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國之垢是爲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爲天下王。

這是對黃金樹的黑暗果實生成的根本因素最好的詮釋。

每一顆黑暗果實的生成與生長養分，都是來自於諾亞麾下的臣民以及眷屬、以及追隨者產生的極致負面情緒。

倘若只是普通的抱怨，例如一名普通的聖龍之地民衆，認爲自己的付出，沒有享受到更高品質的生活，這種抱怨產生的負面情緒，是不會對於黑暗果實的誕生產生分毫影響。

可如果一名遵紀守法的公民，正常地進行自己的生活，但卻突然遭遇了災難，那麼，在厄運降臨的前一刻，產生出的絕望與怨念，這種迸發的負面情緒就會爲黑暗果實的誕生提供大量養分。

不過這樣的突發狀況是極其少見的，更多的聖龍之地民衆，其極端負面情緒產生還是源自於自身難以反抗的不公以及冤屈，由此產生的負面情緒，會爲黑暗果實的生長提供絕佳養料。

在基本盤尚小的時候，諾亞就頻頻藉助言靈·帝皇審查自己主導建立的秩序，避免這樣的不公與冤屈出現，一旦察覺，便迅速處理。

正因爲有諾亞這位作爲黃金秩序的最高統治與締造者，頻頻下場干預，進行糾偏，所以諾亞統治的領地，在創立之初就爲聖武士這樣的道德衛士所稱讚，更是成爲了諸多正義之士的嚮往與夢想之地。

可當基本盤擴大之後，哪怕諾亞的處理事物的能力一併提升，但這樣的能力的提升，遠遠比不上他的疆土擴張的速度。

更別說疆土擴張後，作爲龍王的諾亞需要處理的問題是呈指數級激增的，哪怕諾亞再度命令妖精們組建秘務部，輔助他處理來自虛空各方世界的重要文件，但也依舊忙得腳不沾地。

凡是加入秘務部門的妖精們，不論再怎麼開朗樂觀，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沉澱之後，也都是怨念深重。

因爲她們每天都需要處理的文件，堆積成山，因爲每一份文件都至關重要，能夠影響到數以萬計乃至更多生靈的命運，可她們卻沒能掌握與之相對應的權柄，僅僅只是作爲處理文件的工具妖精。

當然，幸運的是，妖精們這樣散發的怨念，不會轉化爲黑暗果實的養分。畢竟也只是單純地勞累，並沒有遭受到危及生命安全的極致絕望。

妖精都是如此狀態，作爲宗主的諾亞，雖然不會感受到疲倦，但他如今需要處理的文件，永遠都處理不完，而且只會增加而不會任何減少。

正因爲有如此之多的事物分化消耗精力，所以，哪怕諾亞能夠同時以言靈·帝皇降下更多的意志，審判不公，維持秩序，可是相比於諾亞領土的廣闊，這點干涉與裁決審判實在是無足輕重。

這也就代表，當大遠征開始之後，黃金樹梢枝頭上的黑暗果實數量將成倍瘋漲，即便是諾亞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忍痛固定清理一些，但也要趕不上果實生長的速度了。

“越來越糟糕了！”

盤旋轉動的星雲之間，黃金樹依舊璀璨，可在樹冠深處，那一顆顆宛若黑洞，吞噬光線的黑暗果實，卻是不禁令人震怖，哪怕是如今已經晉升成爲龍王的諾亞，見到這樣的果實，也不禁大皺眉頭。

諾亞可以保證自己的基本盤秩序穩固，龍界之中，絕無膽敢明目張膽地挑戰黃金秩序規則的貪官污吏，即便是有些心思想要搞小動作的傢伙也會極度收斂，不會惹出什麼天怒人怨之事。

因爲在諾亞執掌世界以來，這麼一代代地殺下去，尚且存活的權貴階級，早就老實了，只要還想活命，就不敢有逾矩之處。

可在龍界之外，伴隨軍團推進而擴散的黃金秩序，就不可能如同龍界本土一樣完善，必然存在缺失，而缺失之下，便有不公與私慾橫行。

諾亞已經想要暫緩軍團擴張，重整秩序，可想要通過戰爭晉升的龍人實在是太多了，尤其是在聖龍子嗣接連封神之後，諸多龍人戰團統帥更是爲之瘋狂。

位面遠征的最高功勳成就已經出現了，那是不朽的神靈，雖然目前僅有聖龍的子嗣成就，但其它龍人軍團統帥也有機會達成同樣的成就。

這可是不朽的神靈啊，也就只有作爲龍王的諾亞可以對此不屑一顧，而其它存在，哪怕是諾亞的長子，對此都是願意的。

這就更不必說其它有機會的龍人統帥了，因此，想要暫緩中止位面遠征，穩固秩序，那是違背整個龍人羣體的意願，諾亞當然可以用絕對的暴力強行壓制，令所有龍人都屈服在他的意見之下，可不滿也一定會滋生。

於是，當養母瑟琳娜發出請求後，諾亞毫不猶豫地答應，將軍團的兵鋒引導向深淵，撕裂深淵，也不失爲一種絕佳的選擇。

雖然在進攻深淵的過程中必然會產生傷亡，可傷亡本就是戰爭中不可避免的，反倒是通過屠戮惡魔，黃金樹會給予更多的正向回饋。

屠戮惡魔，不僅僅會孕育血源果，同樣還會孕育天空果實、自然果實等等特殊果實，這些果實可以能夠令諾亞窺探到世界的古老記憶，更重要的是可以得到諸多物質位面的意志好感。

諾亞已經知道，自己爲什麼在接觸其它物質位面的時候，能夠獲得特殊優待，正是因爲這些世界意志能夠感受到他立下的功績啊。

“不知這些果實最終會變成什麼？”

諾亞探出龍爪，從樹上摘下一顆黑暗果實，在果實還沒有融化之前，便將之嚥下，親口品嚐其中蘊含的絕望與不甘，以龍王的精神意志承載一切。

區區千百人，哪怕是萬人級別的極端負面情緒，都難以撼動諾亞的精神意志，可倘若是百萬，千萬，滿載一方世界的絕望與不甘呢？

戰爭從來都是兇險的，征服世界的戰爭不可能總是勝利，也有軍團全軍覆沒的失敗戰役，其中所醞釀出的絕望與痛苦，即便是諾亞作爲龍王都要緩和好一會兒。

如此一樁樁，一件件，黃金樹上的黑暗果實便是越積攢越多，諾亞已經再也無法像昔日成年之前一樣，在每一次蛻變之前，能夠將樹上的果實盡數清理一空了，他承受不了這樣的苦海。

他只能將這些黑暗果實的數量，維持在一種相對安全的比例，儘可能維持黃金樹的璀璨與繁榮。

“或許該想一想辦法了！”任由黑暗在黃金樹上蔓延，絕非什麼好事，雖然諾亞可以確認，他不會因此而隕落，但黑暗化的黃金樹，一定會影響到他，令他產生某些不好的變化。

這些不好的變化，或許對諾亞自身沒有什麼損害，可對於他的眷屬，僕從，乃至於他的龍子龍孫就未必了。

“根源規則！”

諾亞不緊不慢地逐一品味樹梢上的黃金果實，感受其中孕育的諸多極端負面情緒，同時凝視眼前的黃金樹，他在嘗試解析這株樹的構成。

唯有解構黃金樹，才能夠從源頭解決黑暗果實的問題，而不是被動承受。

當然，還有一種更糟糕，也最有可能的情況是，即便是解構黃金樹，也沒有辦法解決問題，依舊只能夠承受後果，只不過在遭殃的時候，明白一些，不再稀裡糊塗。

轟！

“命運，因果……”

當諾亞以自己的龍王位格，嘗試解析黃金樹時，眼前的神木便化作了無窮無盡閃耀交織的光芒，那是各種色澤都不盡相同的光，每一縷每一道都蘊藏著至高之力。

可僅僅只是凝望了一會兒，諾亞就閉上眼睛不再窺探，他只是稍微觸及其中的一部分好似瞭解但不曾接觸的規則，就好似有億萬世界在他眼前閃耀，又彷彿星海倒灌，如此衝擊，即便是作爲龍王的諾亞，也難以承受。

“你到底是什麼？”

當諾亞不再窺探黃金樹時，這株黃金樹又恢復成了光芒萬丈的神木，璀璨奪目，樹身上流轉的光紋，彷彿滔滔江川，樹冠之間，綻放各色光華的諸多果實，就如同顆顆大星轉動，一方星宇於其中孕育。

……

“遠征深淵！”

一聲低語自虛空中巡遊航行的鋼鐵星艦中傳出，端坐金屬要塞最深處的冥神緩緩睜開雙眼，金黃璀璨的神性光輝綻放，

“又是因爲奧古斯都家族麼。”

死亡之主的輕語沒有引起任何迴應，這艘在虛空中航行，彷彿一方小型物質界的龐大星艦，除去這尊存在以外，沒有任何活著的生命。

不過，正在悄無聲息間活動的機械死靈卻是爲數不少，正是這些默默無聞，但卻擁有極高靈智的特殊死靈，維持這艘龐大星艦的運轉。

雖然這艘星艦本身就具備一定自我修復能力，因爲這艘星艦就是死亡與機械之神的神國，至於其來源嘛，卻並非是這位死神出資建造，而是祂在虛空漫遊時的意外收穫。

這就不必多提，作爲一名在虛空中行走的真神，同時也是龍神的泰拉姆斯，即便是遭遇了強大神力都可以全身而退，更何況，以他現在的身份與地位，也沒有哪位強大神力會跳出來，故意與他爲難。

因此，在虛空之中行走多年的泰拉姆斯著實是收穫不菲，不說他不止一次的殺入下層位面，截走那些邪魔領主多年的庫藏與積累，虛空中也有不少爲惡的族羣，這些同樣也在泰拉姆斯的清剿範圍內。

“看來我也要回去一趟了！”

泰拉姆斯非常自覺，他對於父親下達的命令還是有些想法，不過如果是因爲奧古斯都家族的緣故，那麼這些想法也不必再說出來了。

不只是泰拉姆斯，已經將神國升入天界的伊利亞德，以及高舉神國，懸在龍界之上的財富與冰雪女神斯卡蒂羅，全都已經做好了加入這場戰爭的準備。

當這些聖龍子嗣都開始準備向深淵發起進攻時，各大龍人戰團的統帥也都遵循聖龍的命令，開始收縮軍力，開始向龍界集結，一艘艘浮空城在虛空中遷躍。

絕大多數的龍人對於聖龍陛下親自下達的命令沒有任何意見，因爲只要有戰爭，就代表晉升機會以及財富資源，只不過深淵的土地實在是沒有什麼經營價值，至少在普通龍人看來沒有。

可是僅僅能夠通過向深淵發起的戰爭獲得功勳，這就足夠了，至於失敗，沒有任何一位龍人以及統帥會考慮這一點，他們不相信以如今聖龍帝國的軍力，會在征服深淵的戰爭中失敗。

無非就是他們願意付出多少代價而已，只要他們願意，一定可以達成聖龍陛下制定的目標。

當聖龍諾亞集結自己麾下的眷屬軍團時，曾經被兩尊史詩入侵而遭受重創，元氣大傷的地獄，已然重整旗鼓，組成了一支在這方地獄出現以來，幾乎從未出現過的魔鬼聯軍。

入侵深淵！

對於魔鬼來說，這是僅次於衝入物質世界，掠奪凡人靈魂的誘惑，顯而易見的是，現在具備最高權威的泰坦領主，也就是公認的最強魔鬼大君，不允許他們進入物質世界，但卻在深淵之中留下暗手。

如火焰般燃燒的深紅色魔力，正在骸骨堆砌而成的地獄之門上，不斷地流淌滴落，當這一座擁有貫穿界域之力的門戶開始轟鳴震動時，地獄意志也發出了爲之沸騰，魔力凝聚時發出的尖嘯與轟鳴，彷彿某種無形卻又真實存在的龐然大物發出的嘶吼，它已經預感到了，它將會獲得一次前所未有的補充。

當這一座地獄之門與相對應的深淵之門相互貫通，連接在一起的時候，彼端的景象頓時映入在雙方的眼簾當中，暗紅色的月亮懸掛在天空中，帶著極大的不祥，紫色的星辰在星空中閃爍，充滿了邪意，彷彿某種龐然未知的可怕存在正在窺探。

當混亂與無序接觸時，哪怕本質上是一樣的，可是彼此的對立，也讓貫通時空的門戶爲之轟鳴，不過這場規則層面的對抗很快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