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在皇城上，巨大的宮殿在間隙處投下長長的影子，奉天殿的早朝早早便散了，官員們陸陸續(xù)續(xù)從大殿的臺階上下來，各自回衙門而去。

新任錦衣衛(wèi)指揮使宋楠卻匆匆往乾清宮而去，身爲(wèi)錦衣衛(wèi)指揮使之後，隨駕便是家常便飯，更何況宋楠手中捏著今晨擬定的錦衣衛(wèi)衙門官職任免名冊，這份任命的名冊須得正德點頭方可。

乾清宮後殿的草地上，正德已經(jīng)脫了朝服換上輕便的便服坐在椅子上，幾名太監(jiān)在案上擺上果品食物，正德早起沒胃口，此刻下朝之後倒是胃口大開，正端著一碗燕窩粥就著點心埋頭大吃。

見宋楠到來，正德拿筷子點了點面前的一張凳子，示意宋楠坐下。劉瑾站在一旁侍奉，見到宋楠也是微微一笑打招呼，面色平靜的很。

宋楠只得坐下等待，正德胃口不錯，連喝兩碗燕窩粥，吃了七八塊點心，這才滿意的放下了碗筷；身邊的伺候太監(jiān)忙遞上水和毛巾，讓正德漱口擦嘴。

“皇上胃口不錯嘛。”宋楠笑道。

正德笑道：“現(xiàn)在朕只要一想到烽火臺上的光景，便覺得米糧的可貴，胃口也大好，朕已經(jīng)命劉瑾他們傳了口諭，內(nèi)廷中禁止浪費(fèi)奢靡之行，誰要是浪費(fèi)糧食，朕便請他吃棒子。”

宋楠點頭道：“皇上做的對，臣舉雙手贊成。”

正德呵呵笑道：“你自然是贊同的，咱們困在一起的那些人都會贊同，朕想著，今後你錦衣衛(wèi)衙門和東廠衙門也要偵緝外邊那些鋪張浪費(fèi)的百姓和官員，也不多懲罰，尋個地方困住餓上三五天便成，放回來後必然惜糧如金。”

宋楠嚇了一跳，這可有些矯枉過正了，鋪張浪費(fèi)雖然不好，但也不至於如此，正德明顯是腦子發(fā)熱；但見正德正在興頭上，也沒正式的要求將此事執(zhí)行下去，便支吾含糊應(yīng)過。

“皇上，這裡是臣擬定的錦衣衛(wèi)衙門官員的升遷名單，請皇上御覽，我錦衣衛(wèi)衙門可還空缺著好幾個要害職位呢，今日須得行文補(bǔ)上這些官員，不然倒是一片亂糟糟的。”宋楠遞上名單。

正德接過粗略的看了幾眼，伸手遞給身旁的劉瑾道：“朕答應(yīng)過宋楠不會干涉他的任命，朕說到做到，這些人既然宋楠覺得合適，劉瑾你便拿去司禮監(jiān)擬旨下文，下達(dá)任命便是。”

劉瑾盯著那名單看了幾眼，臉上神色古怪，似乎想要說話，但很快便合上名單躬身道：“是，皇上放心，奴婢馬上便去辦。”

宋楠長舒了一口氣，正德這一關(guān)其實好過，難的是劉瑾這裡，畢竟擬定的名單中有些人並不合適，很多人屬於一步登天，無論是從資歷還是能力上都差了一截，完全是因爲(wèi)是宋楠的私人而被提拔，若是劉瑾真的反對，宋楠倒也沒什麼好的說辭。

但劉瑾居然忍住一言不發(fā)，卻是讓人驚訝的很。

“多謝皇上，有勞劉公公了；今日是臣第一天上任，臣恐怕要去衙門坐鎮(zhèn)，大小官員也要見個面交代些事情，臣請告退。”

正德點頭道：“去吧，晚間到宮裡來，瀏陽送來些焰火，據(jù)說很是好看，晚上來陪朕看焰火。”

宋楠忙答應(yīng)，轉(zhuǎn)身欲行，忽聽劉瑾道：“宋大人留步。”

宋楠一怔轉(zhuǎn)身，拱手道：“劉公公有何吩咐？”

正德也道：“劉瑾啊，宋楠今日上任第一天，你別耽誤他功夫。”

劉瑾躬身道：“皇上，您忘啦，昨日說好的，上午定國公進(jìn)宮來，皇上替宋大人和定國公引見，定國公可是要來當(dāng)宋楠的媒人的，這等大事不比衙門裡那點事更大麼？”

正德扶額道：“對對對，朕差點忘了，宋楠，你且別走，朕這件事還沒告訴你呢。”

宋楠心頭劇震，卻不得不硬著頭皮道：“皇上請說。”

正德微笑道：“宋楠啊，朕的皇姐你也很熟悉了，此番出巡她一路上也受你保護(hù)安然回宮，皇姐對你印象很好，皇姐也快十八歲了，早就該招個駙馬成婚了，只是皇姐眼光高，一直不中意太后和父皇給她挑選的人選。這一回朕是看出來了，皇姐是屬意於你了；朕想著這件事也不錯，你雖出身貧寒，但跟朕挺對脾氣，本事也挺大的，如今又立了軍功封了伯爵爵位，也算是身份合適，朕想著讓你成爲(wèi)皇姐的駙馬，不知你意下如何？”

宋楠實不知如何回答，正德雖是徵詢口氣，但其實只是通知自己罷了，但若是一口答應(yīng)，又非自己所願，一時躊躇不安。

正德還以爲(wèi)宋楠是高興的不知所措，呵呵笑道：“這下好了，皇姐交給你，朕也能放心，今後你可就是朕的姐夫了，跟朕也就更貼心了。哈哈哈。”

劉瑾不失時機(jī)的道：“奴婢恭喜皇上，恭喜宋大人了；奴婢早看出來了，這都是緣分呢，皇上巡邊其實並不像大臣們說的那般不堪，奴婢看來倒是妙棋一著，一來趁機(jī)殲滅了韃子兩萬騎兵，而來還成就了公主的一樁好姻緣呢。”

正德呵呵笑道：“小謹(jǐn)子這麼一說還真是有這麼點意思。”

劉瑾嘿嘿笑道：“宋大人，怎地還不謝恩？不僅要謝皇上，還要謝咱家哦，若不是咱家親自去跟公主說破此事，公主面子薄，還不好意思說起此事；咱家還去請了定國公給你做媒，你這面子可真不小呢。”

宋楠恨不得衝上去抽丫的兩個嘴巴子，這廝其實就是告訴宋楠，這事就是我挑起的，你能怎樣？你還要謝我，教你打碎牙齒肚裡吞。

宋楠吁了口定定神，告誡自己莫要衝動，緩緩開口道：“臣很惶恐。蒙皇上錯愛，劉公公做中，此事對臣而言自然是求之不得；然而這件事來的太過突兀，臣有些不太敢相信。”

正德哈哈笑道：“這有什麼不敢相信的，朕還騙你不成？”

宋楠道：“皇上，公主乃金枝玉葉尊貴無比，臣一介武夫家世單薄，豈是公主良配？臣當(dāng)然想成爲(wèi)駙馬，但臣不能以一己之私便讓公主名聲受損，也有損皇家威儀；若有人背後指謫公主嫁了個家世鄙薄的武夫，臣可就罪該萬死了。”

正德愕然道：“聽你這意思，倒好像是不太願意的樣子？”

劉瑾笑道：“宋大人，你這是要駁皇上面子啊，你是不是覺得公主配不上你宋楠？”

正德的臉色也在慢慢變冷，宋楠雖不錯，但在康寧公主和宋楠之間，顯然正德更偏向康寧公主，若宋楠不願意遂公主之意，正德絕不會饒了他。

“皇上錯怪臣了，臣求之不得纔是，臣委實是怕配不上公主惹人背後非議，也會讓公主不開心。”

“那你倒是不必操心，皇姐自己答應(yīng)了此事，又沒人強(qiáng)迫她，再說你身爲(wèi)錦衣衛(wèi)指揮使，又是一等勇冠伯的爵位，無論身份地位均非鄙薄，成爲(wèi)駙馬之後，朕自然還會加封爵位，誰敢多言？”正德道。

劉瑾也道：“就是，誰嘴巴賤，難道你的錦衣衛(wèi)和內(nèi)廷東廠的緹騎都是吃乾飯的不成？”

宋楠咬牙道：“皇上，臣希望能聽公主親自許諾，否則日後公主有所不滿，臣擔(dān)待不起。”

正德道：“你可真是倔強(qiáng)。”

宋楠道：“臣就是這個脾氣，臣若非倔強(qiáng)，又豈會護(hù)的皇上安全脫險，倔強(qiáng)對臣而言便是小心謹(jǐn)慎，這可是臣的優(yōu)點。”

正德白了宋楠一眼，轉(zhuǎn)頭對劉瑾道：“命人去壽寧宮請公主來一趟，宋楠要親口聽皇姐的承諾，便讓皇姐親口跟他說一聲；可真是麻煩的緊。”

宋楠低聲道：“皇上恕罪。”

正德哼了一聲道：“朕真是看不透你，倒像是朕求你一般。”

那邊廂，一名小太監(jiān)屁顛屁顛的跑去壽寧宮中，康寧公主一聽是皇上正和宋楠商量婚事，請她去參與意見，二話不說趕緊上了擡轎在衆(zhòng)人的簇?fù)硐纶s往乾清宮。

來到後殿，參拜正德，問話回話，所有的一切時間裡，康寧的一雙妙目便沒離開宋楠半分，宋楠是渾身冷汗，如芒刺在背。

但無論如何，今日也要解決此事，宋楠已經(jīng)決定冒一次險，根據(jù)自己對康寧公主的瞭解，也許會有個好的結(jié)果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