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樊一營帳幾百米遠的地方,一千餘人正靜靜的守候在這裡。
“三公主,樊一已經帶著殘兵向我們趕來。是否立刻上前截殺!”
“薊門和永門外的敵軍有何動靜?”看著亂做一團的樊一營帳,李夢琳反而問著一旁的敵軍,不由得讓韓棟更加佩服起來。雖然襲殺樊一的機會近在眼前,但李夢琳還能臨危不亂,並未完全被眼前的利益衝昏頭腦,而是冷靜下來,仔細分析當下的近況,在唾手可得的利益面前還能考慮自身的後路,確實是一個難得的將才,絲毫不比自己男兒惶惶多讓。
“稟三公主,兩門外的敵軍雖有騷動,但並未作出任何反映。”
李夢琳有些疑惑起來,以石海的性格,友軍受襲,應當會第一時間趕來救援,距離神箭營襲擊樊一的時間少說也有一兩刻鐘了,石海卻沒有任何反映,確實讓人有些難以琢磨。在襲擊樊一的時候,李夢琳已經算好了承受石海攻擊之後的退路。
想到這裡,李夢琳笑了笑,雖然不知道石海爲何不出手,但既然將這機會放在眼前,那就一定不能錯過。李夢琳站起身來,朝著幾裡外的兩處敵軍望了望,在確定石海兩邊的駐軍沒有任何異動之後,又將視線轉移到了前方不遠處逃竄而來的樊一等人。
“韓叔,你帶領五百人堵在樊一右側,防止他往石海駐地逃竄。”
“三公主,你往右側去吧,我帶領餘下的人正面襲殺。”韓棟明白,三公主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將樊一的一萬殿司禁軍全部消滅於此。樊一此時損傷不小,但望其逃竄而來的陣勢,只怕也不是自己這一千餘人所能匹敵的,何況還分兵襲擊。一旦樊一發現左側生路被堵,只怕會朝著三公主方向拼死突圍,如此一來,三公主就危險了。
“執行命令!”李夢琳看了看韓棟,凝重的說道“韓叔,你若不想我與衆位兄弟埋骨於此,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從左側將樊一的殿司軍首尾切斷。樊一的殿司軍本就無心念戰,四處逃竄,士氣自然低迷。若是我們全力衝殺,分而擊之,定能一舉將其擊潰!”
韓棟看著李夢琳,雖然此時看不清李夢琳的眼睛,但此時的李夢琳一定是堅定而又充滿自信的。韓棟能感受到李夢琳身上那種獨特的氣息,那是讓人頂禮膜拜,望而敬畏的氣息,還記得第一次感受到這種氣息的時候,是自己帶領大軍跟隨皇帝陛下李傲天出征的時候。
“三公主,屬下定不負使命!”
距離樊一幾百米的地方,韓棟帶著五百餘人往叢林一邊,藉著夜色和蟲鳴的掩護往樊一的後面繞去,並迅速帶領士兵們悄無聲息的繞到了樊一的左側。四處逃竄的士兵們此刻只想儘快的逃離這是非之地,對於即將到來的危險並沒有任何察覺。
“三公主,敵軍還有一百米的距離。”
“知道了。”“三公主,還有幾十米的距離。”
急促的奔跑聲和厚重的喘息聲已經能清晰的傳來,李夢琳一隻手緩緩的舉起,另一支握緊短刀的手捏得更緊了。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當逃竄而來的士兵們距離李夢琳等人潛伏地點還有十幾米的時候,李夢琳一隻手迅速的向下揮去。“殺!”
“殺!”“殺!”頓時,殺聲震天,五百餘名將士瞬間從草叢中竄出,揮舞著手中的兵器襲殺而來,他們如天神一般突然出現,如死神一般,見人就殺,無情的收割著這些慌亂而不知所措的士兵們。李夢琳的突襲實在是太快了,快到敵軍還沒來得及看清和呼救,瞪著雙眼的頭部脫離了身體倒在了黑夜的血泊之中,已經逃過箭矢射擊的士兵們,還是沒能逃過這場屠殺。
畢竟還是訓練有素的禁衛軍,短暫的混亂之後,樊一立刻將散亂的殿司軍組織起來,進行了強烈的抵抗。李夢琳突襲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但畢竟所帶的人數太少,還分兵五百給了韓棟。在樊一組織有序的抵抗之下,李夢琳逐漸顯得有些力不從心起來。雖然神箭營射殺了許多樊一的殿司軍,但樊一仍就有四五千人的戰鬥力。
“三公主,兄弟們有些抵擋不住了,樊一的後面的軍隊越來越多了。咱們還是趕緊撤吧。”
“再敢有擾亂軍心者,殺無赦!”李夢琳將插進敵人身上的短刀抽了出來,徑直的插進了說話者的胸膛,對著黑夜中的幾百名軍士,李夢琳大聲的喝道:
“進,則生,可想富貴榮華!!退,則死!誅九族!”隨即重新將短刀拔出,高呼著往蜂擁而來的敵軍衝殺而去。
原本有些懼意的士兵們見三公主無畏生死的朝著敵軍衝去,一時間震驚得有些不知所措。
而這時,人羣中總會有一個不知名的聲音響起,“三公主一介女流尚能如此,難道我等七尺男兒還不如,跟著三公主,衝啊!”心中的熱血被重新燃起,骨子裡的血性被重新喚醒,餘下的兩三百名士兵們握緊手中的刀劍,重新朝著迎面而來的人羣衝殺而去,“殺!”“殺!”
在這餘下兩三百名士兵們的衝擊之下,剛組織起抵抗的樊一殿司軍,又被衝散。看著一羣無視生死,堅定信念的士兵們肆意砍殺著自己的部下,樊一有些害怕了,有時候,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看著一個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在自己面前被終結,而自己卻無能爲力。
“撤,趕緊往石海駐地撤!”見自己部下難以抵擋如此不要命的衝殺,如草木一般被折斷在自己眼前,樊一選擇了退卻。可上天似乎並不眷顧這個幾刻鐘前還意氣風發的男子。
“統領,左側和後方發現大量軍隊,估計有幾千人,我軍實在難以抵擋啊。何去何從,還請樊統領示下。”
“你說什麼!”聽到這個消息,樊一想死的心都有了。前方是三公主不要命的士兵們,左側和後方也被截斷,此時唯一的退路,便是右邊的草叢。可右邊真的安全嗎?
樊一雖然沒有與三公主交過手,但深知韓棟的厲害,在自己還沒統領殿司部之前,韓棟的領軍善謀之名就早有耳聞。今日的突襲,要說沒有韓棟的謀劃,打死樊一都不相信。也許樊一到死都不會知道,今夜的突襲,並不是出自韓棟之手,而是一個年僅二十的人在謀劃這一切,一個自己從來沒放在心上的女子。
有的人,雖然年輕,但膽識和謀略卻勝過常人,而李夢琳正是這種。
雖然樊一猜到右側有埋伏,但容不得樊一來多想,樊一看著衆人期待而焦急的眼神,管不了那麼多了。若是硬拼,以自己部下如今的士氣和狼狽,遲早全軍覆沒。
往右邊突圍,興許還能多爭取些時間,等到石海的援軍一到,就有救了。一想到石海,樊一心中開始咒罵起來,該死的石海,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竟然還沒趕來救援,等老子突圍出去,一定要你好看!
石海軍帳之中,燈火通明,各路統領身著戎裝正圍坐在一起,靜靜的等待著石海的命令,整個帳篷之中,鴉雀無聲,有些統領面色焦急,有些欲言又止,但見到石海仍舊緊閉雙眼,危坐中間,一言不發,便各自強忍住了心中的那份擔憂。
一段時間的寂靜之後,石海睜開雙眼,那飽經風霜,閱歷人間無數的雙眼。如一把利劍,深深的扎進衆位統領的心間。
“各位在想什麼,石某人自然知曉。”
沒等衆統領開口,石海繼續說道,“我之所以不出手救援的原因有三,其一,此次夜襲樊一,韓棟準備充分,迅速果斷,即便我們現在趕過去,也來不及救援。”
“其二,樊一殿司軍有一萬餘人,你們自己想想,你們能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將他全部消滅嗎?如此看來,是我之前大意了,還是低估了韓棟的實力。當初陛下器重他,命他爲兵司部統領兼十二司大統領不是沒有原因的。此時韓棟的伏兵只怕已經等著我們了。”
“可是,韓棟僅只有區區幾萬兵馬,我等十萬大軍,定能一舉將其踏平。”
“兵者,詭道也。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才能出奇制勝。此時月黑風高,敵暗我明,萬不能隨意出擊。”
“石老,還是說說第三個原因吧?”
見衆人仍舊有些不悅,石海笑著繼續說道,“其三嘛,樊一此人桀驁不馴,目中無人,若是被他搶了破城的頭功,你等衆人在二殿下面前,應當如何適從。”見衆將士若有所思,石海笑了,“餘下的話,不用我多說了吧。”
聽到石海如此說,衆將士就算是傻子也能明白石海的意思,是啊,自己跟隨二皇子一路殺來,十載有餘,眼見勝利在前,自己等人便能跟隨二皇子一步登天,可破城這天大的功勞怎能容忍被這隨便跳出來阿貓阿狗所得。這是衆人萬萬不能接受的,衝鋒殺敵可以,因爲誰生誰死各憑本事,可與自己搶功勞就是不行!這就是人的天性,顯然,石海深知。
見衆人若有所思,石海繼續說道,“我等是二殿下最爲信賴和倚重的人,自然要爲二殿下分憂。明日一早,石烈大軍一到,朝龍城破,還不是遲早的事兒。”
“石老英明,我等佩服。”自李夢煜被抓之後,石海全面負責二皇子的軍務。一開始軍中還是有人質疑石海的統軍能力,畢竟石海在衆人的眼中只是謀士的角色。
但今日簡短的一番話之後,石海在衆人的心中已經成了僅次於二皇子的存在,那是從心底真正的佩服,若是有誰不長眼的得罪了石海,只怕到頭來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顯然,樊一就是這樣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