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公主和韓棟不要命的衝殺之下，樊一正帶領著殘存的一兩千名士兵往右側的草叢逃去。樊一不明白石海的援軍爲何還沒有到來，但樊一的直覺沒有錯。草叢中，此刻早已佈滿了殺機，一羣人隱藏在不同的地方，手中握緊弓箭，朝著同一個方向，靜靜的迎候著這羣可悲的人。

“三公主，您沒事吧。”韓棟帶領著一百多名士兵跑到李夢琳面前，與剩下的一百來名士兵匯合在了一起。半個時辰的衝殺之下，樊一已經往右側的草叢逃竄進了樹林之中，不見蹤影。

此刻李夢琳的身邊，一千餘人也只剩下了兩百餘人，還有不少人負著傷。雖然這兩百餘人依然銳不可當，但硬拼樊一僅剩的下一千餘人，也確實有些爲難。

“韓叔，我沒事。”“如今樊一已逃進了樹林之中，蹤跡難尋，爲防石海救援，我等還是儘早退回朝龍城爲好。”

“石海不會來了。”雙方交戰已有半個多時辰，可石海兩方駐地沒有任何反映，李夢琳雖然不明白石海爲何不來，但李夢琳可以肯定，石海已經放棄了救援。李夢琳也明白，今日一戰，雖說已經全勝，但，明日石烈大軍一到，破城只是遲早的事兒。此戰目的只是爲了凝聚城中爲數不多的軍隊們的士氣，士兵雖少，士氣絕不能有損！

不明白李夢琳爲何如此篤定，韓棟仍舊有些不放心的問道，“三公主，樊一帶著剩下的一千餘人逃進了叢林之中，以我們目前的一兩百人，只怕難以追捕。即便此時回城領兵，只怕屆時樊一早已逃竄。爲防意外，咱們還是儘早回城比較穩妥。”

李夢琳別有深意的笑了笑，將短刀放回了精緻的刀鞘之中，也不管刀尖上有鮮血低落地面，重新別在了腰間。

“韓叔，通知剩下的兄弟們，做好攻擊準備，樊一跑不了。”

雖然不知道李夢琳哪裡來的自信，但韓棟還是將命令傳了下去，剩下的士兵們並沒有因爲之前的拼殺而力不從心，接到命令之後，他們更加視死如歸的守在了樊一逃去的方向。有時候，一羣士兵的士氣高低並不因爲戰爭勝敗，而是因爲一些人，或者一個人。

此時的樊一，帶著餘下的士兵們已經逃進了叢林。只是除了沿途高大的樹林和沒入膝蓋邊的雜草之外，再看不見任何東西。樊一看著那些由遠及近的高大樹影，猶如黑夜中盯著獵物許久的獵人，心中頓生不好的預感，人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往往能提前預知。樊一雖然狂妄自大，但一般人的預感還是挺準的。

“停下。”感覺有些不妙的樊一，即刻命令部下停下了腳步，靜靜的聆聽著黑夜中的叢林。當所有人都停下來之後，樊一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此刻的叢林，死一般的寂靜，除了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再聽不出其他任何聲響，而往往這個時候，預示著危險的開始。

“樊統領，後面並未發現韓棟的追兵。”一個受了輕傷的小兵從部隊後面跑到了樊一面前，打破了短暫的寂靜，同時，也打破了寂靜的恐懼。

“知道了”當樊一將恐懼的心準備放下的時候，只聽“咻”的一聲，突如其來的一支利箭正中身旁小兵的胸膛。

“有敵人，快！四處散開！”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樊一併沒有扔下士兵們獨自逃散，而是大聲的提醒著自己的士兵，可見貴爲殿司部統領的樊一也並不是一無是處。而這提醒也讓樊一付出了代價，那就是樊一的一面肩膀被利箭刺中。

“樊統領，你沒事吧。”身邊的幾個士兵立刻蹲了下來，將樊一拖著躲在了一棵大樹的身後。

“沒想到韓棟做的這麼絕，好歹大家都是十二司的人。是我害了你們，你們不用管我了，自己逃吧。”

雖然樊一此時並沒有棄下士兵們而去，但面對死亡威脅的時候，並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爲他人著想的。兩個士兵相互看了幾眼之後，又看了看樊一，頭也不回的往利箭射出的反方向逃去。只是讓二人沒想到的是，剛一起身，便被左右而至的利箭射中，再也沒能站起來。

望著四處逃散的士兵，聽著呼嘯而至的箭矢，耳邊迴盪著連綿不斷的慘叫聲，士兵們一個接著一個在自己的身邊倒下。

樊一無奈的搖了搖頭，他放棄了，肩膀被射中的他已經喪失了足夠多的體力，逃跑對於他而言已經不可能，況且對方根本沒有放過自己的打算。掙扎，只是徒勞，唯一的選擇，就是靜靜的坐在原地，靜靜的等待著死神的來臨。

一刻鐘之後，當身邊所有的嘈雜聲消失之後，只剩下樊一喘著粗氣坐在原地，樊一艱難的伸出一隻手支撐著自己的身體站了起來，當手掌觸摸到樹皮的時候，原本乾燥的樹皮此刻已經完全被浸溼，手掌被這種液體沾滿，還留有些溫度，樊一知道，這些留有餘溫的血液是屬於身邊這些倒下的人。

“咻。”不知從何方射出一支利箭，從正面刺中了樊一的胸膛，箭頭穿過胸膛，深深的刺進了樹皮之中。

“咳咳”樊一仍舊沒有倒下，而是發出幾聲大叫，“哈哈哈”，叫聲打破了叢林的寂靜，鎮破了這場黑夜。殿司部統領，樊一，就此倒下！

他沒有責怪石海爲何不來救援，也沒有仇視韓棟爲何斬盡殺絕，此刻的他，才真正的明白，在這場爭奪之中，自己從來都是無足輕重的，只是一顆可有可無的棋子而已，只是難爲了那一萬多名兄弟。唯死，足矣！就讓自己帶著屬於小角色的悲哀一起逝去吧，遠離這裡，達到真正的彼岸，纔是解脫！

叢林深處的人們，望向這片黑夜，在確定再沒有任何聲響發出之後，收拾起隨身的箭囊，重新放回了背上，往壽門方向而去。

“韓叔，我們撤吧。夜深了！”李夢琳透過無數的夜，望了望深不見底的叢林。從樊一聲音響起的那一刻，李夢琳知道，此戰，自己勝了，樊一，全軍覆沒。對於自己的勝利，李夢琳沒有任何的高興，不知爲何，反而帶著些凝重和感傷，或許是爲了樊一吧。

一萬餘人就這麼眼睜睜的在自己面前消失了，李夢琳畢竟是女性，天生的柔情隨即帶來了感性的一面。

韓棟近距離的看清了李夢琳的表情，走上前去，輕輕的拍了拍了李夢琳的肩膀，“戰爭從來都是這樣，早點回去休息吧，明日纔是一場真正的惡戰。”

“謝謝韓叔，我知道了。”李夢琳側過身子，望回了朝龍城，嘴脣輕輕打開，輕聲呢喃，“雖然不知道你在哪裡，但我能感受到你就在我身邊。謝謝你，給了我黑夜中的勇氣。”旋即，李夢琳朝著壽門方向走了回去。

“吩咐下去，全軍即刻回城。”韓棟看著李夢琳一個人朝著壽門而去，用手拍了拍一旁的士兵，“回城之後，將所有陣亡的士兵名字統計出來，只要三公主在，他們的家屬就能得到整個朝武國的庇護。逆賊終究是逆賊，最後的勝利一定會屬於我們！”

雖然衆將士明白，要戰勝城外的數十萬大軍已無可能，但對於韓棟的鼓舞，衆士兵心中仍舊有些安慰。

“我等代表陣亡的兄弟們，謝謝韓統領！”“謝謝韓統領！”

距離壽門最近的一處外夷高樓樓頂，一人一鼠保持著原樣，坐在上面。目視著壽門外發生的一切，正是陳鋒和陳鬆。

“老大，他們這麼拼命，到底是爲了什麼呢？”陳鋒低頭細語，“或許是爲了生存吧。”

雖是黑夜，但城下以及叢林裡發生的一切，二人盡收眼底。

“可一旦死了，什麼都沒有了啊。”不知爲何，小松有些感嘆。

“是啊，一旦逝去，便什麼都沒有了，世上所有的一切在與你我無關了。”看到小松第一次耷拉著腦袋，顯得有些低沉，陳鋒伸手輕輕的摸了摸肩上的小松，老練的說著“老師說，修真界遠比人間界殘酷和血腥。要想在各種鬥爭中活下去，唯一的途徑，就是不斷的讓自己變強，有朝一日，我們變成了了這天地間最爲強大的存在，便沒有什麼能阻擋我們的腳步了。那時，我們將擁有我們所期望的一切！”

“老大說的對，唯有變強，才能真正立於這天地！弱肉強食，不管是人間界還是修真界，都應該是更古不變的真理！”小松用爪子拂開了搭在自己頭上的陳鋒手掌，又開始笑嘻嘻的說了起來，“老大，要是有一天我比你變得更強，你會不會嫉妒啊。”

“就你這好吃懶做的傢伙，還想比我強，要不是你妖獸的體質，我的實力早就超過你了。老師說，往後的境界，雖然與體質有關，但更多的還是靠自身的悟性和努力。你要是再不向青幽靠齊，恐怕不就之後連墨林都不如了吧。”

“哼，就憑墨林那傢伙，我纔沒放在眼裡。仙留大陸對我的修煉已經沒有什麼作用，等到了修真界，讓你再看看我的厲害吧。”

“你就吹吧。”“老大，你還別不信。”

“好了，好了。李夢琳沒事，也這麼晚了，咱們也回吧。”沒等小松回答，陳鋒“嗖嗖”的幾下，從樓頂朝著皇城的方向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