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得真好。”她展開那張畫紙，由衷的讚歎：“栩栩如生，躍然紙上。”
“子宸。”她笑著看他，撒嬌似的道：“你畫作得這麼好，想必字也是寫得極好的吧？給我寫一幅字可好？我拿回去裱起來，想你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
爲了試探他，竟然難得的說了這麼好聽的話。桑離啊桑離，你還真是不放棄啊。子宸深深的看她一眼，沒有拒絕：“寫什麼？”
桑離定定的看著他，輕輕的道：“黃卷清琴總爲累，落花流水共添悲。”
子宸握筆的手停頓了一下，然後恢復瞭如常，下筆如有神。一邊在宣紙上寫著，一邊調侃的口吻道：“阿離想我的時候，就看這麼惆悵的詩句？不是越看越想嗎？”
桑離沒有回答他。她只是緊緊的，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的一筆一劃。
很快，他寫完了，瀟灑的將毛筆擱到一邊，側過頭來看她：“如何？”
桑離看著那副字。
黃卷清琴總爲累，落花流水共添悲。
她的眼前又浮現出了當時司徒錦瀾的樣子。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他。他長身玉立於王府寧苑的青玉書案後面，手裡握著一支毛筆，白衣翩然，風采絕世，美得不帶一點菸火氣息，宛如從仙境中走來，那眸中的煙霞，似乎要絢爛了整片天一樣，讓人瞬間目眩神移，讓她一時竟挪不開半點目光。而他就那麼慵慵懶懶的站在那兒，施施然的叫她：“穎兒。”
他當時寫的，就是這一句詩。
她看著宣紙上力透紙背的字，臉上的表情很複雜。
一樣的蒼勁有力，一樣的雋永挺拔，但，任誰都能看得出，那是跟司徒錦瀾完全不一樣的字跡。
難道真的是她多想了？可“扮豬吃老虎”是怎麼回事？“皇親國戚”是怎麼回事？“不知道子宸的身份”又是怎麼回事？還是方穎聽錯了？
“阿離？阿離？”子宸見她盯著那字，久久不語，忍不住出聲叫她。
桑離回過神，“嗯？”
子宸笑道：“你怎麼了？想什麼呢那麼入神？”
“沒有。”桑離道：“只是覺得你字寫得好看。”
子宸調侃：“你不是說要拿回去裱起來嗎？自然要寫好一點了。”
桑離笑了笑，喚了巧玲進來把字收好。
“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她說。
子宸愣了一下，“
你來，就是爲了讓我寫這幅字？”
“不。”桑離看著他的眼睛，慢慢的道：“還想問你一句話。”
“什麼話？”
桑離定定的看他，意味深長的道：“子宸，你有沒有什麼瞞著我的事？”
子宸脣角的笑容僵了一下。
時間彷彿在此刻凝固，書房裡的氣氛一下子變得不同尋常起來。
子宸看著桑離，她眸光灼灼，眼神裡寫滿了期待。
可他的心，卻一點一點的沉了下去。
她果然懷疑了。所以今晚她是故意過來試探他的。此刻，他多麼想將一切和盤托出，可是……
想到剛剛收到的那封飛鴿傳書，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搖頭，道：“沒有。”
桑離緊緊的盯著他的眼睛，彷彿要從那裡面看到他的心裡去。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如果他撒謊，她一定能看出端倪來。而她以爲她看到的會是遲疑，會是忐忑，會是猶豫，會是慌張，會是緊張，但是，她最終看到的，卻只有一潭深不見底的潭水。
她根本看不透那裡面是什麼。就像他這個人一樣，永遠都讓她捉摸不透。
在等待答案的過程，她的一顆心都是揪著的。
可當他緩緩的說出那兩個字的時候，她緊繃的情緒一下子就放鬆了。
也許，潛意識裡，她等待的，就是這個回答吧。
“真的沒有？”她再度問他。
“真的沒有。”他依舊坦然。
她定定的看著他，良久，才終於釋然一笑。“好，我相信你。”她說。
子宸下意識鬆了一口氣。
“好了，”桑離語氣輕鬆的道：“我該走了。”
子宸上前一步：“我送你。”
“不用。”桑離道，“我坐了王府的馬車，很快就到了。”
“也好。”子宸頷首，“我送你出去。”
他把她送出梅苑，看到她上了馬車，在夜色中轔轔而去，直到消失不見，他這才轉身，再度回到書房。
書房裡燈光依舊，只是，書案旁卻多了一個人。他玄衣如墨，雙手負立站在一副畫面前，似在欣賞著牆上的子畫。
子宸對河伯道：“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許進來。”
“是，”河伯點頭，將門掩好，退了出去。
沈清林轉過身，道：“她走了？”
剛纔他們正在談事情，桑離忽然來了，不得已，他只好暫時藏入書房的密室裡。不過，外面他們倆的對話，他可是一字不漏都聽到了。
“嗯。”子宸點點頭，走進來。
沈清林道：“聽起來，桑姑娘似乎對你的身份已經起了疑心。”
“是。”子宸苦笑一聲，問：“她今日去王府，可有誰跟她透露過什麼？”
沈清林想了想，“應該沒有。清姿剛醒，旁人也不知你的身份。”
子宸皺眉，今天桑離的表現著實奇怪，她一定是知道了什麼。
“不過……”沈清林遲疑了一下。
“不過什麼？”
沈清林想了起來：“那天清姿回府跟我吵了一架，說了一些氣話。我打開門的時候，發現方穎在外面偷聽。不知道是不是她聽到了一些不該聽的。”
子宸點點頭：“應該就是了。阿離今天去王府，肯定是要去見一見方穎的，如果是她告訴阿離的，這就說得通了。你們當時都說了什麼？”
沈清林回憶了一下，把那天沈清姿說的話複述了一遍。
子宸聽了鬆了口氣，道：“還好，沒有太大的問題。”
沈清林歉疚道：“殿下，是臣疏忽，給你添麻煩了。”
“無妨。”子宸並未怪罪：“以後注意點便是。清姿現在已經沒事了吧？”
沈清林點頭，“多虧了桑姑娘悉心照顧，臣過來之前，她已經醒了。”
子宸道：“那就好。”
沈清林問：“殿下，京中那邊怎麼樣了？”
子宸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紙條遞給他，“剛收到的飛鴿傳書，你看看。”
沈清林打開紙條，只見上面寫著簡單的八個字：諸事已妥，望君速歸。
將紙條還給子宸，他欣慰道：“佈局了這麼久，也是到了收網的時候了。不知殿下幾時動身？”
子宸道：“我打算過兩天就走。”
沈清林道：“那，桑姑娘呢？？”京中尚有她的通緝令，只怕她不會願意回到那個地方。
子宸道：“我會想辦法說服她跟我一起走的。”
雖然知道會是這樣，但是沈清林的心裡還是免不了些許惆悵。
“那臣就預祝殿下旗開得勝，一切順利，早日達成夙願。”
“謝謝。”子宸跟他擊掌，神色志在必得：“一定會的。”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