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天下景從
“你瘋了?下午的課你不教了?”
“車子,房子,全部都要賤賣?”
尖銳的質(zhì)問聲並沒有打斷男人收拾行李的動作,牀上的【華盛頓郵報】就這麼躺在那裡。
《把最後的心跳,獻給祖國》
“嘶啦”聲中,報紙被扯得粉碎,面對沉默的男人,質(zhì)問聲再起:“你說要捐錢,我說好,你說要捐藥品,我去買,可現(xiàn)在呢?你到底要做什麼?”
啪!
老式的木質(zhì)箱子被重重合上,男人只是淡淡扶了扶眼鏡,從地上拾起殘破報紙的一角,上面赫然是“救中國(英文)”。
他語氣溫柔:“親愛的,自己的國家,要我們自己去守護,看到那句話了嗎?”男人又撿起一份報紙的碎片:“國家需要我。”
“多少年了?”男人說著說著,拿起報紙走向窗邊,看著東方:“推翻清廷,我沒有回去,他們也不需要我,他們需要兵,需要槍。”
“軍閥混戰(zhàn),我也沒有回去,他們只需要錢,要人。”
“民國成立,混沌不堪,我還是沒有回去,因爲我厭惡那幫吸血買辦的嘴臉。”
“但現(xiàn)在,我如果再不回去,國家就要亡了,如果沒有根,我們就像是海里的浮游,隨波漂流,不知道一哪天,就被路過的魚兒吃了。”
“我的根在東方,我要回去,要去救中國!”
撲通,女人嚎啕著癱坐地上:“嗚嗚嗚~那孩子上學怎麼辦?他才8歲,他國語也不好,會不會被人欺負?還有錢呢?沒有收入,我們吃什麼?”
女人越說越傷心:“嗚嗚~我手裡還有一些結(jié)婚時的嫁妝,下午一起去賣了。”
女人越傷心就生氣,她站起身揮起拳頭,敲在男人的胸口:“白志誠!你這個混蛋!日子剛好起來,就要回去,我我的命苦啊!”
“白志誠!你欠我的,你給我記住!嗚嗚嗚~打完仗,把我的嫁妝首飾翻倍還給我!!”
看著女人哭得梨花帶雨,白志誠一把將她抱進懷裡:“一定,等打完仗,過上好日子,我欠你的,一起還你。”
民國26年11月11日
【申報】、【大公報】、【中Y日報】、【民國日報】紛紛刊載《把最後的心跳,獻給祖國》。
11月12日
【泰晤士報】、【每日電訊報】、【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先鋒報】、【費加羅報】、《柏林晨郵報》相繼刊登《把最後的心跳,獻給祖國》。
“偉大的事情,收益沒有,風險很高”
“要不要一起?”
“救中國!”
這些話幾乎傳遍了整個世界,也讓沈復興這個名字傳遍了世界。
11月15日
正在金陵召開第二次國防會議的老頭子將報紙丟給衆(zhòng)人:“都看看吧,我就說這個沈維安是孫猴子,到哪裡都不安分。”
“你們還在擔心,這個傢伙會不會主動出擊,打亂作戰(zhàn)部署?”
“好嘛,去健生地方不過幾天,全世界的報紙都在刊登這篇文章。”
“整個金陵,整個華夏都在談論沈復興,我不明白宣傳部怎麼就寫不出這樣的文章呢?”
何應欽笑著開口:“還是委座安排有方,要是讓那小子天天挖工事,怕就是沒有這篇文章了吧?”
辦公廳主任徐永昌點頭:“正是如此,僅僅一天,金陵城報名參軍的人數(shù)已經(jīng)多達5000人,登記處排滿了人,根本來不及。”
俞飛鵬也說道:“社會各界,反響極大,宋部長那邊的報告應該送到您手上了,單單一日,捐款已經(jīng)超過了一個億,據(jù)說,海外的華僑同胞也有這個數(shù)字.”
嘶——!
其餘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要知道,前幾日,郭沫ruo與華夏最帥的男人在武漢爲抗戰(zhàn)籌集資金,辦了一個【獻金運動】,爲抗戰(zhàn)籌集資金,社會各界集體動員,募捐,籌集了超過4800萬。
可這沈復興一個字沒說要錢只是問:要不要一起.
恐怖如斯!
這時候,門外參謀敲門報告。
一份電報來到何應欽的手上,只一眼,後者就急匆匆彙報:“委座,好消息,國外的華人響應號召,南洋商業(yè)聯(lián)合會捐贈一個億,另認購一個億國債。”
“這”
衆(zhòng)人有些坐不住了,什麼叫雪中送炭,什麼叫同仇敵愾,什麼叫血濃於水,什麼叫救中國!
這就是!
很快,又有一名參謀跑進來:“英吉利領事館發(fā)來的急電,50多名學者,300餘名司機與技工申請回國,只是苦於沒有身份,請求特殊辦理。”
“法蘭西領事館來電:20餘名學者,100多名有飛行經(jīng)驗的飛行員申請回國.”
“南僑總會來電:捐贈卡車300輛,並組織3000名有經(jīng)驗司機回國”
“張司令來電:粵籍華僑已自發(fā)組織抗日救國隊,首批8000餘人申請回國參戰(zhàn)”
瘋了,徹底瘋了!
沈復興一篇文章,一個問題,點燃了這個民族等待了千年的復興火焰。
借這個機會,老頭子再次發(fā)問:“現(xiàn)在,這個金陵,到底可不可守?”
衆(zhòng)人默然,事到如今,社會各界如此反應,要是真一槍不發(fā)放棄金陵,那就真的站在全國的對立面了。
大勢洶洶,不過如此!
靈橋牌普通話自問自答:“金陵還是要守,如果沒人守,那我就自己守!”
這時候,不少人看向唐生智,他扶了扶眼鏡,說出了自己的看法:“金陵警備司令谷正倫可以,桂永清作爲教導總隊指揮官,可以爲副手。”
“不行,這兩人資歷太淺。”
衆(zhòng)人又是沉默,剛纔的激動早已消失,在會議室的衆(zhòng)人都是人精,他們或許會因爲全民族抗戰(zhàn)的情緒與團結(jié)而興奮一時,但面臨重大決策,還是極爲冷靜的。
金陵能不能守?
不能!
要不要守?
要!
眼下的問題,就是誰來背這個鍋,承擔國都失守的責任而已。
申城的線人早就發(fā)來密電,小鬼子的補充兵開始陸續(xù)抵達,他們還在當?shù)卣心荚谌A僑民參軍。
最壞預估,抵達金陵的部隊已經(jīng)從最初的15萬增加到了20萬。
淞滬會戰(zhàn)不算後續(xù)抵達國防線的部隊,近60萬大軍沒有打贏的戰(zhàn)鬥,希望現(xiàn)在不足15萬人打贏?
哦?
你問其他的部隊去哪了?都去後方休整了。 爲什麼不增加?
彈藥不足,糧秣不足。
北方援華的物資至少還要一個月才能到武漢,而前期折損的槍支彈藥,光是補充就有些困難。
教導總隊與稅警總團,每人配給的彈藥數(shù)量是最高的,一人75發(fā)。
但金陵的倉庫幾乎被搬空,金陵兵工廠早已遷至武漢,甚至還有繼續(xù)西遷的計劃。
這種情況下,這幫人精,誰會願意留下呢?
見衆(zhòng)人還是沉默,老頭子有些不悅,剛打算結(jié)束會議,又有參謀衝進來:“山西急電!”
只是看這個樣子,似乎並不是好消息。
何應欽見狀,再次起身去接過電報,到手的瞬間,他的臉色就變得極爲難看。
“唸吧,是不是太原會戰(zhàn)的事情?”
何應欽抿了抿嘴脣,艱難開口:“11月15日上午9時許,太原失守.衛(wèi)立煌率兵撤往臨汾一線,此役斃傷日寇超過3萬,我方損失也超過10萬。”
會議室的氣氛更加沉默了,但這還沒完!
又一名參謀急匆匆過來,將電報交給何應欽。
這次,後者只一眼就差點沒站穩(wěn),後退半步堪堪穩(wěn)住身形:“第六戰(zhàn)區(qū)馮司令急電,11月14日晚,日寇攻破德州,韓復榘下令撤軍,師長展書堂來不及撤退,戰(zhàn)死於德州,日寇兵鋒直指濟南!”
啪!
憤怒的靈橋牌普通話響起:“他韓復榘要做什麼?重炮旅不都給他了嗎?居然下令撤軍?”
“發(fā)電報,調(diào)重炮旅歸屬第五戰(zhàn)區(qū)李長官指揮!”
“給他金箍棒,也打不死白骨精!”
衆(zhòng)人皆震驚,看來,這馮玉祥,根本指揮不動這些老部下了。
電報裡這句“韓復榘”下令撤軍,極有深意。
看起來,是他韓復榘跑了。
可如果你站在韓復榘的視角,就知道這次,豁出去的韓復榘在德州擺下兩個滿編師的兵力,又將重炮安置在外圍,對日寇猛轟
幾乎付出了上萬人的代價,日寇才勉強佔領德州。
缺乏物資裝備、訓練的地方雜牌軍,硬抗了日寇近一個月的時間,兩個師幾乎被打殘。
民族榮譽感提升100%沒錯,但你也要看基數(shù)。
有些人基數(shù)是負數(shù)的話
會開到這裡,剩下的就要私下協(xié)商了,老頭子大手一揮手:“散會,下次再議。”
雖然話是這麼說,可到了下午,唐生智就接到了召見的旨意。
兩個昔年三次反目的對頭,就這麼坐在狹小的會客廳內(nèi)。
唐生智的心情是不安的,就連喝下去的茶,也是不知味道。
“這個第6戰(zhàn)區(qū),你覺得還有必要存在嗎?”
唐生智沒想到,對方一來就問這麼大的問題,似乎是在把他當做心腹智囊看待。
“馮司令年紀大了,手下那些驕兵悍將早已自立.”說到這裡,唐生智額頭有些汗水:“還是取消,另派大員去比較好。”
聽到這話,靈橋牌普通話裡已經(jīng)全是憤怒:“是啊!77事變,他宋哲元拒絕我派兵北上,丟了平津,我原諒了他,繼續(xù)委任他爲第一集團總司令,希望他能堅持抗戰(zhàn)。”
“又讓他的老長官,馮煥章去擔任第6戰(zhàn)區(qū)長官,我不怕他坐大,也不怕他擁兵自重,可他倒好,連老長官的話都不聽。”
“還有這個韓復榘,至今不允許我派兵增援,丟了德州,他下一步是不是要丟濟南??”
“是不是,要我親自飛到濟南鎮(zhèn)守,他才肯.”
唐生智這時候,似乎有些感受到了眼前男人的難處,整個北方,幾乎都是聽調(diào)不聽宣的大爺。
不許派兵,不許派官,還要錢、要兵、要武器、要職位。
換做他當湖南王的時候,怕是第一個就要帶兵剿滅對方!
說實話,兩人三次反目,他也有野心,也想坐上那個位置,可每次要麼時機不對,要麼就被人揹後捅刀子。
如今自己還在這裡,有一部分原因,卻是對方的心胸寬廣。
國內(nèi)多少反對他的人,他幾乎能用的,能拉攏的,每個都用起來。
李宗仁、白崇禧、馮玉祥、張發(fā)奎還有他唐生智,那個沒有反對過他。
甚至人人都起兵反對過他!
如今呢,大家還不是在一個會議室裡,商討如何抗日?
唐生智自問,這個格局,他是沒有的。
“孟瀟兄啊,你我多年相識,有過往,有恩怨,可這在民族危難面前,又算得了什麼呢?”
唐生智竟然有些感動,他站起身:“委座!”
“這金陵城,我決意要守!”
“申城,我是打給外國人看的,而這金陵,我要打給國人看,他們不守,我親自來守。”
“到時候,國家,還要拜託給你們了啊。”
!!!!
唐生智大腦一片空白,這是要做什麼?託孤嗎?
他竟然一時反應不過來,本能開口:“委座你怎麼能留下,還是我來吧!”
說完,唐生智的手被對方緊緊握住,只見他眼眶含淚,不知道是激動還是什麼,語氣竟然有些顫抖:“孟瀟兄,爲難你了啊。”
????
騎虎難下了!
但唐生智還是堅定的點頭,既然如此,那就博一個名聲,以後未必不能東山再起!
“此戰(zhàn),孟瀟兄可有把握?”
唐生智立馬站定:“我只有八個字:臨危不亂,臨難不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