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轉轉，山城的春節還是到來了。
在前往重慶行營，哦不，現在應該叫國防委員會述職的路上，沈復興看著街道上各式喜慶的裝扮，卻擠不出一絲笑容。
這個城市的紅色，在沈復興眼中是那麼刺眼，那路邊的一盞盞紅燈籠，彷彿就是一座座淪陷的城市，冬日的寒風吹過，就好像有無數的聲音在吶喊：
還我河山！
這一年，第五戰區贏了臺兒莊戰役，卻輸了徐州會戰。
這一年，第九戰區贏了萬家嶺戰役，卻輸了武漢會戰。
這一年，太原失而復得，得而復失，但孝義防空洞卻重新煥發生機，被留在孝義的數千人卯足了勁爲國家做貢獻。
這一年，副總裁叛國投敵，被沈復興抓住機會，引來了安南的糧食與國際援助通道。
這一年，超過日寇2倍的土地淪陷，上億國民深陷日寇鐵蹄。
恍惚間，沈復興已經來到了國防委員會的門口，外面的停車場早已停得滿滿當當，時不時有軍政要員下車步入其中辦事。
可等沈復興下車，所有人的目光便早已注視過來，彷彿只要他出現，便是整個世界的焦點。
冬日的寒風中，一身戎裝的沈復興如同青松般挺拔，軍帽陰影下的眼眸就像是藏鋒的利刃，讓人不敢直視，每一步踏出都會讓寒氣避讓。
那些想要上去攀談或者打招呼的低階軍政官員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只能望而生嘆。
沈復興是什麼人？
提調安南事務，指揮稅警總團長，總裁侄女婿，日寇近一半的甲種師團都在他的手上吃過虧！
若不是天天不在家，他妻子又住在總裁眼皮子地下，光是巴結他的人都得把門檻踩破。
也有聰明人找到了他在西川爲祖母安置的老宅，還沒有等祖母揮棍打跑來人，便讓從在此地療養的傷殘士卒當做日諜扭送縣府。
在連續抓了幾波之後，便再沒有人去西川騷擾了，反而是轉道去找廖耀湘、邱清泉、孫立人他們，走的是曲線救國路線。
寒風中，沈復興大踏步向三聖宮走去，這裡原本是清代寺廟，之前更是爲張治中的辦公場地。
去年成立的重慶行營同樣坐落於此，如今又改成了國防委員會。
沈復興踏入三聖宮，早有侍從在門口等待，一見到沈復興便直接迎了上去：“沈總團長，前面顧部長還在彙報，我先帶您去等候室。”
“好！”
沈復興跟著侍從向二樓走去，軍靴在紅色的木地板上踩出“噠、噠”的聲音，沿路不斷有人或是向他打招呼，或是向他頷首示意，沈復興一一回應。
這些都是“天子近臣”說不定哪天就調去他麾下做事了，他還不能拒絕，畢竟時候未到。
剛到休息室，他便見到了陳布雷、王寵惠等人正在房內閒聊，而在他後面彙報的顧祝同則是臉色不愉地看了他一眼。
對於他們來說，這年終述職的順序，也是關乎著衆人在委員長心中的地位。
如今，他這個第三戰區總指揮，遙控四省之地，竟然排在他稅警總團之後？
簡直豈有此理！
“法蘭西代表祝賀我國新年，表示願意加入反侵略聯盟，只不過還是不願意對日強硬聲討。”
“是啊，英美代表也沒有同意對日進行石油禁運，只是表示會加大對我們的貸款，這也是一件好事。”
“那當然，但你們沒有發現嗎，這次美方已經獨立行動，似乎有意與我們單獨談判，英法對德的態度，好像不符合他們的外交策略。”
正說著，陳布雷與王寵惠看到沈復興進來，立馬上前打招呼。
“維安，有一陣沒見了，委員長總唸叨你呢。”陳布雷上來抓著沈復興的手拍著。
一旁的王寵惠更是面露喜色，因爲安南事務司的功勞無論如何都有他的一份。
王寵惠則是相對客氣一些，兩人雖然是上下級關係，但確實不太熟：“維安老弟，安南的事務，辛苦你了，過完年，我爭取多跑幾趟。”
沈復興一一應對著，只是看到那裡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顧祝同，他想了想，還是主動上前敬禮：“顧長官，淞滬一別，好久不見，建楚還唸叨著讓我給你問好，過兩日還要去府上給您拜年呢。”
顧祝同一愣，看向沈復興的眼神竟然有些感動：“這維安，你有心了。”
沈復興淡淡一笑，佯怒著看向侍從：“你們也真是的，怎麼能把我排在顧長官前面呢，顧長官身處一線，掌管四省軍務，趕緊去改了，讓顧長官先彙報，我在門口等會便是。”
這裡的侍從哪個不是人精，連連點頭：“是是，沈總團長說的有理，可這主要還是委員長的意思，您這邊彙報時間短，可以早點結束，顧長官那邊事務繁多，說是要多留點時間給顧長官，要不.我進去說說？”
嘶——！
顧祝同頓時倒吸一口涼氣，立馬上前抓住佯裝要進去彙報的侍從：“不必了不必了，委員長深思熟慮，考慮周到。”
陳布雷低頭微笑，都是戲精。沈復興給面子，顧祝同愛演戲，這侍從，看來可以出去歷練歷練了。
“誒？維安，你怎麼纔來，我還想說跟總裁彙報前見你一面。”
這事後，顧維鈞推開房門出來，笑著指向沈復興。
“確實耽擱了，俞程孕期反應很大，出門前又吐了，我便多照顧了一會兒。”沈復興微微欠身，至少目前，顧維鈞還是爲國家爭取利益的外交官。
“你不說我都忘了，幾個月了？”顧維鈞立馬拋開公事，顯得非常關心。
“快4個月了，正是需要養胎的時候。”沈復興欠身讓出道路，聲音正好讓裡面的委員長聽到。
果然，熟悉的鄉音傳來：“維安到了，趕緊進來吧。”
沈復興微微一笑，衝衆人點頭後跟隨侍從走進辦公室。
但這快4個月的時間，卻讓所有人都記住了。
走進內裡，一如行營的裝飾讓沈復興有些恍然，似乎這樣便可以回到武漢會戰或是金陵會戰的感覺？
沈復興不知道，但明顯今天委員長的臉色好看許多，想來近期外交上的情況必然好了許多吧。
“委員長。”
沈復興還是覺得有些拗口，這1月底改制後，已經不叫總裁了，改成委員長。
“這次安南的事情處理的很好，顧部長與王司長可都在我面前誇你呢！當然還有俞部長，那三家孩子的事情，你處理的很好，也是爲難你了。”委員長摸了摸光頭，說到這些事情，便是鬆了一口氣。
宋邦彥也好，孔宣也好，兩人發回來電報讓宋子文與孔祥熙都來到他面前道謝。
畢竟人家是委員長的侄女婿，這面子要給的。
“這有些人，只是缺乏管教，總不能都如大公子這般的，要人人像委員長這樣治家，我還找不到這樣的人才呢！”沈復興又開啓了PUA模式，讓一旁的侍從歎爲觀止。
“誒，他還年輕，全是衝勁，沒有巧勁。”委員長擺了擺手，似乎有所不滿。
“大公子非仲尼，豈能生而知之，自當要磨礪纔是，委員長當年也是歷經磨難，方纔使得秋海棠葉歸於一統的那日”
嘶——！
這是拿大公子比委員長，誇了爹又誇了兒子，侍從低著頭，恨不能拿小本本進來記筆記。
“哎，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不過維安你說的沒錯，他確實需要磨礪。好了，不說他了，說說情況吧。”委員長心裡有了定數，便擺手讓沈復興彙報。
“去歲，稅警總團歷經商丘、豫東、豫北、太原多次戰役，邱清泉部孫立人部”
“如今，稅警6團除白遠樵率3團在安南維和，餘部駐守豫北各地，守衛焦晉鋼鐵廠，孝義兵工廠。”
“預計今年，可以孝義兵工廠可以爲第一、三、五戰區提供7000萬發子彈，5000支步槍，1200支衝鋒槍，40門大炮，炮彈手榴彈若干。”
說到這裡，委員長知道這是戴笠給他數據的80%，沈復興留下20%自用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但沈復興下一句話就讓委員長臉色一黑：“就是這經費，光稅警總團籌措可不行，昨日已經跑了財政部與軍政部，都說沒錢。”
“沒錢.我這也無法開工啊。”
委員長知道他爲難，嘆了口氣：“國家也困難啊。”
侍從這邊來不及出去喊陳布雷進來打配合，沈復興那邊已經開口：“也不是沒錢，您要不授權我跟法蘭西談談，去年給他們的260萬兩庚子賠款，我去要回來。”
啊！？
“還有英吉利那邊存的186萬兩，包括海關關稅，一併都拿回來，我看啊，這《九國公約》也該廢除了！”
啊？
嘶——！
這下，不光是委員長，就連剛進門的陳布雷也震驚當場。
你沈復興是不打算把列強放在眼裡了？
好像也是，這次安南確實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不少重慶的官員還要沈復興去給洋人道歉呢，這要拿回關稅與賠款，可能嗎？
沈復興見兩人震驚，猛然站定敬禮：
“安南維和部隊也該統一了，職請調回稅警3團，讓第7師全權負責安南維和事務。”
“孫立人的4團已經整訓完畢，職聽聞武漢日寇有北上所圖，第4支隊可以出動，協助李長官。”
他緩緩放下手，握住雙拳：“全面反擊時機不成熟，但也該讓列強們明白，維持世界和平，沒有我們的力量，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