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大雨傾盆,天幕像被撕裂了一道口子一樣,瓢潑大雨從天而降,濺起了一地白花花的水花,天地間織成了一片雨幕,密密麻麻,好像停不下來似地。
北邙山下,一輛華麗的馬車在雨夜中艱難的前行,趕車的是個年約四旬的中年男子,已經被雨澆溼了全身,眼睛被雨水澆得幾乎要睜不開了,他不停的擦拭著額頭上順流而下的雨水,不停的揚鞭策馬,趕著那馬兒前行。可道兒已經被雨淋成了泥濘,非常不好走,馬兒一步一步在艱難的挪動著步子,不時發出被鞭子抽急了的悲聲嘶鳴。
掛在車頭的燈籠幸好是用油紙糊的,所以並不曾熄滅,只是隨著馬車的搖晃,看起來像是隨時都要掉下去一樣,看得人心驚膽戰。“道全,怎麼樣?還能讓馬再走快一點嗎?”隨著這一道滄桑的聲音,車簾掀起,一箇中年男人的臉探出了出來,養尊處優的臉上佈滿了焦急的神情。按照這烏龜爬的速度,怎麼追得上穎兒啊?
道全無奈的回答:“老爺,雨實在是太大了,路不好走啊……”他真正擔心的是這馬兒要是被抽急了,會不會失心瘋似的亂跑?那樣的話,別說追上小姐了,就連他們自己,都自身難保了。
被稱爲老爺的男子嘆了口氣,放下了車簾。心裡有些悲涼,難道這是天意麼?老天爺讓大雨阻擋了他們的路程,故意讓他們追不上穎兒,好讓那該死的畫師帶著她私奔逃走,天涯海角麼?
“聿——”馬兒不知爲何忽然揚蹄嘶鳴,再也不肯前行一步。
“道全,又怎麼了?”
“老爺,前面好像有個人,擋住了道路……”
“人?”老爺心裡一凜,趕緊掀起車簾,“快下去看看。”
“是。”道全下了車,撐開油紙傘,深一腳淺一腳的踩著泥濘的小路,走到那一團形跡可疑的黑影面前,探下身子,仔細看去,見是一個穿著怪異的白衣女子,橫臥在泥濘雨水裡,全身都已溼透,溼發擋住了臉龐,看不清楚長得什麼模樣,但
從身體的曲線還是能看得出,這是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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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是個女的!”道全回頭道,“不知道是死是活!”
“快看看還有沒有氣!”要是沒氣可就晦氣了。老爺心裡怨氣叢生,真是倒黴,先是穎兒留書跟著那畫師私奔,他帶著管家道全親自去追,半道上遇上大雨,錯過了宿頭,這會兒,又遇上個不知死活的女人擋道,難道老天爺都要阻止他去追回穎兒嗎?
天空突然一聲炸雷,閃電過後,照亮了道全去拂開女子覆蓋在臉上散亂的長髮,“啊——”道全突然一聲驚叫。
“怎麼了?”老爺忙問。
“老爺,是,是小姐……”道全不由得心驚膽跳。
“什麼?”老爺大吃一驚,忙不迭的下車,道全忙替他撐著油紙傘,一手提著油紙燈籠,來到橫臥在泥水當中的女子面前。老爺迫不及待的彎下身子,藉著燈籠微弱的光芒,照亮了泥水裡白衣女子蒼白而又美麗的臉。
“不是穎兒!”仔細的看了兩眼,老爺否定道,“雖然跟穎兒長得有六分相似,但她不是穎兒!”
道全這時也看清了,這女子,確實不是穎兒。只是乍一看上去像,仔細看,就不像了。
老爺又探了探女子的鼻息,“還活著。”雖然氣若游絲,但應該是還活著的。
道全看著他,“老爺,怎麼辦?”
若是死人,雖然晦氣,但大不了將屍體移到一邊,繼續趕路,可這女子,明顯還有呼吸,大晚上的,又下這麼大的雨,如果任由她繼續暈死在雨水裡,恐怕連半條命都會沒有了。
老爺也很猶豫,如果將這女子救上馬車,就得耽誤了行程,大晚上的,帶著個女人始終不方便。可若是視而不見,放著她躺在這雨水裡,生死不管,似乎又不夠人道,一時間,他有些兩難。
就在他犯難的當口,道全再次蹲下身子,看了看女子的臉,忽然腦中靈光一現,“老爺,有法子了……”
老爺皺眉,“什麼
什麼法子?”
道全眸光發亮,“老爺,你看看這女子的臉,長得是不是跟小姐有幾分相似?”
老爺不耐,“剛纔我已經說過了,只是長得有點像而已,而且看上去年紀也要比穎兒大上幾歲……”
道全冷靜的闡述一個事實,“可是老爺,依目前的形勢來看,咱們是追不上小姐了,也不知道要去哪裡找她了,但是……”他忽然一語雙關,加重了語氣的道:“義王府那邊,老爺要如何交代?”
眼看著再過幾天就是小姐和義王府小王爺的婚禮,可就在這緊要的關頭,小姐竟然和府裡的畫師私奔了,這要是傳出去了,豈不遭人恥笑?老爺丟臉不說,王府那兒怎麼交差?若是小王爺的母親樂平長公主怪罪,老爺不但官職難保,只怕整個方府都保不住了!
“你的意思是?”老爺看著他略顯興奮的神色,再看看被雨水衝打著的女子的臉,忽然間就明白了,“讓她……?”
道全重重點頭,“除了這個,咱們已沒有更好的法子了,婚期一到,小姐要是還沒有找到,義王和公主怪罪下來,老爺要如何擔當?”
老爺還有些猶豫,“可這女子來歷不明,我怕……”
道全嘆氣,“老爺,這是唯一的法子了!”
老爺咬咬牙,下了決心,“就權且死馬當做活馬醫吧,先把她帶回府裡去再說,要是找到了小姐,就一切都好辦了,找不到,就再想辦法吧……”
“是,老爺。”說著兩人合力將倒在泥水中的少女擡上了馬車,駕著馬車,按原路返回府中而去。
數日後。
耳旁是鑼鼓喧天,喜樂齊鳴,禮炮聲震耳欲聾,人聲鼎沸絡繹不絕。轎子裡,桑離冷靜的坐著,纖細的身子隨著轎子的起伏而大紅喜帕覆蓋下的那張臉眉目疏離,不喜不悲,看不出什麼特別的表情,彷彿耳旁這熱鬧的場景與她無關,彷彿今日要嫁入義王府的不是她,而嫁給義王府的小王爺司徒錦瀾爲妃的也不是她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