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向智雲下達命令，林序一邊通過智能面板看了一眼地球時間。

而跟他所預料的不同，地球時間並沒有改變。

自己仍然是在4月22日11:00進入的這個世界。

但爲什麼，末日降臨的時間，被延遲了？

如果這個世界的人類已經有了延遲末日的方法，那豈不是意味著

末日是有可能被避免的？

可到底應該怎麼做？

自己必須從這個世界得到答案！

他快步向艦橋指揮室的方向跑去，一路上迅速與沈歷建立了聯繫。

緊接著，通過簡易的流程，林序迅速推動沈歷、白墨兩人啓動了蝴蝶預案，並在進入手環世界後2分30秒時，獲得了自己對這艘艦船的最高指揮權限。

沒有絲毫猶豫，他對著沈歷下令到：

“收回所有權限！”

“收回所有其他船員的所有權限！”

“全艦進入緊急狀態，封鎖所有出入口，所有門禁全部設爲關閉狀態！”

“明白。”

沈歷簡短回答，隨後迅速執行命令。

這時候，他還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叛亂？

什麼叛亂？

沈歷可以說是對此一無所知，也沒有關注到任何“風吹草動”的跡象。

但，他沒辦法質疑“蝴蝶”的決策，因爲按照預案，只要蝴蝶出現，並在關鍵信息上完成驗證，他就會立刻自動獲得最高指揮權。

幾秒鐘後，所有船員權限全部被收回。

所有艙門全部閉鎖，甚至連全船通訊也被切斷。

廣播裡不斷播放著要求所有船員留在原地的命令，而監控畫面裡，則不斷切換著這艘朱雀一號內部關鍵節點的監控畫面。

在畫面裡，林序沒有發現行動異常的人員。

他終於稍稍鬆了口氣。

剛纔執行完的這些策略應該是能延緩叛亂髮生的時間的。

只要叛亂被延遲，自己也能有足夠的時間，先去找到叛亂的發起者，搞清楚這場叛亂到底是怎麼回事！

“齊源！”

林序再次開口下令道：

“召集安保小組，跟我前往船員艙，到大副的居住艙找到他！”

“他是叛亂的源頭，解決他，我們就能解決叛亂！”

“明白！”

等待在一旁的齊源立刻上前，開始向衆人分發裝備。

林序熟練地套上防彈外套，緊接著一把拿過骷髏頭手裡的槍，檢查之後快速上膛打開了保險。

所有人都在目瞪口呆地看著林序的動作，或許這一刻，他們才能夠真正確認，這一個與原本“文弱”的工程師不同的林序，就是真正的蝴蝶。

林序看了眼時間，距離他進入手環世界已經過去了5分鐘。

叛亂還沒開始！

“分一下夜視儀，準備關燈。”

“出門後如果發現任何持有武器的人員，直接擊斃！”

“發現未持有武器，但未被限制在單獨艙室內的人員，使用非致命武器或者非致命戰術將其控制。”

“我們必須要足夠快。”

“倒計時3秒，準備開門！”

林序的話音落下，所有人嚴陣以待。

“3。”

“2。”

“1。”

“開門！”

林序一聲令下，主艦橋指揮室大門打開。

他警惕地探頭觀望，但連接指揮室與其他艙室之間的通道空無一人。

或許，所有預定將要發動叛亂的人員，都已經被關在了各個艙室中？

這倒是簡單了。

“去船員艙，找到大副。”

林序再次開口，而齊源則是迅速補充道：

“船員艙情況複雜，我們人數太少，沒辦法迅速控制局面。”

“危險性會迅速上升，我建議你留後等待，等我們處理完後再進入。”

“明白。”

林序果斷點頭。

他可不是隨時隨地都會矯情的人，這種情況下，自己必須要保證最長時間的存活。

“小心點。”

他簡單叮囑一句，隨後便緊跟在齊源身後向前突進。

而如同所料，在發現全船進入緊急狀態之後，那些本來就已經做好了準備要發起叛亂的武裝人員也按捺不住了。

通訊斷絕，失去指揮，在極度的焦慮和計劃被發現的恐懼中，他們做出了近乎瘋狂的舉動。

首先發生的是無差別的攻擊，當槍聲響起時，首先倒下的不是他們真正想要清除的“敵人”，而是那些對此毫不知情的無辜的船員。

“怎麼辦？”

沈歷在林序身後問道。

“繼續推進。”

林序深吸一口氣。

“我來負責處理零散敵人，你們先找大副！”

“.明白！”

齊源同樣毫不猶豫，他比林序更清楚，現在的狀況容不下一絲優柔寡斷。

兩組人逐漸拉開距離，齊源帶隊進入最大的乘員居住艙，而林序則帶著沈歷、白墨兩人，朝著所有槍聲響起的方向執行清理。

自發性的抵抗已經開始，當林序進入餐廳區域時，甚至看到一名廚師手裡拿著菜刀正在跟手臂受傷、舉不起槍的武裝人員搏鬥

林序猶豫了片刻。

“砰！”

試圖舉槍的武裝人員應聲倒下。

廚師愕然回頭，他看到了林序幾人，但幾人都穿著防彈衣，戴著夜視儀，昏暗的光線下，只有閃爍的報警燈能勉強照亮。

他認不出眼前的人是誰，於是便乾脆不多考慮，而是開口喊道：

“別管我！”

“去艦橋指揮室！挾持艦長！控制飛船！”

這一瞬間，林序如遭雷擊。

他意識到，自己的判斷是錯的。

真正的“叛亂者”，並不是持有自動步槍的那個男人，而是手持菜刀的廚師。

他的腦子在一瞬間陷入了混亂，但也就在這時，身後響起槍聲。

“砰！”

開槍的是沈歷。

廚師應聲而倒。

“你們到底做了什麼？？”

林序開口質問，沈歷則是聲音低沉地回答道：

“我們只是做了必須要做的事情！”

“末日當前，我們不得不做！”

“繼續推進吧，蝴蝶！”

“你也有必須要做的事情！”

確實。

林序咬了咬牙，掉頭繼續推進。

但，他完全無法分辨到底哪些是“叛亂者”，哪些是“抵抗者”。

他只能先亮明身份。

而這也讓他感受到了一種巨大的撕裂感。

所謂的“叛亂者”，也只不過是普通的船員。

他們是機師，是工程師，是廚師，是醫生，是護士，甚至是臨時上船休整的、祝融基地的建築工人。

而現在，他們全都拿起了武器。

無論是什麼武器。

他們只想反抗。

可林序甚至都不知道，他們要反抗的到底是什麼！

時間已經過去12分鐘。

而此時，齊源的聲音終於響起。

“我已經控制大副！”

“我需要通過他向全船下達命令，要求停止叛亂！”

“明白！”

林序長舒了一口氣。

終於可以結束了。

他迅速向智雲下達瞭解除通訊限制的命令，而很快，大副的聲音也在船艙內響起。

“所有人放下武器。”

“不要抵抗了。”

“我們失敗了。”

“但，沒關係。”

“我們只是其中一個火種。” “火已經點燃了。”

他的話音落下，林序下意識地扭頭看向舷窗。

而在舷窗之外，針對熒惑宮空間站的攻擊還未啓動。

但明顯已經能夠看到，有一些飛行器，正在沿著異常的軌道飛向空間站。

那些飛行器......已經失控了。

朱雀一號沒有被佔領，但也無力阻攔、抵抗其他飛行器對熒惑宮的攻擊。

它就像一個旁觀者，靜靜地停泊在原地，冷眼旁觀著熒惑宮的隕落。

沒辦法了。

自己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在沒有任何信息的前提下阻止叛亂髮生。

只能先找到大副，問個清楚！

林序快步跑向船員艙，一路上，有無數道視線正在向他匯聚。

那些視線裡透露著幾分仇恨、怨懟，但卻又隱隱帶著幾分期待。

他們在期待什麼？

林序衝進船員艙，齊源已經完全控制住了局面。

大副所在的最大的房間門口，那名在上一次進入手環世界時已經死亡的政委面向房間內站著，正在情緒激動地跟房間內的人爭吵。

“.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這樣的叛亂有意義嗎？你們把它叫做‘反抗’？！你們在反抗什麼！？”

“蝴蝶預案已經啓動了！”

“你沒有收到報告嗎？”

“蝴蝶出現的時候，末日馬上就要降臨了！”

“我們可能只剩下幾天、甚至幾小時！”

“如果我們不迅速反應，整個人類世界、整個宇宙都有可能因此而毀滅！”

“而你！你和你背後的那些人，卻還在想盡辦法內訌！”

“我想問問你這有什麼意義？！”

“你知不知道，你們毀掉的有可能是我們唯一可能生存下去的機會？？”

林序走到政委旁，政委回頭看了他一眼，立刻沉默下來。

而林序則是看向了房間內。

在那裡，一個略顯蒼老的男人正襟危坐在椅子上。

他的表情平靜，對政委的叱罵聲置若罔聞。

他似乎對自己做的事情沒有絲毫悔意。

——

確實，在他看來，這是一場“大火”。

他們是火種。

林序深吸了一口氣。

他在男人面前坐下。

此時，距離他進入手環世界已經過去了26分鐘。

遠處，熒惑宮空間站已經開始燃燒。

這一次，他雖然阻止了朱雀一號上的叛亂，但外部的叛亂，卻以更快的速度發生了。

他不知道朱雀一號還能堅持多久。

“我是蝴蝶。”

林序開口對男人說道：

“你應該知道蝴蝶預案，也應該知道我的意義。”

“我身上有必須要履行的責任，我必須.”

“不用說這些。”

大副擡起頭，終於開口。

“蝴蝶-——但或許我還是叫你林序同志更好。”

“畢竟，我們也曾經並肩戰鬥過。”

“我們？並肩戰鬥？”

林序面露疑惑，而大副則是釋然地嘆了口氣。

“是的，我忘記了。”

“你現在已經是蝴蝶，而不是林序了。”

“但，這不重要。”

“我想讓你知道的是，你出現得太晚了。”

“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爲什麼？”

林序眉頭緊皺，而大副則開口說道：

“叛亂不是一天形成的，也不會是隻在槍聲響起的那一刻才爆發。”

“這整個世界，早就已經千瘡百孔。”

“我沒有那麼高的權限，我掌握的信息也有限。”

“但我知道，這一切的根源，都是你。”

“是你這隻蝴蝶。”

林序想要反駁，但大副卻是擡手阻止。

“聽我說完。”

“我沒有時間了，但你還有時間。”

“即便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或許對你也會有意義。”

說著，他輕輕吐了口氣。

凝視著林序的眼睛，他繼續說道：

“你、和你的代理人，給這個世界帶來了天量的技術，但這些技術，卻並沒有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

“你恐怕永遠都無法想象這個世界已經變成了什麼樣子，森嚴的壁壘，絕對的權力，近乎凍結的階層。”

“一個在衛星城出生的孩子，他這一輩子都無法進入主城。”

“他的一生，將被困於土地，困於工廠，困於橫跨數個城市的、如同在蛛網一般密佈的高空線纜之上。”

“他並非沒有天賦，他甚至可能很聰明。”

“但是，他永遠不會有機會成爲真正的核心，永遠不可能站在浪潮的頂端。”

“這”

“如果只是一個階級固化的問題，不應該引發如此大規模的對抗。”

“並且，階級固化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發展到這樣劇烈的程度-——20年到現在，一代人的更替都還沒結束，怎麼固化？”

林序打斷了大副，而後者則是立刻搖頭道：

“你以爲這是什麼階級固化？”

“我不知道你來自哪個時代，但很顯然，你絕對沒有見過類似的世界。”

“這不是什麼階級固化.這是，自然稟賦論被完全摧毀！”

“這個世界的人類，不是靠自己的能力去進化的！”

“甚至連人本身，都不再重要！”

“不管你是年輕人、中年人、還是老人。”

“不管你聰明、愚蠢、或是中庸。”

“這都不重要——因爲知識不再是從人類的探索過程中出現的，而是憑空出現的！”

“你不懂嗎？神還未出現，但神的化身已經出現！”

“所謂的神在帶領著人類向前，而掌握權柄的，則是神的‘天使’或者‘祭司’！”

“是的，從來沒有人承認過這一點。”

“但這就是事實！”

“林序同志，我希望還能叫你同志。”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退化。”

林序語氣沉重。

“種羣的退化！”

“沒錯。”

大副霍然起身。

“所以我們沒錯。”

“我們想要做的，只是扭轉這種退化的趨勢！”

“因爲這種趨勢如果不被扭轉，人類的發展將被徹底鎖死！”

“我們以爲時間還來得及，我們以爲還有機會。”

“但我們沒想到，末日會來得這麼快。”

“20年.這個信息，至少你們不應該隱瞞！”

林序微微閉眼。

隨後，他轉向沈歷，開口問道：

“你知道嗎？”

“你知道末日會在20年內降臨嗎？”

沈歷堅定地搖頭。

“我不知道。”

“如果我們知道的話.”

“這樣的叛亂，根本不可能有機會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