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之前對未來的規劃我還有些不知方向, 那麼能獨立賺錢以後我可是找準了。唸書和打工,我儘量讓它們填滿我的時間,是爲了將來打算, 也是讓心裡有寄託不至於相思氾濫, 這樣我才感覺時間過得快些不再度日如年。
寒假到來, 煎熬了近半年我以爲終於能夠見到楊果, 可萬萬沒有想到在最後一門期末考試結束後爸媽竟一起出現在了宿舍。就在前幾天奶奶在電話裡告訴了媽媽, 我會直接坐車她去那兒。她原是要兒子、媳婦這個春節回去團年,卻是害苦了我。
我被抓回了家,媽媽說她和爸爸還有工作只要趕在除夕前到奶奶家就行了。她是何其精明的人, 早就看出了我的不安分。那幾天正巧是遇上她的‘休假獎勵’,成天都守在家裡一步不離地看著我。其實媽媽不是不讓我去探望奶奶, 只是我上一回的先斬後奏惹惱了她, 除了因爲我嚴重挑戰了她的權威, 還因她那極其敏銳的嗅覺從中嗅出了不尋常。她不會也不可能知道楊果,但在她眼裡這樣膽大妄爲的我似乎又變回了從前的樣子, 憑這點她就不能放任我。
手機被沒收了,楊果聯繫不上我,我更怕他聯繫,如果被媽媽抓到那就糟了。我急得哭卻又不敢哭,腦子裡時時刻刻都在想著怎樣逃家。
就是這時, 春運超載引發了一場交通事故死傷者衆多, 身爲護士長媽媽被緊急通知結束休假回去主持大局。趁看守離開, 我又撒嬌又裝哭硬讓爸爸同意讓我去奶奶家。謝天謝地這一場車禍, 不, 我不該這麼說…天啦,請原諒我的歹毒心腸, 我是真的迫不及待地想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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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一次拿奶奶做了幌子,出了車站就直奔楊果的住處,可是按了許久的門鈴也沒有人應門。看了看時間,七點,是該下班了啊。不過也許還沒有,他的工作又不是八小時制的上班族。
正想找塊乾淨地兒坐下等,這時門開了。望著門內的人我以爲我走錯了地方,來到了動物園,要不怎麼會看見熊貓呢?
從我離開學校到今天,楊果整整病了一星期。大冬天裡不斷衝著冷水浴,身體再強壯的人也會受不了。重感冒那還是小事,沒死算他命大!怎麼會有他這種笨蛋!
他說他不是存心的,他打電話到宿舍聽人說我被父母接走了,知道我是身不由自並不是我言而無信。可是知道是一回事,他還是氣我氣得要死,那就到浴室洗個冷水澡冷靜一下嘍,哪知洗了一次還想洗第二次、第三次。
我壓下怒火,打算先照顧病人,等他病癒後再來收拾也不遲。三天裡我體會到了媽媽工作的艱辛,做一個護士原來是這麼不容易,尤其是遇上一個比牛還倔、比驢還犟的病人。他都已經重感冒還非得要把牀讓給我,自己去打地鋪。這麼冷的天氣他是要尋死,還是存心要氣死我!
即使病得走不穩他的那股勁我還是擰不過,我再火再惱他都絲毫不退讓。最後我只好去新買了些被子、毛毯將他裹住再用布帶系成一顆糉子,這才安心睡了一覺。其實我有偷偷想過…一起睡牀…不可以嗎…
知道我被爸媽帶走的那一天他就把傢俬城的工作給辭了,理由是感情受傷沒心情工作。可我知道根本不是這個原因,就他那心思!事實上他一早就向老闆要求這一個月放假,但過年正是生意興隆的時候老闆怎麼可能準許,既然不準他索性就炒了老闆的魷魚。呵,這年頭像楊先生這麼拽的職員還真不多!
“啊啊啊——!李唯雅!你放手!再不放手我對你不客氣!”
“來啊,我看你怎麼對我不客氣!”我又加了把勁,恨不得擰下這耳朵下酒,“你當是在玩過家家?想不幹就不幹,那是賺錢啊!”一想到他竟然把賺錢的事往外推我就氣不打一處來。此時的我絲毫沒有意識到,我,李唯雅,年紀輕輕卻已然成了一個斂財如命的市儈大嬸。
他疼得大喊大叫,“我又沒說不幹!上吊也讓人喘口氣好不好,累了大半年我就不能好好過個年,過完年再出去找不行麼!”
“呃…也是…”我趕忙鬆開手,愧疚地吐了吐舌頭,“不過我也沒有錯,這都是在爲以後打算嘛。”
“打算?”
聰明的他很快懂了我的意思,笑意爬上臉,一把摟過我的腰臉龐在我眼前放大。我閉上眼,不再傻傻地不動,慢慢捲動的舌已經學會如何迴應他,書裡學來的。微微墊腳攀著他的肩,呼吸著他的味道,很羞人,似乎我等待的就是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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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心的日子沒有持續多久,這天早上奶奶來了電話,媽媽和爸爸中午就會到。
“你媽會不會又不給你飯吃?”楊果擔心得眉毛打了結。
“不會的,她看見成績單什麼氣都消了。”什麼東西最能討好媽媽我從小就知道。
“成績單已經寄回家了?她看過了?”
我搖頭,“在奶奶那裡,昨天郵差才送到的。”
他驚訝地張大嘴,“你是說成績單,一開始就寫的是奶奶的地址?你可真鬼精靈。”
“不這樣,她來抓我,我拿什麼做擋箭牌。”
“你呀。”他點了點我的鼻子,嘴脣輕輕碰了一下我的,“雅,謝謝你爲我做的。”
我不害臊貼近他與他交頸摩挲著。如果要謝,我這輩子都謝不完你,果果。
正如我想的,媽媽很快消了氣。可我卻失算了一件事,過年總是要走親戚竄門子的,尤其是我們家離開了好幾年,更是要去和大夥兒問候。一連一星期我都在叔叔伯伯、嬸嬸阿姨們中穿梭,每一餐看著熱氣藤藤的飯菜我都在想楊果現在在幹什麼、他吃了嗎,沒有我在他吃的又是方便麪和罐頭?
我不敢向媽媽要求單獨外出,如果她問起我去哪兒我連謊話也編不出來,我能有哪兒可去。我也不敢冒險偷溜,怕她發現楊果。我和楊果現在還不能應對他們的暴風雨,尤其是楊果,他的生活好不容易有了新的起步,我不能再讓他受到傷害。不能讓他受到傷害…我真會說大話,我又爲他做過什麼呢…
每天我都只能抓緊清早和深夜那麼一點時間和他通電話,明明近在咫尺我卻不能去見他一面。
“果果,你說我們是不是比牛郎和織女還不如,他們一年還能正大光明地見一次。”
“他們有喜鵲搭橋啊,不知道鳥市有沒有賣,我明天去買幾隻。”
“去你的,睡覺,別忘了明天給我去買菜做飯。”
“買什麼菜,我買包老鼠藥吃得了。”
“那記得多買幾包。”
“親愛的雅,你要和我一起殉情嗎,好幸福!”
“不是,一包毒不死你。”
“哎,活著真是了無生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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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楊果當真找來了喜鵲。
女大十八變這話說的一點沒錯,當靜寧出現在面前時我竟沒能把她認出。無論是樣貌打扮還是氣質儀態都和以前那個短髮假小子天差地別,知性佳人說的就是她這樣的。
同學朋友中媽媽最喜歡靜寧和龍婭莉,她說這兩個女孩一眼就能看出日後不是平凡人物。她看人的眼光倒是深得奶奶真傳,她們兩個都是那種爲了自己的夢想奮不顧身的人,這樣的人大多都不是平凡人。
在‘喜鵲’的幫助下我這個織女每天都有很長的外出竄門時間,而真正竄到她家的時候只有兩次,其餘時間都在‘放牛的’那裡。
靜寧也和我一起到過楊果的住處,我的事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對她我都沒有任何隱瞞。我相信她會不當告密者,再說我和楊果光明正大爲什麼要隱瞞。
“唯雅,你覺不覺得楊果變了?”
“變了?恩…”我想了一會兒說,“有一點吧,二十幾歲是要成熟一些…”
她連忙插嘴說,“不是,我是說他變得…有點可怕。”
原來說的是這個,“呵呵,是有一點。”畢竟他與那個兇煞的楊叔叔是兩父子。
靜寧咬著脣猶豫了半晌才說,“你知道我這人很三八對什麼都好奇又藏不住…呃…那天我問他…他是不是真的失手才把人推下了橋…他居然大大方方地承認他是故意的。”
“那也只能說他誠實啊,哪裡可怕?”我知道靜寧沒有惡意,但就是聽不得別人說他不好。
“哎呀,算了算了,不說這個。對了,你爸媽昨天回去了,這以後不需要我幫你們暗堵陳倉了吧?”
我紅了臉,沒好氣地說,“多謝了。”
這天晚上我和靜寧睡一個被窩,她向我說了聲對不起,她說我出事的時候她不是不想去探望,只不過她想在那種時候我一定不想見任何人,她怕刺激了我猶豫了很久也沒打定主意,沒想到不久後我們家就搬走了。我怎麼會怪她,她的確很瞭解我,那個時候我誰也不想見尤其這些平日裡與我來往的、好手好腳的女孩。
‘可是再次見到你,唯雅你很讓我驚訝,和我想象的不一樣,我以爲你會是…’
我明白她的意思,曾經那麼驕傲那麼目空一切的人,突然之間從天上摔到地下居然還能夠站起來。靜寧,你可知我原本是你想的那模樣,只是你忘記了一個人,他不僅能使我站起來,有一天他還會讓我再次驕傲、再次目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