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分鐘。

林序要做的，是儘快從江星野手裡拿到更多的信息。

那枚電磁脈衝炸彈的覆蓋範圍實際上並不算廣，通訊已經重新建立。

而在林序打開通訊系統之後，耳機裡立刻傳來了江星野的聲音。

“進展怎麼樣？”

“可以說是毫無進展。”

林序下意識地搖頭道：

“我們找到了於長聞，確定他是糾錯者組織的成員，80%的把握確定他不僅想殺你，而且還想殺蝴蝶。”

“他這個人很可怕-——狡詐，兇狠！”

“不過我現在提醒你也沒用，他已經死了。”

“明白。”

江星野的聲音頓了一頓。

“但這已經是有很多線索了，你還想要多少？？”

話音落下，林序也是不由得一愣。

確實。

線索已經夠多了。

自己只不過是需要一些時間去做更精細化的推演而已。

而推演的過程，就留給回到現實世界之後再做吧。

林序的傷口仍然在流血，他扯下一根束縛帶扎住了小腿，隨後問道：

“白墨那邊，跟官方的溝通進展怎麼樣？”

“她有沒有獲得更多的信息？”

“有，但這次是真的有限！”

江星野回答道：

“我們手裡掌握了很多信息、尤其是我手裡掌握了很多信息，但這些信息對官方來說，大部分都是不可驗證的！”

“他們沒辦法驗證末日，沒辦法驗證蝴蝶和花粉的存在，我掌握了一些涉密信息，但也還不夠！”

“他們只給白墨提供了初級的權限-——我們能問的東西很少！”

“但是，我們拿到了於長聞的社會關係網。”

“想辦法記下來，然後下一次，你可以繼續沿著這條路線開始調查！”

“明白。”

林序簡單回答，江星野拿到的材料立刻傳了過來。

時間還有4分鐘，林序快速掃視，記住了一個又一個的名字。

緊接著，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詞”。

14所。

2020年到2027年時，於長聞曾經在14所任職！

再結合那場針對江星野的刺殺

似乎一下子，他們的行動前提就變得合理起來。

於長聞應該是糾錯者組織的核心，或者至少，是中堅層。

他極有可能是利用職務之便“偷出”了那臺武器站，或者更進一步，有可能是利用他接觸到的信息，再借助糾錯者的力量，重新制造、復刻了一臺能達到相同功能的武器站。

不。

這不是關鍵。

關鍵點在於，無論是偷出、還是復刻，他們都需要長時間準備。

也就是說不是在2029年。

至少在一兩年前，糾錯者組織就已經存在！

甚至更進一步，有可能在2025年，他們就已經初具雛形了！

就跟當初的行星輪迴組織一樣！

林序突然有種渾身發冷、如芒在背的感覺。

時間還剩下3分鐘，他也沒辦法想太多了。

而此時，江星野再次開口問道：

“記完了嗎？記完了的話現在開始記我給你的驗證系統！”

“好！”

其實林序真的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什麼樣的方法去“驗證”自己作爲穿越者的身份。

因爲，他的條件是相當苛刻的。

穿越時間點的隨機，意味著他不可能重複獲取信息來達到確定性的結果。

比如他不可能像在迷茫時代的世界一樣，一次一次重來，一步一步獲取到更高的權限。

穿越時間有限，意味著信息接收方、比如官方，驗證手段有限。

比如即便自己提出了詳細的末日的概念，官方也沒辦法在末日降臨時去驗證。

他能想到的方案，就只有一個。

多穿幾次。

儘可能記住以“小時”爲時間節點的所有關鍵事件，甚至是宇宙學、物理學意義上的“貫穿始終”的現象的某一個不可被人爲因素干擾的、隨機發展的節點。

只有這樣，他才能獲得絕對無可匹敵的說服力，獲得最高級別的權限。

但，如果真的要這麼做，自己要穿越多少次呢？

時間成本太高了。

只能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所以，他對江星野提出的所謂“驗證方案”其實也沒抱太大希望。

方案發過來的第一時間，他快速瀏覽了一遍。

上面寫的大多數是跟白墨、齊源等人相關的信息。

平平無奇。

說真的，自己要這些東西根本就沒有用。

就算不借助這些東西，自己其實也有辦法取得關鍵“小組成員”的信任。

林序的眼神閃爍，略微有些失望。

但，當他翻到第二頁時。

情況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江星野輸出了一個概念。

【量子系統混沌問題：Wigner-Dyson分佈】

而下面，則是兩個字。

【通解】

混沌系統通解？！

林序人傻了。

這個時代的人類，已經發展到這種程度了？？

不。

不對。

混沌系統之所以叫混沌系統，就是因爲它根本不可能存在通解。

就像最經典的三體問題一樣。

能有通解的混沌系統，那還叫混沌系統嗎？？

林序的腦子是木的，人是傻的，他也來不及想太多，而是快速把這個通解記在了腦子裡。

時間還有兩分鐘。

他開口說道：

“這個通解應該不會有太大意義，這隻能證明我可能是個天才數學家，證明不了我是蝴蝶。”

“因爲這個問題的解決本身不具有獨一性和排他性，但蝴蝶是具有獨一性、排他性的”

“不。”

江星野打斷了林序。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混沌系統有通解了。”

“只要你死在這裡，下次穿越你必然是進入這個時間之前。”

“而Wigner-Dyson分佈通解是在兩週之前才達成的。”

“你首先可以驗證你的前瞻性。”

“其次，你知道混沌系統有通解意味著什麼嗎？”

林序沉默了兩秒。

這一刻，他完全理解了江星野的意思。

混沌系統最重要的一個“意義”，就是證明了一個點。

世界是可解析的，但是不可預測的。

而如果混沌系統有通解，那就意味著世界變得可預測了。

世界變得可預測，就證明.這個世界已經是一個徹底的開放系統。

它已經被觀測，它的“混沌性”，也就是影響混沌成因的“混沌區域”或者叫“隨機網”已經坍縮。

這一點，足以證明蝴蝶存在！

而且更妙的是

理論上說，每個開放系統中，隨機網坍縮後的結果都是不一樣的。

通解中的“可變常數”也是不一樣的。

如果一個通解在這個世界行得通，在另一個世界，理論上說是不可能行得通的。

所以，只要自己在這個世界提出了Wigner-Dyson分佈的通解，那就意味著

自己就是那隻蝴蝶。

並且，已經在這一刻降臨。

再加上自己自證身份，獲得權限，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江星野.

你到底還有多少驚喜？！

時間只剩下了最後一分鐘。

林序感覺，自己的血都快流乾了。

他看了一眼正在艱難抵抗著快反部隊進攻的齊源，開口說道：

“喂，別打了！”

“我要走了！”

齊源充耳不聞。

他的腦子已經完全被槍聲淹沒。

畢竟對他來說，這樣可以隨意突突突，不用承擔任何後果，並且知道這個世界還會“重啓”的機會，可真的是不多。

林序無奈地要了搖了搖頭。

他對著自己的腦袋舉起了槍。

“再見。”

林序對江星野說道：

“希望下次進入是2027年之後，這樣你就會記得我！”

江星野的聲音從耳機裡傳來。

“我任何時候都記得你，我只是不知道而已。”

林序微微點頭。

他摘下頭盔把一枚手雷塞進了胸口，隨後對著自己的腦袋扣下了扳機。

“砰！”

“轟！”

再次醒來。

林序睜開眼睛，時間已經是晚上9點05分。

他快步走到書桌前，寫下了自己獲得的幾條線索。

【第一，糾錯者組織應該是出現在2027年或以前，於長聞是重要人物，他很有可能是在14所接觸到的糾錯者組織】

【第二，世界確定有同一性，自己反覆進入的是同一個世界，上一次進入世界造成的影響，在下一次進入時可以驗證】

【第三，可以通過混沌系統的通解快速驗證蝴蝶身份，取得官方信任，以得到更多支持】

【第四，糾錯者組織可能存在除花粉之外的不同信息來源，但信息來源並不完全準確】

【第五，糾錯者同樣想殺死蝴蝶，因爲蝴蝶會復活（存疑）。】

寫完了所有線索，林序放下了筆。

他知道，這些線索並沒有徹底解決問題，反而是帶來了更多的問題。

糾錯者組織的信息是從哪裡來的？真的像於長聞說的一樣，是來自於“高維體驗者”嗎？

這個世界的“同一性”是怎麼實現的？怎麼可能有一個世界反覆出現呢？還是說，他們在這個世界的基礎上製造了一個“錨點”，利用這個世界去生成了更多的平行世界？

糾錯者到底想要做什麼？世界的同一性、穿越的隨機性跟他們有關嗎？

擾動是怎麼形成的？

一個個問題幾乎要把林序的腦子撐爆了。

他起身到冰箱取了杯冰水，一開口喝下去之後，一個激靈，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

——

直到他看到了桌上的手機。

臥槽！

宵夜！

點開一看，江星野的消息果然已經發了過來。

江星野：

“敲敲。”

“敲敲。”

“喂！”

“林總！林工！”

“你還來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