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安好如初(如 結(jié)局)
蘇妖精循著葉訣的方向追到了酒店外,繞了一個圈子,纔在酒店後的噴泉池邊找到他。
他的背影看上去很是落魄的樣子,然而他的眼神卻沒有任何的變化,依舊那般冷靜無波,仿若什麼事都不曾發(fā)生。
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情是怎麼樣,但蘇妖精看得出來,他是真心愛著李詩佳的,否則,他不會冒然與她結(jié)婚。
“爲(wèi)什麼要讓她跟龍英骸走?”她站在他身前,不解地問,“你是可以挽留住她的。”
他搖搖頭,苦澀一笑攴。
“蘇蘇,恭喜你,重獲自由。”他道。
她面不改色,反而顯得黯然。
她現(xiàn)在是自由身了,可是,真的自由了嗎遽?
禁錮她的,是一把無形的枷鎖,即使她不再受龍英骸的威脅,她也無法成爲(wèi)原來的自己。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迷失了原來的自己。
葉訣欲言又止,目光凝在某一處,忽而對她淡淡地笑了笑,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身走了。
蘇妖精轉(zhuǎn)過頭,忽然周身被一個黑影籠罩住,熟悉的氣息撲鼻而來。
她渾然一怔,渾身都凍僵了似的。
那隻手輕撫著她的後腦勺,聲音如同柔滑的絲綢:“老婆,我們回家。”
回家,終於可以回家了。
紹漣。
李詩佳死了。
龍英骸,也死了。
一早,聽到這接連兩個消息的蘇妖精差點昏厥。
“龍英骸在婚禮上將李詩佳搶走後,在荒無人煙的西郊與李詩佳同歸於盡,被途徑的路人發(fā)現(xiàn),兩人都已經(jīng)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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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紹漣將手裡的報紙放下,無言地看著蘇妖精。
她震驚得久久不能回神,緊捏著衣角的手骨節(jié)泛起蒼白,面頰的血色幾乎全然褪去。
無法相信這是事實,龍英骸去時的那一眼彷彿還歷歷在目,她難以相信那樣高傲一個人會甘願去死。
更難以接受,自己的親妹妹,竟然也不在了。
接連兩個消息,彷彿晴天霹靂,炸開了她的心臟。
從報紙上看到這則新聞的時候,她還只是將信將疑。
然而,站在停屍房裡時,她最後那道防線徹底崩潰。
冷冰冰的停屍房內(nèi),連空氣都是寒涼的。這個沒有人氣的空間中,就像人世間無聲無形的修羅場,吞吐著人類的靈魂。
龍英和李詩佳的牀是排在一起的,而此時,龍英骸的屍體躺著的榻前蹲著一個人。
那團(tuán)黑影蜷縮成小小的一團(tuán),頭挨著牀沿,安靜得不像一個人。
蘇妖精停在李詩佳榻前,顫抖著的手小心地?fù)嵘夏菑埡妥约簬缀跻荒R粯拥谋涞哪?眼淚情不自禁就落了下來。
詩佳,你怎麼,就不睜開眼睛,來看看姐姐?
你不是很憎惡姐姐嗎?爲(wèi)什麼我來了,你卻不會像往日一樣,睜開眼瞪著我?
秦紹漣的手覆在她的肩上拍了拍,輕輕地安慰著她。
逝者已逝,但願,下一世能夠和平安好。
蘇妖精心涼涼的,眼淚收不住,變得潸然。
“英骸,你醒醒啊……”
對面,傳來了一個女人悲慟嘶啞的低泣,那個黑影靠在龍英骸的屍體上,擋去了他半個身形。
忽然,門又開了。
葉訣玉蘭樹般筆直的身形,在逆光中輕顫著,像下一秒就會倒下。
死寂的屋內(nèi),唯剩下女人歇斯底里的哭泣,似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黑布,將整個世界攏了起來。
安靜的世界。
世界,彷彿在一刻間翻轉(zhuǎn),在這一刻間變得鴉雀無聲。
半年後。
蘇妖精從噩夢中驚醒,不知不覺中,淚水已經(jīng)佈滿了她整張臉。
腦海中,仍是揮之不去的那一個人影——
秦紹漣將她攬進(jìn)懷裡,心疼地輕撫著她的後背,低聲道:“又做噩夢了?”
她仍心有餘悸,靠在他的懷裡,小聲地抽泣。
幾個月來,她幾乎每晚都會情不自禁地想起婚禮上龍英骸對她那匆匆地一瞥。
原來他早做好了與李詩佳同歸於盡的準(zhǔn)備。
他每次的掙扎與矛盾,在她的夢中都那麼鮮明。
再也不用受人脅迫了,也沒有人再處心積慮地陷害她,可是她的心裡卻好不安,心臟彷彿漏了風(fēng)似的。
秦紹漣親了親她的額頭,道:“你還有我,別想那麼多了。”
停頓了須臾,道:“今天週末,我?guī)愠鋈プ咦?你在家裡悶好多天了。”
她抱緊他,才尋得一絲溫暖。
突然,蘇妖精的手機(jī)鈴聲響起。來電顯示的是夜鶯的名字,她微蹙起眉頭,接通。
“今天有空嗎?”夜鶯語氣清冷,“來我這一趟,我有事情找你。”
不等蘇妖精說話,她便徑自說完了地址,立馬掛斷了通話。
蘇妖精披上大衣,對秦紹漣道:“夜鶯約我見面,說有什麼事情。”
“什麼地方?”
“龍英骸的家。”她正色道。
他表情凝住,“他已經(jīng)不在了,爲(wèi)什麼夜鶯約你在那兒?”
她聳聳肩,表示同樣不解。
待蘇妖精到了龍英骸的別墅時,大門是開著的,客廳裡靜悄悄,一點聲音都沒有。
人去樓空,這個房子現(xiàn)在只是一幢死屋。
莫名的一種窒息感襲上心來。
“你來了。”
聲音從樓上傳來,她擡起頭,只見夜鶯正徐步走下樓,走到她跟前兩米處。
龍英骸不在了後,她就再也沒有化過妝,素面朝天的她,顯得毫無血色,蒼白如紙。
夜鶯勾起脣角,露出一抹清淡的冷笑:“你能猜到,我找你來這裡做什麼嗎?”
蘇妖精戒備地皺起眉,便見夜鶯仰起頭,環(huán)視著這幢氣派卻死氣沉沉的大房子,悽悽慘笑道:“他很想要一個家,一個有女主人的家。這房子是他爺爺在他十八歲生日時送給他的禮物,但他爺爺在他生日的第二天就去世了。這房子只有英骸一個人守著,他說,想和自己心愛的女人和孩子在這裡共度一生,不離不棄,生死同當(dāng)。所以,他娶了你,也禁住了你。”
她看向蘇妖精的眼睛,表情哀傷,“我在十六歲的時候認(rèn)識了他,也是在那個時候愛上了他,並且和他談了一場戀愛。但我知道自己對於他的意義其實不過是一個玩具,從來沒有入過他的心裡,他無心待我,更無心娶我。我出國前夕,他非常平靜地跟我說再見,我們就這樣安靜地分了手。我透過他的眼睛裡看到了你,他的目光一直跟隨著你,專注得快要忘記了我的存在,那時候,我嫉妒得快瘋了,爲(wèi)什麼在他的心裡,容不下我的一點點位置?”
“在美國,我親眼看著他因李詩佳受傷難過、自甘墮落,我的心也在爲(wèi)他抽搐疼痛,我想我在他生命中真的是一個多餘的人物,就連我們交往期間,我也從未受過他對李詩佳萬分之一的好,那是我第一次如此挫敗。那時還年輕的我心高氣傲,自尊心特別強(qiáng),所以在龍英骸徹底棄了我之後,我毅然堅決地離開了他,獨自生活了好幾年。也是這幾年,我的心開始慢慢沉澱,忘記了痛愛,忘記了怨恨的滋味。就算他出現(xiàn)在心還是會痛.我的面前,我也可以坦然自若,告訴他我已經(jīng)不愛他了。”夜鶯的聲音漸漸開始哽咽,“我一直都在努力,想要爬到他能看到我的那個位置,我那麼多年沒日沒夜地努力拼搏,將自己包裝成了如今的夜鶯,徹底改頭換面做一個不一樣的夜鶯……我想讓他正眼看一看我,我爲(wèi)他改變了這麼多,想要讓他知道,這世上,最愛他的人,是我!可是……”
她的眼淚徹底決堤,泣不成聲。
蘇妖精呼吸急促,窒息感越來越強(qiáng)烈。
夜鶯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手緩緩地從腰間抽出了一把小型手槍,不一會兒,槍口便正對著蘇妖精。
“蘇妖精,他那麼愛你,你怎麼捨得讓他孤孤單單地離去?”
蘇妖精面不改色地正視著槍口,道:“你約我的目的,就是想殺了我,陪龍英骸作伴?”
“不止是你,還有我。我也會下去陪他,即便,我依舊只能做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配角,我也會陪著他,看著他幸福……”夜鶯悽然道。
“夜鶯,你冷靜一點……”
夜鶯怒吼:“我冷靜不了!若不是你們兩個姐妹,他怎麼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子!他怎麼可能會死?!”
蘇妖精噤聲。
她突然頹然大笑:“龍英骸!這就是你心心念唸的女人!連死都不願意爲(wèi)你去死,你爲(wèi)什麼要愛她?我馬上,馬上就把她送到你身邊,英骸,你在下面不會孤單了……”
她縱聲而笑,舉著槍的手也抖了一抖,突然她按下扳手,子彈朝著蘇妖精身後的畫像射去。
蘇妖精驀地一驚,心有餘悸地喘了口氣。
只差那麼一點點,她的命就要消逝在夜鶯的槍口下。然而,現(xiàn)在離死又有多遠(yuǎn)?
夜鶯冷靜下來,盯著她,雙目血紅,因爲(wèi)眼淚流得太多,現(xiàn)在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她一步步地後退,槍口卻逼緊了蘇妖精。
“他好孤單,他想你了,你快去陪他,好不好?你就告訴他,你愛他,你很愛他……”夜鶯整個人像是被靈魂附體了一般,目光沒有焦距,空洞無底。
蘇妖精整顆心出乎意外地平靜了下來。
身後的門在這個時候驀然被推開,一個身影瞬間閃到了蘇妖精身前,握住了她的手臂,將她牢牢護(hù)在身後。
她愕然,頓時緊張起來,“你怎麼來了?”
“擔(dān)心你。”秦紹漣言簡意賅道。
夜鶯雙眼微瞇,冷笑:“你也來送死?”
她握緊了手槍,瞄準(zhǔn)了他們兩個重疊著的身影。
“你瘋了,快點走!”蘇妖精推了推他,“她的目標(biāo)只有我,我死了沒關(guān)係,如果我們兩個一起送命,揚(yáng)揚(yáng)怎麼辦……”
他抿緊脣,不說話,只是將她護(hù)得更緊了。
夜鶯猛地對準(zhǔn)他們按下扳手,便聽砰地一聲,蘇妖精還未來得及推開身前的秦紹漣,秦紹漣已然中了一槍。
“紹漣!”
他按住中槍的腹部,鮮血如曼珠沙華般從他腹部汩汩流出,血流如注,瞬間地板上沾上了他的血液。
夜鶯一愣,卻沒有死心,槍再次舉正。
蘇妖精心一慌,用力地推開了秦紹漣。
夜鶯扣下扳手的那一瞬間,蘇妖精突然被秦紹漣的身體覆上,壓在地板上,僥倖又躲過了一劫。
然而這僥倖的一劫,卻是秦紹漣躲不過的浩劫的前奏。
他用力地將蘇妖精摁住,護(hù)在身下,勾起脣角,艱難地笑道:“揚(yáng)揚(yáng)需要媽媽。”
“不要這樣,紹漣,你不能有事……”蘇妖精泣道。
又是“砰”的一聲。
秦紹漣咬緊牙悶哼,身體越來越沉重地靠在她身上。
這時夜鶯的手猛地一抖,槍落在了地上。
“爲(wèi)什麼……”
她頹唐地跌在地上,闔上眼,深呼吸,撿起地上的槍,槍口對準(zhǔn)了自己的額頭,毫不猶豫地開槍。
蘇妖精被扣板聲驚到,駭然地望著倒在血泊中的夜鶯,眼前一陣眩暈,呼吸變得不順暢起來。
徹底的死寂……
秦紹漣失去了知覺,倒在她的懷裡。
她吃力托起他的身子,忙給120打電/話。
幾個小時後,醫(yī)生終於從急救室裡走出來,對蘇妖精道:“病人總算度過了危險期,但現(xiàn)在身體還比較虛弱,不會有生命危險。”
蘇妖精鬆了一口氣,腳步虛浮地往後退了兩步,坐在凳子上。
腦海裡一片混亂,心裡空落落的。
秦紹漣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知覺中帶著痛意,慢慢刺激了他的神經(jīng)。
蘇妖精坐在病牀前,握著他的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釋然地笑了笑,卻很是牽強(qiáng)。
他想伸手揉她頭髮,卻被她擋了下來。
“太多的事情,弄得我快透不過氣了。”她垂下眼瞼,吻著他的手,“謝謝你,替我擋去那麼多槍……”
他搖搖頭,虛弱地笑道:“你是我老婆。”
蘇妖精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身上,抱著他的手,感覺到一時的安寧。
此時此刻,安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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