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最高層的命令,本就由於巨大戰損而處在崩潰邊緣的胥琴人一方殘兵立刻大喊投降,雖收手後退,卻沒有放棄武器與戒備。
投降這種事在過去的戰爭中十分少見,鱷魚領牛騎團則有點懵逼,慣性的威逼上去,卻也沒有繼續動手。豎起耳朵等待鱷魚公爵的命令。
焦明沒有和其他人一樣威逼上去,只是站在原地。雖然不知有關俘虜的規矩具體是啥,也猜得到大概,無非是不許殺俘一類的條貫。宗旨與形式上或許類似地球的日內瓦公約,條件上則必然嚴酷許多。畢竟魔法貴族便是靠繼承魔法血脈的族人支撐。一個肆意殺俘的勢力,必然不被廣大貴族階層容納。
但焦明以遊歷王國聯合的經驗看,諸勢力集體抵制便是極限,聯軍之類完全是克文安斯唬人,欺牛騎團中低層人員沒見識,只要稍稍遲疑停手便達成目的。
不過更深一步考慮,鱷魚領現在商業方面的利益,若全王國聯合諸勢力皆不購買鱷魚領產品,也是個十分嚴重的問題,鱷魚領只有五十萬人,‘吃自己’操作難度相當大。
但不過不論如,‘皮球’是傳到了鱷魚公爵的腳下。其實在法師塔頂的空間拓展法陣被破除的時候,鱷魚公爵便從老對手的神態表情有所預感,是以極力糾纏戰鬥,爲的就是不讓克文安斯說出這種話,卻終究還是失敗。
而在所有人注目中,浮在半空一動不動的鱷魚公爵雙眼死死盯著老對手,沉吟不語,心中諸多念頭轉動不停。如此狀況,選項看似很多,但想來想去其實只有一個,那便是接受投降。
首先焦明想到的商業方面的抵制,鱷魚公爵自然不會疏忽。若是修復了各種工廠,產品卻沒有銷路,那些其他三系的魔法工人怎麼辦?遣散會讓這幾年的努力付諸東流,發基本工資又如何留得住人,且必然閒出事兒來。
而根據女兒冰蓮提起的工業化窗口期,雖然聽不懂也有大致的預感。若是在其他三系魔法師儲備人才計劃上錯過這幾年,以後鱷魚領很可能是永遠的‘魔法戰士之鄉’。
其次便是捏住鱷魚領‘不受降’把柄的胥琴人可能的對策。聯軍之類自然是唬人,但佔據了道德優勢,只要與‘俘虜協議’名義上的主張者——魔法師協會稍作溝通,再與南邊東邊的其他勢力做出妥協,換得短暫的休戰並非不可能。到時候胥琴人傾全國之力對付鱷魚領又該怎麼辦。
而想到這裡,鱷魚公爵有生出一種憋氣窩火之感。若是幾天前在長藤鎮的那一戰,胥琴人大獲全勝吞併鱷魚領,魔法師協會和其他勢力卻是絕對懶得多廢話,簡單承認現狀。被欺負一番,但反過來,卻不能一模一樣的欺負回去,這便是小邦小國的悲哀了。
不過只是咬咬牙,鱷魚公爵這念頭便被壓制下去,讓思路重回正軌,並想到了最後一點,並下定決心。
這便是時間。
克文安斯對鱷魚公爵懷著複雜的心情,鱷魚公爵也差不多,畢竟是以九環的實力抗住自己九環之上多年的老對手。而這次克文安斯投降,保存實力的目的不用說。假若易地而處,鱷魚公爵自問做不到這份果決,對這位老對手更是高看三分。不論其他人如何評價,鱷魚公爵認爲克文安斯稱得上與自己同級別的強者。
但在子嗣繼承人方面,仔細去想卻也記不起克文安斯有什麼出色的子孫,但己方鱷魚領來說,冰蓮與焦明皆在三十歲之前達到雙系七環,可謂人傑。新一代中,更有好些個好苗子,忠心與實力皆可圈可點。
那麼,讓時間‘殺死’克文安斯這難纏的傢伙,並這次戰役爭取來的幾年和平期中讓新一代茁壯成長,再在新一代的對決中取得徹底的勝利,似乎也是一個可以接受的方案。
如此諸多念頭轉完,鱷魚公爵終於緩緩開口,聲灌全場:“這麼說來,你也是我的俘虜了?”
“如果您能捉住我的話。”
克文安斯輕聲道。確信鱷魚公爵已經做出接受投降的決定,微微一笑接著按照對待平等身份者的貴族禮儀與鱷魚公爵一禮,傳送消失。
接下來的事情自然不用多說,鱷魚領牛騎團將不多的殘敵作爲俘虜收押,清點人數並確認魔法派系。
結果俘虜共六十人,以土系火系的七環八環爲主,少量水系魔法戰士與僥倖存活的六環雜魚。卻是一個高環氣系也沒有,顯然這羣傢伙和克文安斯一樣,見局勢不對時便趁亂傳送溜掉。另外與薩布魯·尖雹對陣的水系九環亦不見蹤影,畢竟這種程度的強者,一心逃跑的話,真的很難抓住。
同時,焦明架設藤蔓傳送法陣,按照計劃將新軍傳送過來,處理躲在犄角旮旯未參與戰鬥的雜役低環魔法師與普通人。一衆牛騎團成員經歷慘烈大戰,正是疲敝自我療傷的時候,根本懶得管這些雜事。這個焦明十分重視的工作,毫無阻礙的順利接手。
而很快,牛騎團損失數字也出來。輕重傷勢不需考慮,人員死亡四十八個,幾乎是四分之一。坐騎黃牛死亡九十,這已經是半數。
要塞中心的法師塔廢墟內,鱷魚領一衆核心層對著這兩個數字,相顧無言。唯有晨露小姑緩緩舉起僅存的左手指向天空,並無一絲喜悅地緩緩道:“我覺得自己突破了九環,或許算是個好消息吧。”
衆人一愣,迅速擡頭,穿過法師塔敞開的豁口,果然看到第四顆人星,只是略顯暗淡且明滅不定,彷彿電壓不穩的燈泡。
鱷魚公爵一把將自家妹妹抱在懷中,喜極而泣。晨露小姑在短暫僵硬後,亦是流下淚來。衆人面面相覷,應景鼓掌,笑容有發自真心的喜意,卻未能徹底驅散臉上的陰霾。焦明則聽到晨露小姑一邊哭泣一邊喃喃重複的一句話是:“本來是想戰死的,卻沒想到……”
以在場衆人的耳力,焦明顯然不可能是唯一聽到的,但大家皆充耳不聞,焦明也只當自己出現幻聽。
不同於其他人的簡單思路,得到晨露小姑的提醒,冰蓮立刻出了廢墟,回返時則帶來牛騎團成員晉升的具體數據以及胥琴人的死亡人數。
前者來說,居然有十七個七環晉升了八環,且所有人都表示有所進步。後者在新軍士兵的翻找清點下,留存屍體的便有一百二十多人。雖然其中存在少量五環六環的雜魚,但接近一比三兌換比,依舊足夠亮眼。
衆核心層點點頭,悲傷無措的情緒得到一定的緩解,開始就眼下的問題展開討論。
首先一個議題便是撤退,結論很簡單:並不著急。
若胥琴人攻來,正好可以將俘虜全弄死,之後再撤退不遲。畢竟機動性方面——排除陷入空間法陣的情況,水系魔法戰士組成的團隊並不畏懼四系混合部隊,而胥琴人也沒有成建制的氣系魔法師。
其次的議題便是斬鱷斧要塞的處置。部分人建議保留並駐守,使其成爲守衛鱷魚領半島的第一線。但這方案很快被否決,大部分人的意見是將之徹底毀去。
理由有三。其一水系魔法戰士不利駐守一點,只會反而成爲死地。其二是難保克文安斯老賊沒有留下後手,反攻時突然出現個空間法陣,徹底遭殃。其三,若不駐守,被胥琴人奪回去是必然。要塞一旦被輕鬆重建,這次進攻的成果便只剩下‘人頭’,總覺得不劃算。
至此,鱷魚公爵定下砸毀要塞的決定,方式則也很簡單,城牆作爲牛騎團練習衝鋒的材料,其餘建築則盡數劃爲水系魔法戰士的靶場。平時在鱷魚領,可沒這份閒錢做出如此奢侈的超大型一次性訓練場。
焦明雖然感到惋惜,卻也沒啥理由反駁,暗罵一句敗家便也放過此事。
接下來的議題,則是恢復牛騎團的實力。
人員方面鱷魚公爵再次放開條件,將六環列入預備役,並跟團訓練。衆核心層皆是各個家族的族長或長老地位的存在,自家有多少六環根本就是盤算了無數遍的數字,此時紛紛上報,讓這個預備役兵團的人數暴漲至二百。
而焦明一聽‘預備役’三個字,便有一種被抄襲的感覺,但考慮到這是岳父大人,也只能撇撇嘴。但如此細微表情變化也被冰蓮抓住,飛來一個大大的白眼。
坐騎方面則更是簡單,先是小詩和晨星拍胸脯保證兩天就可以完成五十多人的靈魂連接魔法,且是比以前更細緻的那種。
接著焦明也聯絡了長藤鎮養殖場,確認殘餘黃牛數量,以及進口收購情況。並依託藤蔓法陣,暫時構建一個傳送門,將二百餘頭最強壯的黃牛運過來,供失去坐騎的牛騎團成員現場挑選並完成靈魂連接。
再然後有人提起將地下異族引入牛騎團,但想想那種大蜥蜴模樣的地下異族騎上牛背,衆人皆是表情怪異。若非氣氛不合適,怕是爆笑當場。鱷魚公爵擺擺手,一句‘此事再議’將話題引入下一議題:如何控制俘虜,防止某些不愉快的事情發生。
衆人一聽這個,頓時什麼說法都冒了出來,大抵上便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毆打致殘是最普遍的。還有人打算鑽贖人的漏洞,將俘虜弄成白癡,先詢問冰蓮有無此類功能的藥劑,無果後又詢問小詩土系魔法方面有無手段。焦明連忙插言,堅決否定,絕了衆人這方面的念想。
最終還是薩布魯·尖雹指了指地下,開口道:“最麻煩的地方與隱患,其實就是空間通訊裡應外合。不如將俘虜打暈後送進西柯頓之壁的中機艙內,再分派兩個九環鎮守,徹底斷絕暴動的可能。”
衆人互看,一時想不到反駁。鱷魚公爵環顧一圈,便開口道:“那就這麼定了,我們再說說贖金問題,大家覺得克文安斯能出多少?我們又該要多少?”
面對這種從未面臨過的‘幸福煩惱’,一衆土包子面面相覷,幾個不怕丟面子的說了幾個不靠譜的天價,被反駁也不嗆聲,顯然自己也覺得不可能實現。
待討論無果,場面沉默下來。焦明與冰蓮默契的眼神對視,後者站起身,先是對在場衆長輩行禮,這才表示有話要說。事前沒有商量,鱷魚公爵也猜不到冰蓮想說什麼,但出於越來越增進的信任,還是點頭並給出支持的眼神。
“正如同上次我們塞給胥琴人王國工業計劃作爲贖金,其實所謂贖金這東西,並不限於金錢糧食。而且同樣地處北方偏僻之地,我們和胥琴人的農業生產情況類似,工業方面反而是我們領先,要這些東西只是平白浪費難得的機會。”
見衆人緩緩點頭,並且投來期待的目光,冰蓮略微整理思路,繼續道:“所以我建議,我們這次的贖金要求,不必和胥琴人拼耐心兜圈子,以期望得到談判上的優勢。不如直接開口索要我們最缺失的一環:人口!”
鱷魚領衆核心層顯然沒預料到這樣一個結果,迷惑的面面相覷,彷彿在懷疑自己聽錯。
“你是指低環的魔法工人嗎?”鰭刺女士確認問。
冰蓮不答反問:“如果是低環魔法工人,這六十個高環您覺得能換多少?”
“大約……六七百到一千人?但忠誠問題且不說,這裡面的間諜密探怕是太多了。”
“所以我指的並不是低環魔法工人,而是不會魔法的普通人。總數更是巨大,初步預計在六萬到十萬。而且這些普通人只是領民,過著最苦的日子,雖然屬於胥琴人王國,卻對其根本不會存在多少忠誠心,相信幾年之內就可以徹底轉化爲我們鱷魚領人。”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如此這般的意義何在?這些普通人充當贖金的價值又在哪裡?”
這次是鱷魚公爵直奔核心的提問,且語氣上,已經透出淡淡的反對傾向。若不能得到一個滿意的回答,否決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