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你覺得有用嗎?
就在薩奇看著那一個個觸目驚心的數字發呆的時候,他的兩個兒子一前一後走進了王帳。
木爾頓和納木措竟然默契的一起進來了,這個發現讓薩奇忍不住皺眉。但他很快就發出爽朗的大笑。
“我的兒子們,你們把勝利帶回來了嗎?”
木爾頓沉默的搖了搖頭。他一向是個暴躁的性子,這會兒就意外有些沉默。
倒是旁邊的納木措有些焦灼的出聲。
“父汗,咱們的士兵損失太多了。天氣越來越冷,咱們的皮子不夠,許多士兵的手腳都生出凍瘡,若是再不管,只怕會凍掉手指或腳趾。到那時候他們還怎麼握緊武器對準敵人?今年的冬天實在太冷了,還請您下令退兵吧。要打大景,機會多的是,何必非得在今年?還有那天花。不瞞父汗,我手底下的勇士們有三成都得了天花,如今正上吐下瀉,渾身發熱癱軟,根本上不了戰場。再這樣下去,只怕我們不僅打不贏大景,還會損失更多!”
“你是在指責你的父親嗎?納木措,我不記得教過你這個!”
“父汗!我……”
“行了!”
薩琪可汗乾脆制止了納木措的話,或許他本來就不想聽到這樣尷尬的現實。在他的計劃裡,如今他們已經長驅直入,即將抵達大景的京城了,可沒想到他們依舊被北疆軍這根難啃的骨頭牢牢的擋在了關外。那個尉遲不是已經得了天花嗎?怎麼這北疆軍還有如此強大的戰力?是了,那個林重山勇猛無比,是以前應重鳴將軍最信任的屬下,如今她還活蹦亂跳著,北疆軍一時還亂不了。
只是這樣的現實叫薩奇實在難以接受,如今的損失確實已經超過了他的預估,可正因如此,他纔不能打道回府。若是就這麼灰溜溜的回去,豈不是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薩奇在生命的盡頭做了這樣昏聵的決定?
不,他絕對不能伴隨著這樣的名聲死去!
“大景人軟弱如羔羊。而我們草原上多出勇士,如今只是遇到些許困難,難道就要輕言放棄?這樣還算得上什麼勇士?我的兒子們啊,你們一向是勇士中的勇士,草原上的佼佼者,難道要被眼前的些許困難嚇破膽子嗎?”
“……我們當然會將榮光捧回來,父親。”
“那就好。”
等兄弟兩個心事重重的從王帳中走出,擡頭看一眼大景那巍峨厚重的城牆,再回頭看看灰濛濛的草原。冰冷的風從臉龐吹過,凍得二人的麪皮一陣抽搐。納木措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帶出一串白霧。
天越來越冷了。
目光放在旁邊路過的凍得瑟瑟發抖的士兵身上,納木措只覺得心力交瘁。他知道自己的父汗如今想要什麼,他想要一場真正的勝利。可是這場勝利不該放在衆多草原勇士的犧牲之上。
這麼冷的天氣,他們本該待在溫暖的帳篷裡,和自己的親人待在一起,而不是踩在異國他鄉的土地上,對頑強的敵人發起進攻。
他們草原人的本質是掠奪。這本來是沒錯的。可無論哪種掠奪都要看清雙方的實力。若是放在平常時候,他們與大景倒不是沒有一爭之力。畢竟他們雙方僵持在北疆關已經十幾年,這期間誰也打不過誰,彼此勝負對半。雖說他們士兵的體質較爲強壯,也更耐寒。可今年的冬天可是比往年要冷的多,聽大巫所說,這大概會是百年來最冷的一個冬天。草原上樹木稀少,乾柴也就少。牛羊大量死亡,能燃燒的牛糞也越來越少。僅昨天夜裡一個晚上,在睡夢中被凍死的士兵就有二百多個。再這樣下去,只怕他們還沒和敵人進行一場真正的戰爭,自家人就已經死光了。 納木措一向是兄弟們之間最聰明的那個,因此他看的最長遠,這會兒哀嘆連連,引的木爾頓也轉頭看他。
“你再這樣唉聲嘆氣下去,只怕別人會以爲咱們已經輸了。”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跟我拌嘴?我就不信你看不出這場戰爭咱們贏的機率不大。再這樣下去,咱們的損失就太大了。”
“……難道你嘆幾口氣就能改變父皇的意思?”
щшш? T Tκan? co “你少氣我幾句會死嗎?”
“倒是不會死,只是我心裡會舒服許多。納木措,你知道舒爾死了嗎?”
納木措的身子突然一頓。舒爾是木爾頓的奶兄弟,說句實在話,他們從小在一個帳子里長大,比跟他們這些親兄弟之間還要親密。在他的印象裡,舒爾是個身強體壯,武力值不輸大哥的人。這樣的人死了,怎麼一點兒動靜也沒聽到?
“是在昨天的攻城戰裡死了嗎?”
“呵!”
木爾頓突然冷笑出聲,這讓納木措心中生出了一點兒不祥的預感。
“如果真是死在戰場上倒是也好了,我們會爲他唱戰士的讚歌。可他是病死的,就死在那什麼天花之下。你說奇怪不奇怪?這次出來之前,他一直叫嚷著要跟我爭草原第一勇士的稱號,這正經的戰爭他還沒參加幾場,竟然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死了。我還是今天早上去營帳裡找他才發現,他昨天下午就死了。等我看見他的時候,他的身子硬的像一塊冰坨,臉色青白髮黑。真奇怪,得了天花的人不是會特別難受嗎?這幾天他一直沒出來,說是腸胃不適,我竟然還信了。他一直都是個很笨的人,說的謊就連我都能看出來,可最後一次撒謊卻如此精妙,誰都沒能發現異常。”
“我的兄弟,你說他爲什麼會死呢?”
納木措心裡猛然一顫,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天花就是這樣可怕,任你平時再高大健壯的漢子,只要得了這病,就會從裡到外漸漸虛弱下去,這比在戰場上受的傷還要嚴重。
“他沒有吃大巫給的藥嗎?”
“你覺得那有用?”
木爾頓今天反常的很,他冷笑一聲,用力碾了碾腳下的枯草。到了冬季,連草原上隨處可見的青草都變成這樣乾巴巴的樣子。木爾頓知道,再過些時日,就連這樣的枯草都會消失不見。他們不是被飢餓的牛羊,就是被飢餓的牧民吃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