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沈復興吻別熟睡中的妻女,穿好衣服下樓。
本不想打擾家人的他卻看到了母親正盛出一碗稀飯,笑著招呼:“就知道你急著出門,吃一口再走,有你喜歡的鹹鴨蛋。”
知子莫若母,沈復興心中感動,將行李放下,招呼小滿一起過來。
沒走兩步,就看見小白端著榨菜小心翼翼地端上桌,轉身看見沈復興,立馬解釋:“乾爹,這是榨菜,幹奶奶說你喜歡吃。”
沈復興一下子就有些撐不住,快步上前想要抱住穆小白,但最後卻忍住,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小白,我對你師父有承諾,你知道什麼是承諾嗎?”
小白撓了撓頭:“王寶釧的故事嗎?”
“呃”
沈復興頓時啞口無言,這是什麼話。
自己怎麼可能讓人等18年!
等等!
他頓時反應過來,這是說她要等18年?
沈復興想了想,拉過椅子,將小白一把抱過:“我知道,從金陵領你回來之後,我們就沒怎麼溝通,一來確實是打仗耽誤了,再者,你幹奶奶是我母親,她對你的態(tài)度,就是我的態(tài)度,你明白嗎?”
小白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沈復興扶額,孩子太小了,恐怕講不明白。
“那天,你師父跟你說了什麼?”沈復興轉變思路。
小白想了想,搖了搖頭:“師父不讓說。”
得!
沈復興大概也猜到,無非就是去了要聽話,要
或許在他人看來,入得沈復興家已是邀天之幸。
但只有沈復興自己知道,這裡只是他的避風港而已。
“這樣吧,我交代給你兩個任務。”沈復興用對待成年人的語氣對她開口。
穆小白的眼神立馬變得堅定起來,似乎她等著這一天很久了:“嗯!”
呼!
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後,沈復興沉聲說道:“第一,認真跟著大師學,她算作你的二師父,學好基礎後,將你師父的本事發(fā)揚光大。”
小白點頭如搗蒜,小小的腦袋相當用力。
“第二,照顧好奶奶,也要照顧好嘟寶,這是你身爲沈家大姐的責任,雖然你不姓沈,但在我眼裡,你就是我女兒,以後不用叫乾爹了,明白嗎?”
沈復興說完,小白愣了一下,這種強制性的指令就像師父當年同她說話時一樣。
“好的,乾爹。”小白紅著眼回答。
“嗯?”
“父親。”
沈復興再次搖頭,沈母在旁邊微笑著說道:“寧波話,叫爸。”
“b爸?”小白情緒明顯有些激動,呼吸也有些急促。
“哎!乖女兒!”沈復興笑著將她抱入懷裡:“來,爸給你剝一個茶葉蛋。”
“啊?”
小白還沒反應過來,一顆茶葉蛋就喂到了嘴邊。
沈母與小滿笑著坐下,看著這對新的父女,感覺這個家更加完整了。
十幾分鍾後
沈母與小白站在門外,天空依舊是灰濛濛的,黑色的轎車已經(jīng)停在門口,陳布雷焦急地看著手錶等候。
沈復興告別家人,快步上前。
“委員長交代,讓你同他一輛車。”陳布雷指著中間那輛黑色轎車說道。
!?
沈復興快步上前,竟然讓委員長等了,有些沒禮貌。
等他上車,正在假寐的委員長睜開眼睛:“維安,你來了啊。”
“卑職冒昧,讓委員長等候多時。”沈復興坐在前排微微躬身,他還不到與身後之人同坐的待遇。
“無妨,看看電報,然後告訴我你的判斷。”委員長指著車窗前的一疊文件說道。
隨著汽車開始緩緩行駛,沈復興拿起電報認真看起來。
可越看越是心驚,第一封就是華盛頓終止了《美日通商航海條約》,這是外交代表團的功勞。
但僅僅只是終止,物資與貿易沒有受到影響。
可從側面看,日寇還是感受到了華盛頓的壓迫,或許這會導致美日之間的戰(zhàn)爭提前爆發(fā)。
第二封更嚴峻,沈復興扭頭看向身後的委員長,只見他繼續(xù)假寐,沒有盯著自己。
重重吐出一口氣後,沈復興覺得歷史有他自己的修正性。
這不是電報,而是一份情報:
僞“維新政府”王克敏、梁鴻志與僞滿蒙代表同汪逆達成合作,共同組建僞政權。
承認華北政務委員會的自治性,承認僞滿蒙的自治性,還都金陵,並邀請大量日籍顧問。
兩句話,總結概括就是汪僞政權要成立了,這個混蛋要賣國!
嚥了咽口水,沈復興知道至暗時刻與機遇時刻即將同時到來。
翻開下一份文件,竟然是張發(fā)奎的請罪書?
敏銳的沈復興又翻開後面幾張,心中頓時涼了一大半!
沒有白崇禧的,更別說陳誠與林蔚的。
要遭!
接下來便是歐洲傳來的消息,據(jù)可靠情報,莫斯科與芬蘭的戰(zhàn)爭即將結束,而柏林似乎有北上丹麥的嫌疑。
後面的.還有一份戴笠的報告,說此去柳州危險,勸委員長三思。看完文件,沈復興心頭沉甸甸的,這哪裡是讓他分析,這很有可能讓他做壞人啊。
但沒等他開口,汽車已經(jīng)駛入機場,數(shù)架飛機已經(jīng)在機場等候。
早有大量人員在機場等候,被調回重慶的白崇禧赫然在列,夫人也從後面的車上出來,一個個要員幾乎齊聚於此。
沈復興頓時皺眉,這麼大張旗鼓,萬一小鬼子攔截怎麼辦?
但委員長卻是招手,示意沈復興與他同一架飛機。
沒辦法,在整個二戰(zhàn)期間,委員長算是各國首腦裡面,唯一一個時不時就衝到前線去的猛人。
沈復興不敢想象,萬一這個時候遇刺,會不會整個國家頓時四分五裂,被汪逆完成【大一統(tǒng)】成就?
才一想,沈復興的後背就冒出冷汗,甩了甩腦袋,將這可怕的想法拋諸腦後。
看了眼神色各異的衆(zhòng)人,沈復興頓時覺得此行壓力極大。
在他的再三強調後,侍衛(wèi)長王世和帶人重新檢查了一遍飛機,才讓委員長登機。
“維安,人人都說你兵行險著,勇字當頭,今天爲何如此謹慎?”委員長才踏上飛機,就開口問道。
沈復興在示意下坐在對面:“如今的局勢,您的安全可是牽一髮而動全身,抗戰(zhàn)大業(yè)可以說繫於您一身也不爲過,維安不敢不上心。”
聽著這個最不聽話卻又最“忠心”將領的話,委員長頓時充滿豪氣。
這一句,抗戰(zhàn)大業(yè)繫於一身。
瞧瞧,陳布雷就寫不出這樣的話來。
“過了,過了,這抗戰(zhàn)是全民族的抗戰(zhàn),可不是我一個人的,在外就不要說這種話了。”
雖然說是這麼說,但沈復興看著旁邊秘書寫的飛快,大概這些話很快就要登報咯。
這是與羅馬的墨索里尼一樣,要搞領袖個人崇拜嗎?
沈復興點頭:“維安明白。”
“好了,那些文件你都看了,說說你的想法吧?”
沈復興重重出了一口氣,斟酌著回答:“看華盛頓的意思,他們還沒準備好摘桃子,我覺得主要還是馬奇諾防線太安靜了,在西線的進攻開始之前,華盛頓不會爲了他人火中取栗的。”
委員長點頭,顯得非常認可:“這與我猜測的一樣,現(xiàn)在各方陣營還沒正式成立,什麼都有可能發(fā)生。”
“的確,但大格局不會改變,英美必然是一家親,至於其他.都這份上了還不結盟,怕是有說頭!”沈復興淡淡一笑。
“哦?你覺得蘇德?”
“說蘇德太遠了,但英法這邊,肯定會吃一個大虧,說不定巴黎還會給全世界一個驚喜。”沈復興賣著關子。
你可以前瞻,但不能太前瞻。
畢竟現(xiàn)在蘇德關係好著呢,兩邊都有意拉攏對方。
只是吃下了波蘭之後,柏林對於各佔領區(qū)的管理簡直可以用一塌糊塗來形容,而烏克蘭平原的糧食、巴庫的油田還有各處礦產,則是柏林的生命線。
但沈復興不想去說這個問題,早在羅馬尼亞放棄比薩拉比亞的時候,這一切就已經(jīng)註定。
委員長看著沈復興那樣,搖了搖頭沒打算追問:“後面呢?”
沈復興立馬收斂神色:“此舉在於解脫日寇的駐地兵力,小鬼子怕是要有大動作了。”
委員長點頭,兩人都很默契的沒有去提汪逆還都金陵的事情,那是政治上無法阻止的,但小鬼子的軍事行動卻是可以阻止的。
“會是哪裡?”
沈復興搖頭,但還是給了一個猜測:“看來日寇很急,說不定會直撲重慶。”
委員長想了想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繼續(xù)。”
沈復興知道,這是在問張發(fā)奎,但實際上是問白崇禧。
試探罷了。
“張司令的事情,自然是全在委員長心中,但這次柳州之行規(guī)模太龐大,我覺得戴局長說的沒錯,其實不如在桂林,或者重慶召開爲宜。”
沈復興果斷跳過陷阱,你們的鬥爭,別拉上別人!
但他前面的話,就差將【簡在帝心】寫出來了。
委員長淡淡一笑:“早上起得早,我乏了。”
沈復興躬身走到前面的座位,與侍衛(wèi)長王世和坐一起。
“戴局長的報告你看了嗎?”沈復興主動搭話。
王世和點頭,神色凝重:“其實你上飛機前,我已經(jīng)檢查過三遍了。”
沈復興眉頭一挑:“那從桂林到柳州,乘坐汽車還是火車?”
王世和頓了一秒,還是回答:“火車,沿途已經(jīng)安排專人盯著,車廂經(jīng)過加固,到時候真假四班列車,不會出問題。”
“有沒有可能遭遇空襲?”
“考慮到這個問題,四班列車都是晚上行動,保證萬無一失。”
但沈復興總覺得.沒有必要冒這個險,看著再次閉眼假寐的委員長,他也不好說什麼。
柳州
城西的一處普通民宅,一臉黝黑的男人拿著從外買來的小籠包笑意盈盈的回到家中。
只是剛進院子,他臉上的笑容立馬消失。
快步回到廂房後,赫然出現(xiàn)一步電臺,他冷聲對“妻子”說道:“消息已經(jīng)確認,一號目標22日抵達柳州,地點是羊角山。”
“妻子”點頭,立馬將消息送出。
幾分鐘後,兩人重新迴歸正常生活。
男人在院子裡幹起了木活,女人開始收拾家務,好像什麼都沒有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