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獨自走在一片虛無中，腳踩在潔淨且無際的淺水裡，可以清晰看見水紋中皮鞋的模樣。

他擡起腳，慢慢往前走著，不遠處的岸上綠樹成蔭。

整個世界在縹緲的柔光中泛著，沉澱著。

虛散的霧瀰漫在前面，隨著他的移動而慢慢淡了。能看見的東西多了，水的邊界也更遠了。

這樣趟著水，突然一陣空靈的聲音傳來，在哼著歌。那歌他不懂，卻好像是大街小巷常常在播的流行歌曲。

沒有歌詞，只是純粹的哼著。不像原曲的熱烈激情，只有那種空靈的，縹緲不定的感覺。

他尋著那歌聲朝岸邊走去。

靠岸近了，更近了……看見成片的榕樹，連著交纏著一直到沒入水邊。

而那陣歌聲也大了，聲音聽著卻覺得莫名的熟悉。

一轉頭，不遠處一個男孩坐在岸邊，純白的襯衫短褲，腳放在了水裡胡亂蕩著。銀白的發遮住男孩微微看向另一邊的臉，只知道是男孩在輕輕哼著歌。

微風吹起男孩的襯衫和頭髮，像山林裡的精靈，那樣空靈又縹緲。

他下意識放輕了浸在水裡的腳步，慢慢走近那個男孩。

他聽見自己深深的呼吸聲，凝視著那個男孩，內心強烈的想要看見什麼已經失去的東西。

男孩卻好像發現了有人的靠近，停下了聲音，晃盪著的腳也停了下來。

男孩轉過頭來，看向了正在靠近的他。男孩蒼白的膚色上，那雙空洞的瞳孔裝滿了他。然後男孩勾起嘴角，輕輕笑了，臉上露出兩個小小的酒窩。

那張臉上的嘴張了張，好像在說：尤里先生……

你真好……

但其實，什麼聲音也沒有。男孩好像發現自己說不出話，閉上了嘴，看著他繼續笑著。

而他頓住了，又反應過來，跑著過去伸手想要觸碰那張臉。

但就要碰上的那麼一瞬間，手透過了男孩的臉。他開始瓦解了，消逝了，碎成一塊一塊的水晶渣片，昇華在空氣裡。

整個世界都崩毀了，破碎了，黑暗了……

“凌杉！凌杉……”尤里皺著眉一下子從牀上坐起來，看清了一片黑暗的酒店房間。

他伸出手按了按太陽穴，又覺得煩躁不安起來。

他開了檯燈，拿過牀頭櫃上的手機，又想了許久。

他還是播了一個號碼，把手機放在耳邊。

等電話通了，尤里抓著手機的手不自覺收緊了些。那邊沒有聲音，尤里低下頭，聲音有點沙啞：“呂單，我又夢見他了……”

那邊傳來些許雜音，然後冒出呂單有些無奈的聲音：“是嗎？不奇怪啊，你不是最近常常這樣嗎？”

“呂單……我覺得，你可能是對的。”

“哈？”

“我想我……喜歡他。”

“天！你現在才知道！”呂單扶額。

“所以我只能在夢裡見他了。”

“然後？”

“呂單……你知道的，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尤里的聲音帶著些顫抖。

“不是總裁，不是黑幫老大身邊的商人助手，我只是個逃出黑幫地下城時恰巧被你救了的心理病人。”

“我在地下城長大，被迫留在那個性格扭曲的老大身邊。我好不容易逃出來，卻害死了一個最好的朋友。”

“作爲離開地下城的商人，我當時帶上了很多錢。但我卻在朋友死後患了抑鬱癥，要是在離開地下城第一個看見的如果不是你，我……”

呂單打斷了他的話：“別說了，尤里先生。我懂的，不過現在，你可能……更加需要睡個好覺。”

“明天早上的談判對你來說非常重要，而且我似乎發現了不得了的事情，甚至關係到……那孩子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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