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睜著眼睛睡不著,身側是夷玄公子平緩的呼吸。和以前一樣,他只是抱著我睡覺,什麼也不做。皇宮的夜顯得格外的寂靜,只能聽見風吹動樹葉的聲音,就像搖籃曲一樣讓人昏昏欲睡,可是我的思維卻愈發的清晰。回想自己一路走來,兜兜轉轉似乎回到了原點。
“在想何事?”有力的臂膀把我攬入懷中,我能聽見他火熱的心跳。
我在他的懷裡蹭了蹭:“我想回家。”
“回家?越國?”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慵懶,非常性感。
“否。”看不清他的表情,這樣可以讓我肆無忌憚地傾訴,壓抑了這麼久,很想一吐爲快。
我轉了個身,平躺在牀上,良久纔開口:“我的家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以至於我無法歸去,那裡國泰民安,人人有飯可食,有衣可穿,沒有戰爭,沒有殺戮,還有,那裡的男人只可以有一個妻子,如果像你這樣後宮無數的人是會坐牢的,即使是皇帝也不行。我喜歡那裡,卻莫名其妙的的來到這裡。”
“所以,你總是逃走,你想回去?”他突然打斷我的話。
我猶豫了一下,然後重重的點頭:“是,我想回去,離開這個該死的世界。”
身邊突然變得安靜,我側頭看見夷玄公子定定地看著我,雙眼發亮,面色平靜:“孤若只有你一個妻子,你也會走嗎?”
呼吸一滯,這樣的夷玄公子讓我覺得陌生,我斂了眉:“我還是想回去。”
突然一個大力把我帶入懷中:“孤不會讓你走的,永遠。”
我的淚流了下來:“我不喜歡你們,你們中的每個人都讓我覺得討厭,從一開始,我就是一顆棋子,你們每一個人都能肆意地利用我,從未考慮我作何想,公子糾爲了家國要娶昭然,介之爲了家國利用我,而你,由始至終把我利用得罪徹底,你們殺伐果斷,讓我無法抗拒,但是我是一個人,我有父母,有家庭,有同學,有學業,可是,爲什麼要讓我來到這個世界。我想逃,每一刻都想逃離這些紛爭,可是,這個世界就像一張網,我如何也掙脫不了。”到最後,我有點歇斯底里。
感覺到一雙溫柔的手替我擦乾眼淚,指腹傳來他的體溫:“有多遠,孤讓人把你父母接到此處可好?”
我忍住眼淚,拼命地搖頭:“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該怎麼辦?”
“這裡就是你的家,就呆在此處可好?”
我突然抓住他的衣領:“爲何?爲何不讓我離去?”
安靜,我只能聽見我和他的呼吸聲,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的清楚:“孤不願你離開,你留下可好,有任何要求,孤都答應你。”
“可是,我只是你的棋子。”
“不是,現下不是,以後也不是。”他的聲音有點急。
“妙兒死了?”
“恩。”
“她是你安排在蜀國的棋子?”
“是。”
“我怕,我怕那也是我的下場。”
“不會,再也不會了。”
那日之後,我被軟禁了,只能呆在自己的寢殿,夷玄公子天天來我的宮殿,後來覺得麻煩,乾脆讓我搬到了他的寢殿。後宮也變得安寧,他真的沒有再納妾娶妻。
我整日無所事事,就像一隻關在籠子裡的金絲雀,這種生活太悠閒,讓我覺得自己快要腐爛了。
雨開始下個不停,夷玄公子總是忙得通宵達旦,不斷地有士兵送來消息,似乎都不好。那些士大夫們也是焦頭爛額,可是也只能望天興嘆。即使我來自現代,面對大自然的災難也是無法抵抗的。
“皇后,陛下有請。”姮來到我的身側。
“恩。”我看著天,天,你是破了一個洞嗎?怎麼能下這麼久?收回了視線擡步先行離開。
大殿之中只有夷玄公子一人,他在低頭看書簡,十分認真,我輕輕地走到他的身側,剛準備坐下,他卻擡起了頭:“來了。”
我點了點頭,然後撩了撩裙襬坐了下來。他一隻手攬著我的肩膀,然後另一隻翻著書簡,低著頭繼續看摺子。我靠在他的胸膛上閉上了眼睛,最近總是這樣,他看摺子的時候總是需要我陪在身側。
“上次,若我未攔住你,你將去往何處?”他放下摺子,低頭看著懷裡的我,最近他和我相處都自稱我,我們就像一對平凡的夫妻。
“秦國。”我回答得毫不猶豫。
“爲何?”
Www?тTk ān?¢ ○
“就想攪亂這一池春水。”我皺著眉頭。
“哈哈,你不是想回家嗎?怎地會去趟這渾水?”他的聲音非常愉悅。
我失落地垂下眼眸:“我回不去了,但是,我想選擇自己過的生活。”
他收斂了笑容,沉沉地看著我:“你只需站在我身側,想做甚,我替你做。”
“你愛我嗎?”我側頭看著他,這個男人太霸道無禮了。
“何爲愛?”這個回答讓我的心底有淡淡的失落。
他撫摸著我的頭髮,聲音非常溫柔:“我只知曉,若你不在身側,我會思念入髓,不願你受一分苦,不願你流一滴淚。你想去何處,我放你去,你累了,我便接你回來。”
“可是,我不願回來,你怎還要帶我回來。”
“因爲我知,你無處可去,秦國,蠻荒之地,況,你以爲天朝無法尋到你?所以,你只能呆在我的身側,才能安然無恙。” шωш● t tkan● c o
我突然有點懊惱,聲音變得急切:“現在的你是真的嗎?公子糾、介之、你,你們所有的人是不是把我當做一個跳樑小醜?我沒有你們聰明,我不會算計,可是你們堵住了出口,讓我無處可逃。”
“不要想那麼多,安心地呆在我的身邊。”他憐惜地看著我,眼神溫柔。
我擡頭看著他:“你不會利用我了嗎?”
他看著我的眼睛,點了點頭,然後緊緊地抱著我:“所以,休要離開我。”
我沒有回答他,午夜夢迴的時候,總是會夢到那個孩子,心總是鈍痛難耐,我恨,是的,不管平日裡掩藏得有多好,還是恨。
“我們會贏嗎?”
“會。”
“你會拿我換江山嗎?”
“不會。”
“那好,我們踏平秦國,直取天朝,兩面夾擊。”
“兩面夾擊?”他有所不解。
“鄭國,我會讓它變成我的囊中之物,到時候,甕中捉鱉。”我攤開面前的地圖指給他看。
“你早就想好了?”
“恩,之前不是和你打賭,若剷除了周天子,你就放我離去。”
話一出口,明顯地感到了夷玄公子的怒氣,他咬著牙齒:“怎地?你還想離去?”
“否,我會同你並肩作戰,拿下這江山,若,你對我不好,我定會翩然離去。”
他看著我,良久,嘆了一口氣,緊緊地抱著我,好像我隨時會離開一樣。
“子敬公子求見。”門外響起了宮人的聲音。
他緩緩地鬆開了我,然後替我整理了一下衣物,自己端正地坐好,淡淡地說:“宣。”
“宣子敬公子覲見!”又是下人的聲音。
子敬神色匆匆,眉頭深鎖:“見過陛下,見過皇后。”
“賜座。”夷玄公子揚了揚手。
子敬卻沒有坐,就站在大殿中央,衝我們拱了拱手:“今日有人來靜園。”他自從到了吳國,就一直呆在靜園。
“何事?”我覺得有事情要發生。
“前蜀國侯爺姬璟帶著前越國文殊公主前來求見。”子敬臉色凝重地說完了。
“昭然也來了?”我眼神一冷,這種情況還真是讓人猝不及防,按道理說,他們是通緝犯,應該是不敢來吳國的,還真是出其不意啊。
“是。”
我看了一眼夷玄公子,他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實在讓人覺得可恨,轉過頭看子敬:“拿下罷,聽憑陛下處置。”說完之後,又看了一眼夷玄公子,他卻面帶笑容。
子敬看了我一眼,然後看著夷玄公子,徵求他的意見。
“殺了罷。”
“諾。”子敬行了一禮就出去了。
夷玄公子轉過頭看著我:“你不生氣嗎?”
“爲何要生氣?”
“他們不是你的朋友嗎?”
“朋友?他們此番前來目的定然不純,我不能心慈手軟。”有點疲倦地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累了?”他又攬我入懷。
“恩。”
“那我先讓下人送你去休息,晚上一起用膳,可好?”
“恩。”
出了大廳,一個踉蹌,姮快速地扶好了我。心臟跳得很快,竟然親口下命令要殺死那些曾經的朋友,可是,我知道自己不能心軟,從姬濯和公子糾就能看出來,這個殘酷的世界,友情並不是每個人都要得起。
突然一抹亮色竄到我的面前,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有冰冷的東西抵在我的脖子上,看清來人之後,我勾了勾嘴角,然後看向旁邊的姮:“我看,這吳皇宮還真是誰都能來啊。”
姮剛想說什麼,立刻被另一個人制服了。看著面前的兩位妙齡女子,笑了笑:“今日來得可真是齊全啊,光天化日之下。”
“休要廢話,你且隨我離去。”淑人的刀輕輕地劃開了我的皮膚,能聞到自己血的味道。
我冷哼一聲,看了一下週圍:“你以爲,你能帶得走我?”
話一出口,旁邊涌出了很多士兵,成包圍之勢。
“雨晴,你這是作甚?”我把目光轉向挾持著姮的雨晴。
雨晴目光閃爍,不敢看我,低著頭:“我,我要替師傅報仇。”
我在心裡暗罵了一句,夷玄公子現在估計已經是全天下的敵人了,仇人這麼多,我卻很光榮地成爲了炮灰。自嘲地一笑,看著淑人:“那你呢?這是作甚?”
“世子不好,你隨我走。”淑人的臉竟然紅了。
“哼,你們世子不好與我何干?”我的語氣就像刀一樣冷。
“他,他。。。”
“他怎地?他殺了自己的孩兒,還要如何?”
淑人的刀卻掉在了地上,愣愣地看著我,然後直搖頭:“不是,不是這樣的,他不願的,可是。。。”
我有點不耐煩,立刻就有士兵上來把他們兩個抓了起來,真不知道她們兩個三腳貓的功夫怎麼混進這皇宮大院的。
“出來罷。”我不滿地皺了下眉頭。
“哈哈,皇后還真是臨危不懼啊。”夷玄公子從樹後走了出來。
“你怎地放她們進來的?”
“讓你不要放鬆警惕,也許曾經是你的朋友,現在也會是你的敵人。”他走到我的面前,突然看著我的脖子,然後憤怒地看向淑人:“殺。”
淑人和雨晴不哭不鬧,就這樣被拖了下去。夷玄公子立刻把我抱了起來,步履匆匆,對身後的下人吩咐:“請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