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雲昭的信任素來是純粹且沒有道理的,非要說的話甚至可以稱得上一句麻木。
自接管長寧閣後,宋閣主手上的權力逐漸移交,擺在幺幺桌案前的文書越來越多,情報也越來越全。
幺幺處理起這些雪花般的情報倒是不費勁,只是看著一些有關驪珠公主的暗報,卻覺著心中不得勁。
可無論她在識海里怎麼喊,那位就是沒動靜,就連麻團去了也被對方的系統勸了回來。
幺幺沒法子,只得正大光明地遞了摺子,以長寧閣閣主的身份拜見聖上。
這回倒是無人阻攔,她這摺子遞上去不過一日,便順順當當地進了宮。
才進勤政殿,幺幺便嗅見了熟悉又陌生的阿芙蓉的香氣,她心下凜然,不覺看向坐在桌後的皇帝。
比起上次宴席中見時,皇帝消瘦了不少,兩頰也無了血色,倒像是吃了什麼苦頭似得。
可他的精神又是渙散的,面帶享受之色,似乎是感受到了莫大的歡愉。
幺幺隨意行了個平輩之禮,瞧著皇上的樣子不覺心驚,這才短短幾日,只怕皇權已經易了主。
而這位皇帝,也成了阿芙蓉控制下的傀儡。
可她分明記得阿芙蓉的作用沒那麼快啊!
那老妖婆急著動手掌權,究竟爲什麼?
“閣主……嗤……宋老頭是怎麼想的,竟叫你這麼個小丫頭繼位。”
皇上一手拿著煙槍,一手撐著桌子,上下打量幺幺時眼神和打量貨物一般無二。
好似幺幺不過是個什麼玩意兒擺件似得,壓根就是個上不得檯面的東西。
幺幺笑瞇瞇地應聲:“祖父到了老年,反倒思量起骨肉親情,爲女兒祈福去了,長寧閣無所依,也唯有我了呢。”
她這話說的幼稚,也就能糊弄糊弄什麼都不懂的人,可在皇上這個老狐貍眼中卻不夠看。
可幺幺就像是什麼都不懂似得,大大咧咧地藉著宋卿之名刺激這一位。
“閣主今日來所爲何事?”坐在一旁批閱奏著的雲昭終於擡頭,像是才瞧見幺幺似得。
幺幺偏頭看過去,悄悄對著她打手勢。
——單獨聊聊?
雲昭皺眉,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算作是拒絕。
幺幺這回不樂意了,委屈巴巴地在識海里問【你最近到底是怎麼了!有什麼事兒你跟我說啊!】
幹嘛非要一個人死扛著?
雲昭不發一言,幺幺不得己,只對著木頭一樣的皇上說起北國商貿之事。
對外貿易這種事兒旁處雖也有,但無論哪條路線都不急長寧閣所有,長寧閣開拓商貿之路,爲的亦不僅僅是自身獨大。
只是想要做大,總歸還是要帝王點頭,否則這裡通外國的罪名誰也受不起。
不過是一紙文書的事兒,其實也不值得幺幺專門跑一趟。
畢竟這往來之間早有章程,閣主親自前來也算是給足了皇家的面子。
皇上渾噩的聽著,看向幺幺的目光中滿是不屑,心中覺著長寧閣當真是落敗了。
這不,這小奶娃纔剛剛上任,就急著過來討好呢!
他有心拿喬,卻也怕做得過火引得長寧閣不滿。
畢竟,幺幺此次也非是獨身而來,她藉著說話不便的名頭,身後還跟著個人老成精的宋伯呢!
皇上正要提筆寫下文書,雲昭卻忽而開口:“這些事,但是戶部管轄,長寧閣當真好威風,竟越級上報。”
她斂眸不去看幺幺,只平聲說:“父皇日理萬機,哪裡有空閒搭理這些小事。”
幺幺不虞,一時間摸不準雲昭的意思,只詫異的看了她好幾眼,纔開口:“長寧閣非臣子,何來越級上報?不過是來與陛下商議一二罷了。”
還真當她是貓兒啊!
幺幺說的底氣十足,也不解雲昭的意思,只在識海中說【長寧閣與皇室相互制約,現狀並無不好,你就算要合併好歹也同我通個氣啊!】
雲昭還是沒理她,可原本還睡貓兒似得皇上卻陰了臉,他陰惻惻地盯著幺幺,似乎是要在她臉上鑽個洞。
旁邊的宋伯瞧見這一幕後不覺心驚,待等到出了皇宮之後,他才小聲提醒:“小閣主,如此是不是太過了?”
幺幺擡頭,似笑非笑地瞧他:“嗯?”
“老奴失言,望閣主恕罪。”宋伯忙請罪,心中比之前更加慌亂。
幺幺懶洋洋地靠在馬車上,隨意地嗯了一聲,只悠悠吩咐:“去護國寺。”
罷了罷了,想要知道那老妖婆想做什麼,還得去找師尊!
宋伯見她沒有繼續追究,心裡也鬆了口氣,同時也暗暗嘆息。
看來給自己找繼承人的事兒也得抓緊了,他原本想著老閣主近年內不會傳位,可沒想到他突然之間退下。
他這個老閣主身邊用慣的人,反倒處在了一個不尷不尬的位置。
還是早點交接完手上的事情,退下去陪老閣主好。
省的仗著功勞年歲,變成了那倚老賣老的惡奴,害的自己晚節不保。
他不過是個下人,可以悄悄提醒主子,卻不能站在至高的位置上提點。
方纔是他僭越了。
這邊幺幺的一舉一動皆在監視之下,馬車才轉了道,雲昭便得了消息。
【大人……】系統零零小心翼翼地問詢【當真不告訴幺幺大人?】
它斟酌著說【比這更惡毒的事兒幺幺大人也見過,若是有幺幺大人助力,您豈不是能鬆快些?】
雲昭聞聲苦笑,她搖頭說【罷了,這事兒還是莫要叫她碰了。】
零零委實不解,要是真的一點兒都不想讓幺幺大人接觸,直接將幺幺大人送回雲島不就好了?
何必非要將幺幺大人留下,卻又什麼都不告訴她呢?
雲昭斂眸,似是在回答零零的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她總要經歷這些的。”
“什麼?”皇上在恍惚間插話,還以爲雲昭是在同自己說話。
雲昭擡眸,溫溫柔柔地笑了:“兒臣是說,太子弟弟總要經歷這些的,畢竟是國之儲君,哪能因爲年歲小就推諉著不理朝政呢?”
皇上嗤笑,渾渾噩噩地應答:“太子推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