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幺卻扭臉看向了神情木訥的韓谷,她嚴肅地開口:“要回去嗎?”
韓谷緊張地攥緊了拳頭,他機械地張了嘴巴,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問我嗎?”
這種事,交給他來決定嗎?
幺幺慎重地點頭:“那種奇怪的聲音對我有影響,我覺著可能是這個影響到了喪屍們。”
“驅趕喪屍的異能者約莫是救不下來了,但寧安基地只是受到波及而已,影響不大。”幺幺認認真真地對著韓谷問:“是現在直接趕往聲音所在地關停聲音,還是回去?”
韓谷張大了嘴巴,腦中聲音紛雜。
一面是類似於風過時嗡嗡聲,一面是男人女人的驚叫聲。
——他不會被感染!讓他去!
——小谷啊,不是叔叔狠心,只有你被喪屍抓到後不會感染,只有你不會死啊……
——小谷,你覺醒了異能?太好了!
——小谷!你簡直是上天派來救我們的天使!
韓谷呆滯的看著幺幺,嘴巴一張一闔,機械地聲音艱難地吐出:“我想……去關停聲音。”
他不是天使,沒有救下所有人的義務!
他不會感染病毒,但會死,會疼。
被親人推到屍潮裡做誘餌的時候,會難過。
韓清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曙光基地的車子頭也不回得前行,搖曳的尾燈在黑夜裡拉了明亮的長線。
他注視著車輛離開,轉而回身,朝著來時的方向跑去。
清風化長刀,只願能救下曾經的夥伴。
老孟沉默地坐在後排,委實沒想到這種自私涼薄的話會從一個孩子口中聽見。
魏書攥著方向盤的手因爲過度用力而發白,心中逐漸陷入冰涼。
這些孩子維護安先生的時候是用了真心,可這種時候也是真的冷血!
一時間車中無人說話,幺幺掃了眼魏書,忽而越過座椅拍了拍韓谷的腦袋。
“就算你要回去我也不會放人!”幺幺嬉笑道:“那邊圍了五百多喪屍,而且還有喪屍在圍聚過去,咱們去了也意義不大。”
“還是早點關停了那個聲音。”幺幺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悠然說:“要是我發起瘋來,你們可攔不住我!”
她說完轉身,往座椅上一靠,淡淡地說:“當然,要是有人願意犧牲自己回去救人,我也不攔著。”
她說的隨意,老孟和魏書卻懂了,心中尷尬面上訕訕。
幺幺輕哼了一聲,無所謂地看向窗外倒退的建築。
古怪的聲波或者別的東西嗎?幺幺在心中想,腦子裡滿是韓碩提起過的那個像人一樣有思考能力的喪屍。
如果喪屍有了思想,到底是算人還是喪屍?
他們這一路不再暢通無阻,路上的喪屍雖有幺幺壓著未攻擊他們,但也不似之前那樣遠遠地避開。
萌萌操縱著火焰在車頂漂浮,火光照亮了街道,也照亮了這些喪屍。
喪屍們錯亂地站在道路兩邊,頂著腐爛的面容呆板的看著這輛車子從他們身邊駛過,韓谷隔著車窗與他們相望,不禁擡手觸摸了自己的臉。
有那麼一個瞬間,他忽而覺著自己和這些喪屍是一種東西。
這個念頭纔剛剛升起,便有一隻小手悄悄繞過來抓住了他的手,韓谷偏頭,一眼撞入了萌萌的笑容裡。
她無聲的搖了搖頭,抓著他的手悄悄收緊。
不怕不怕,我們遇見了安先生,有了彼此做家人啦~
韓谷無聲的彎了彎嘴角,不去想過去,只想著將來。
“大姐大,我們什麼時候能實戰?”韓谷問。
幺幺擡頭,通過後視鏡看了他們一眼,隨意地說:“現在不也是?你試試看,用風清理前路探聽消息。”
韓谷目瞪口呆的看她,心說風能這麼用麼?
可此時要是不做點什麼,他又實在是靜不下心來,只得照辦。
魏書此時也沒心思想七想八了,他緊張地開著車,手心早就被冷汗浸透,滿心皆是路邊對著他們行注目禮的喪屍。
蘇安打著呵欠,睏倦的靠在車門旁,上下眼皮打顫。
他們到達研究所的時候,已經是晨光微熹,鴉青色的天空上飛鳥陣陣,除去滿地的喪屍和狼藉外,竟有點末世之前的影子。
魏書下了車,第一次在幺幺面上掏出槍來,老孟在腳踩在地上的那一瞬,手中便多了一把鋒利的木矛。
就連睡了一路的蘇安,手中都多了幾個小水球,更莫說本就以攻擊爲主的萌萌和韓谷了。
幺幺看了他們一眼,目光在魏書的槍上停了一瞬,才意味深長地笑笑。
——說好的不會戰鬥的水系異能者呢?
研究所的大門破敗,伸縮門旁石墩上的頂燈歪斜,還頑強的亮著紅芒。
院中樹木歪倒,綠的詭異的爬山虎長滿了庭院,鬚鬚兒卻在門口處戛然而停。
整個院子的植株茂密,像是將春天永久的困在了這裡。
“孟叔,試著控制植株,清理條路出來。”幺幺說。
老孟被嚇了一跳,無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做,只與幺幺大眼瞪小眼。
這時候蘇安倒是反應不慢,自告奮勇的對著幺幺說:“大姐大,我來吧。”
幺幺點頭,倒也沒太在意。
蘇安走在前面,發動異能吸乾了前方植株的水分,韓谷緊隨其後,風一吹前方便多了一條半米寬的小路。
看著這神乎其來的一手,老孟目瞪口呆,心說這羣素來被安先生保護的孩子,究竟是什麼樣的怪物?
研究所內空蕩得詭異,無半隻喪屍遊蕩,反倒叫人覺著心驚。
外面的植物擠進來,牆上已經有了裂縫,整座建築處在岌岌可危的狀態。
植物實驗室的培養箱裡,有植株爬了出來,翠綠的葉子鮮豔,成簇躺在鋪著黑膠皮的實驗臺上。
麻團主動提供了地圖,一改之前頹然,警覺地立在幺幺腦袋上。
幺幺從口袋裡掏出之前安先生給她的單子和地圖,她比對了半天,才勉強分辨了方向。
到了研究所中,莫說是幺幺,就是剩下的幾個人都清楚地‘聽’見了那股奇怪的聲音。
說是聽見,似乎也不太準確,那聲音就像是長在了他們腦子裡似得,就是他們想忽略都不行。
他們打開了備用電源,順著安先生給的資料往前走,卻莫名尋到了一處簡約的健身房裡。
“走錯了?”魏書納悶,又說:“這裡怎麼會有健身房這種東西?”
幺幺盯著鋪了整面牆的落地鏡看了好一會兒,才試探著上前,她看著這面和學校舞蹈室相似的鏡子,忽而哈得笑了一聲。
師尊啊……
就是個大騙子!
自打將舞蹈室交給他們做練習室的時候開始,師尊就想到他們遲早會朝這裡走一遭了吧?
幺幺心想,偷偷給自家師尊起了個不太尊重的稱呼。
——老混蛋!
這三個字在腦中一繞,幺幺莫名覺著還挺合適。
她是小混蛋,師尊是老混蛋,再加上那個老妖婆!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嘛!
幺幺上前,緩步立在鏡子旁,裝模作樣的尋了一通後,拉過麻團當鑰匙刷了一下。
塵封的門就此打開,門後寒氣撲面,燈光緊隨著露出。
這裡面,竟然是有電的!
從泄出來的空氣來看,通風系統竟也在一直工作著。
而他們腦海中那股奇怪的聲音,也隨著大門打開而被無限放大,雖未震得衆人耳膜疼,卻也絕談不上舒服。
韓谷腳步一頓,素來平靜的面上忽而浮現出詫異的神色來。
“大姐大。”他皺著眉頭不確定地說:“我好像進階了。”
幾人咋舌,驚訝地看過來。
“你本就在進階邊緣,不奇怪。”幺幺說,思量了一瞬後才問:“也不知道這聲音會對我們產生什麼影響,你們是留在這裡還是和我一起進去?”
幾人面面相覷,卻無一人退縮,老孟也不過是在猶豫了一瞬之後便選擇了繼續。
這地方這般詭異,一個人留在這裡比前進更可怕!
地下通道整潔,無半點狼藉,他們行走在其間,竟還看見了工作中的掃地機!
就離譜……
衆人腳步聲在空蕩的地下回響,幺幺走在最前面,手裡攥著裁紙刀,眼底堆滿了警覺。
終於,幺幺的腳步在一間實驗室門口停下。
她踟躕了下,扭臉對著幾人說:“在這裡等我。”
這次不是問詢的語氣,而是直接的命令。
幾人齊齊盯著不斷傳來動靜的屋子,神色凝重的點頭。
萌萌抽噎著攪動著袖子:“讓我和你一起吧!我很能打得!”
幺幺看著哭泣的萌萌,無語的抽了抽嘴角。
她委實不知道這位到底爲什麼這麼能哭!
“在外面小心點。”幺幺委婉地拒絕。
萌萌重重地點頭,幺幺才轉身,她便用火圈將他們幾個人圈在當衆護住。
深吸一口氣打開房門,幺幺走了進去,她站在門口掃視了一圈,徑直朝著發出動靜的機器走去。
【小心身後。】麻團示警。
幺幺面色不動,快步走到那酷似頭盔和揚聲器組合體的機器旁,因著不知道哪裡是關閉鍵,乾脆伸手去拔電源。
實驗臺只比她低了一點點,插座又在正中間的位置,幺幺伸手夠了一下,未果。
腿短怎麼了!實驗員不許有侏儒麼!
幺幺哼了一聲,左右找凳子。
不等她搬凳子過來,一隻帶著乳白色橡膠手套的手躍了過來,越過幺幺的腦袋按下了一拍按鈕最上方的那一個。
腦中的聲音戛然而止,幺幺長舒了口氣,回身仰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格外蒼老且蒼白的臉。
那人面上屍斑未褪,蒼老的面上無半分血色,就連眼珠子都掉了一顆,眼窩空蕩黑不見底。
另一隻眼睛裡亦是混濁不堪,可就是這樣一雙眼睛,卻在幺幺看向她的時候同樣也在看她。
這是一隻很老很老的喪屍,幺幺盯著他稀疏的白髮想,順帶在心裡猜測他的身份。
老喪屍盯著幺幺,費力地擠出一個和善的笑,開口時聲音也斷斷續續的。
“終、終於……有人……來了……”老喪屍說。
幺幺衷心覺著這人腦子可能不太正常,正常人見到小孩子來這裡會是這個反應嗎?
不對,喪屍沒有腦子:)
老喪屍戀戀不捨的看著桌上的儀器,費力地說:“帶、帶走,給安九,救世……”
幺幺看看他,又看看桌上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儀器,慎重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