也下來後,四人才一起到餐廳裡吃飯。
蘇妖精、葉訣、李詩佳都默契地沉默著不說話,獨有龍英骸全然不在意這詭異的氣氛,絮絮叨叨地跟蘇妖精介紹這介紹那的,聽得蘇妖精不厭其煩。
他深深望了她一眼後,夾了一隻蝦放進她碗裡。
李詩佳譏諷地嗤笑出聲,“姐姐,我的姐夫呢?又換了一個?”她特意強調一個“又”字,將氛圍帶入了無比尷尬的境地。
葉訣略帶責備之意地瞪她,她視若無睹。
蘇妖精面不改色地道:“想他了?我可以叫他過來見你。”
李詩佳臉色一白,憤然地埋下頭吃螃蟹。
蘇妖精轉眼對葉訣道:“祝福你們,新婚快樂。”
他牽強地扯了扯嘴角,蘇妖精問:“辦婚禮了嗎?”
葉訣搖搖頭,回答道:“下個月補辦婚禮。”
她淡淡地“哦”了一聲。
“歡迎你參加。”葉訣頓了頓,說。
她點點頭,不再說話。
不多久,李詩佳忽然放下筷子,一句話不說地起身往外走去。
葉訣只是掃了一眼,毫不在意。
大約過了十分鐘,李詩佳才姍尕來,眉目間多了一分愉悅。
“你做什麼了?”葉訣狐疑地睨著她。
她聳聳肩,看著蘇妖精,不懷好意地抿脣竊笑。
龍英骸似笑非笑狀,靜候好戲。
吃完晚餐後,蘇妖精回到房間,洗浴不久,便響起輕緩的門鈴聲。
開了門,龍英骸走進來,懶懶地伸展著四肢,道:“今晚還是我們一起睡吧。”
“隔壁有房間,不要浪費。”蘇妖精不客氣地將他復推到門外。
他挑挑眉,爲難地道:“我剛正好把那個房間退了,因爲我也覺得開兩個房間太浪費了。”
他順理成章地將放在門外的行李搬進來,蘇妖精氣得跺腳,就見他一臉無賴地霸佔了她的牀。
只有一張牀,她可不想跟他同睡。
但龍英骸現在就是她的主,她反抗不來。
“我打地鋪。”她說,轉身走到衣櫃裡,裡面正好有一套備用的牀具。
龍英骸沒有反對,眼眸深深地看著她忙,臉上笑意全無。
她躺在地鋪上,熄了燈,耳邊卻聽到龍英骸低沉的嗓音。
“你還記不記得,當年你嫁給我時,因爲彥芙妮,你不肯與我同牀,也是這樣睡在地板上。”
蘇妖精背對著他,慢慢睜開了眼睛,眼前卻依然是一片昏暗。
“那時候,我還將你當作了她。”他輕嘆一口氣,“我想光明正大地順一順你的頭髮,卻又害怕內心裡的自己,害怕在美國發生的事情重蹈覆轍,害怕自己還是克服不了那個被傷得體無完膚的龍英骸。”
她感覺有一隻手觸到自己的頭髮,帶著冰涼的溫度,緩緩地輕撫著長長的髮絲。
她身子輕顫,冷笑說:“我記得,那天半夜,你丟下我這個正妻不顧,跑到醫院裡照顧發高燒的彥芙妮,還爲她叱我。”
龍英骸下了牀,將她橫抱起來。
“做什麼?”她戒備地瞪他。
他一聲不吭地將她平放在牀上,給她蓋好被子,自己鑽入地鋪裡。
“睡吧。”
蘇妖精目光微黯,情緒亦是複雜。
睡在地上的龍英骸看著背朝自己的蘇妖精,漸漸入了神。
還記得她嫁給自己的那天,身穿著晶瑩雪白的婚紗,華麗而精緻,典雅而優美,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那麼美麗的蘇妖精。
她的那雙剪水般澄澈清亮的明眸,有著倨傲和輕慢,那時候的她,是驕傲的天鵝,而他,則應該是最幸福的新郎。
可是,他並沒有那麼幸福。
那年,他們並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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