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亂想什麼呢?”馬主人的聲音還在耳側。
秦藍卻猛的發現自己腰間的腰帶被一股子力拉扯著,後領口更是被那絲有些涼的手攥著,直勒得她前頸發疼喘不上氣兒來。馬主人自是瞅見了秦藍有些憋氣的臉兒,順勢兒就將她撈了上來。
秦藍只覺得身子被臨空一轉,屁股便落在了馬背上,馬主人的雙臂圈著自個兒兩側握住了繮繩,自己的後背正有意無意地與身後人的胸膛相碰撞,而自己卻雙手撐在馬背上,兩隻腳臨空沒有得踩踏的落處,她怎麼就覺得依舊不那麼安全呢?
“坐好了。”馬主人的聲音這時候卻突地落下,也不給秦藍調整姿勢的機會便猛的一策馬,秦藍頓時白了臉兒,身子一個慣性的後靠之後就是往前衝收不回來,手上只好死死地攥住了馬兒的綜毛。
馬主人眼裡閃過一絲笑意,抖動了下繮繩,“駕……”馬兒的速度頓時又加快了幾分。
踏踏踏踏踏……
呼呼呼呼呼……
臉面上撲面而來的冷風,耳邊是馬蹄子有節奏的落地聲兒,身子更是不受控制的跟著一顛一顛的,秦藍的身子有些蜷曲,恨不能抱住馬脖子。
第一次騎馬,秦藍的感覺很不好。
一路顛狂,秦藍的臉色不太好,所謂的驚呼在第一次張口就被倒灌了滿肺的冷空氣之後,她就識趣地閉緊了嘴。就在秦藍攥著馬綜毛的手麻木了,屁股也被顛得發疼的時候,馬速終於減緩了下來,也不知道是不是產生了錯覺,秦藍只覺得眼睛裡似乎看到了成片的綠色。
“籲……”馬主人終於好心地停下了馬。就在秦藍以爲自己可以解脫的時候,馬主人卻是駕著馬兒慢悠悠地溜達了起來。帶來的結果就是,秦藍髮現自己眼睛裡的綠色的確不是錯覺,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東西,那是草,大片大片的嫩綠草地,甚至秦藍可以嗅到空氣中瀰漫的芬芳帶著春天的暖意和溫度……溫度?秦藍一愣,不禁朝著不遠處望去。
“行了,下去吧。”馬主人顯然對秦藍愣愣木木的臉有些不耐,就在秦藍探身向前張望的時候,他卻是一把拎起秦藍甩在了草地上。自己更是一翻身利落地下了馬,漆黑的斗篷直拖到身後,漆金的馬靴帶著特有的光澤在秦藍的眼前晃盪。
秦藍不禁凝了眉頭,從地上爬了起來,方纔被摔在地上時候便是屁股先著的地,視線落在那被自己壓癱瘓的一團嫩草上,秦藍微摸了把後面屁股的位置,果然接觸到一團溼意,混合著草液和露水帶著骨子泥土的腥味兒。秦藍忍不住蹙了眉。
馬主人自不會站看著秦藍髮傻發愣,而是徑步朝前頭走了去,一隻手握著鞭子手柄處,一隻手卻是纏住鞭子尾部一路走一路纏繞。
秦藍眼瞅著馬主人慢慢地停住了腳步,鞭子圈成幾圈被掛在了腰間。
那是一池子的熱水,三面錯落著高低不同形態各異的紅石,馬主人便坐在了一塊較低的平石上,一隻腳踏在地面上,一隻腳卻是臨空架著,他的眼落在池子中心始終咕嚕咕嚕冒著的水泡
上,一隻手卻是拋接這著幾枚他方纔隨意撿起的碎石子兒。
噗通……
秦藍甚至看不清軌跡,便聽到石子兒落水的聲音,就著秦藍的眼神,那枚石子兒不歪不斜地落在了池子正中冒著水泡的地方,甚至濺不起漣漪便被水泡吞沒了。
馬主人又捏住一枚石子兒把玩,眼睛瞇了瞇,卻是朝著秦藍道,“你瞧,沉了,不起半點子水兒。”
秦藍沉了眉,暗下尋思起馬主人的話來。
馬主人卻是手抓石子兒一翻手,手心朝下地鬆開了五指,剩餘的石子兒噼裡啪啦地落在了地面兒上。他卻是拍了拍手,從平石上下了來,站到了秦藍的對面兒,低頭覷著秦藍到,“你可懂了?”
秦藍的眼兒縮了縮,隨即又緊了緊,卻是沒有回答。
馬主人一笑,卻是道,“我就是欣賞你的聰慧,一點即通。”說著卻是伸出了手……
秦藍下意識地向後閃了閃。
馬主人的手卻是轉到了自個兒的面前,一把拉扯下了嵌著金邊兒的皮質豎領,露出一張平凡無奇的臉孔,只是這張臉兒卻明顯地露出了棱角。
秦藍的心沉了沉,看著馬主人的眼瞳孔跟著也是一陣兒的劇烈收縮,最終將馬主人的臉孔定格並框住,心中的猜測被證實的這一剎那,秦藍不知道自己的內心是何滋味,只是自嘲著出了聲兒,“秦藍見過表哥。”
“八妹妹,咱們又見面了。”旻鉉的眼兒深了幾分。
“一年不見,表哥風華更盛了。”秦藍卻是淡淡地道。
旻鉉卻是微一勾眼角,“八妹妹也更出彩了。”
秦藍移開了眼兒,側開了步子,揹著旻鉉彎腰從草地上拾起了幾枚石子兒,擺在手心裡撥弄,“秦藍始終記得表哥的教誨……”說著卻是拈住一塊石子兒猛的甩了出去,石子兒噗通一聲兒落水,撿起水花,“寧做清中濁流,莫爲濁中清湯。”說著卻是轉過了臉兒,朝著旻鉉笑道,“表哥可看見那漸濺起的水花。”
旻鉉深看了秦藍一眼,卻是沒有開口。
秦藍也不管她,捻起一枚石子兒便扔了出去……
碰……
一枚比秦藍扔出的石子兒力道更甚的石子飛旋著將秦藍扔出的石子瞬間打落在地。
秦藍盯著落地的石子兒沉了眉。
“看來你還不太懂。”旻鉉兩步便跨到了秦藍的背後,說話間鼻息便噴射在秦藍的頭頂,“一切心機,在強勢面前都將無濟於事。”說著卻是雙手從秦藍身側探出,似將秦藍懷抱似的伸出手一把將秦藍手中的石子兒全部掃落,並一把握住了秦藍的兩隻手腕,旻鉉低下頭,下巴就架在秦藍的頭頂,眼睛卻落在秦藍白皙細膩的手上,“貓即便有爪子,也不值得老虎發威。你懂的,嗯?”說著更是將秦藍的手翻看了一番。
秦藍的身子猛的一顫,隨後便是一陣的僵直,過了許久之後,秦藍方纔出了口氣,“你到底想讓我做什麼?”
旻鉉卻是一把擁住秦藍,臉面貼著秦藍的耳,脣
貼上了秦藍的發,“你已經做得夠好了。”
秦藍的心頓時沉了,“你真是個惡魔,操控別人的人生,你很痛快麼?”
旻鉉卻是手下一緊,圈住秦藍的胳膊也是越發強硬,“你若心甘情願爲我行事,便不是操控。何況,我可曾命令過你絲毫?”
聽得旻鉉如此說話,秦藍卻是猛的轉過頭,拉開自己與旻鉉的距離,緊盯著旻鉉的眼兒道,“去年國公夫人府的帖子是不是你下的?宋知寒與你是什麼關係?竟然幫你擄走常榮候府的二公子?你與太子爺又是什麼關係?竟然利用左承諾言離間太子爺與太傅公子之間的關係。你在我身邊又安插了幾個人?鄭夫人與你是什麼關係,爲什麼陶喜會換掉老夫人賞給我的茶葉,是不是受你的指使?還有太多太多的疑問,你又能告訴我多少?”
最終旻鉉的眸子又還是由最初的沉悶最終還是漸漸淡去了原有的深度,而是逐漸恢復了其原本的眼色,原來旻鉉的瞳孔不是漆黑的,而是深褐色的,他鬆開了秦藍,卻是將秦藍的身子轉了過來,兩人面面相對的那一刻,旻鉉突地笑了,“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機警。”
面對旻鉉的笑,秦藍卻是心生忌憚。
“有些答案,你心裡比誰都清楚,還需要我重複麼?”
秦藍定了眼兒,“是。”
“呵……”旻鉉笑了,“還是一樣的倔。沒錯,貼子是我討的,當然還有……方習聆的功勞。”
秦藍凝了眉頭,低喃,“怪不得國公夫人初始見我時候很不待見的樣子。”
“至於宋知寒與我的關係,你可以問他。而我與太子的關係便如你所見的一致。”旻鉉說著卻是又深看了秦藍一眼兒,“至於我是否在你身邊安插了幾個人,你心裡最是清楚。鄭夫人與我之間的關係,你最好還是不要知道。至於換茶,你不是早對太后生疑了麼?”
聽得旻鉉如此回答,秦藍笑了,“寧爲清中濁流麼?我竟一直看不透,原就是我太過清醒了。”
旻鉉卻是道,“初始我便對你說過,在我眼裡這雪是黑色的,那它便是黑色的,你要做的便是欺騙自己的心自己的眼,寧做清中濁流,莫爲濁流清湯。你太真,不好。直到如今,你依舊偏執於真象。須知真象往往都是最傷人的。”
秦藍微有些訝異地看了旻鉉一眼,他說得不假,“欺騙自己的眼自己的心便能保證自己活好麼?”
旻鉉搖頭,“不能。”
“我只是不想要被操控的人生,有錯麼?”秦藍有些激動。
旻鉉凝眉,依舊搖頭,“沒有。”
秦藍一把掙脫開旻鉉的雙手,一邊後退一邊吼道,“那爲什麼會是我?爲什麼是我?!”
旻鉉面色微動,卻依舊吐字如箭,直刺秦藍心臟,“我以爲你已經明白。”
如同猛雷轟頂,秦藍的腦子鬨然炸開,碎成無數顆粒,身子不受控制得發軟,秦藍臉色慘白,“就因爲我想做清醒人,想做不受操控的自由人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