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小說

第三章 驚人發(fā)現(xiàn)

莊丁陪著笑道:“卓老爺早就來了,正和莊主在書房裡,陪著幾位貴賓聊天。”

卓少華心中暗道:“爹果然來了,那麼自己在家中書房看到的一幕,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對了,那一定是假扮萬大叔的褚彪的同黨玩的把戲了,但他們這麼做,又是爲(wèi)什麼呢?”

他隨著莊丁,穿過一進房舍、跨出月洞門,是一片花圃,迎面三間雅舍,窗明檻敞,十分清幽!

卓少華舉步跨上石階,中間一間小廳,擺設(shè)精緻,左首一間,長窗敞開,棋子丁丁!

窗下隔著一張花梨長幾,對坐著兩個老人,一個白麪黑鬚,穿青布長袍的正是自己師傅。另一個是身穿古銅色道袍,白髮白鬚的老道人,大概就是黃山老道長了,他面前幾上放著一個古銅色的大葫蘆,好像裝的是酒!

這一瞬間,卓少華突然想到一個人,他聽師博說過,黃山鬆雲(yún)道長,人稱醉道人,身邊經(jīng)常帶著一個大葫蘆,不論走到那裡,酒不離口,沒有人知道他這葫蘆裡能放多少酒?另外還有一個特徵,是他左右面頰,佈滿紅白斑點,有如星斗,鶴髮童齒,膚色光潤,據(jù)說他年紀已經(jīng)一百多了,還是師祖同輩的人,但他和師傅是棋友,也是忘年之交,每年師傅總要到黃山去探望他一次……

心中想著,不覺放輕腳步走了進去,口中低低叫了一聲:“師傅。”

九眺先生目光一擡,看到卓少華,不覺奇道:“少華,你怎麼也趕來了?哦,快過來拜見師伯祖,這就是爲(wèi)師時常和你提起的黃山鬆靈老道長,他老人家年紀比你師祖還大……”

一面朝老道長道:“他是小徒卓少華。”

卓少華慌忙向老道人跪拜下去,口中叫了聲:“師伯祖……”

醉道人呵呵一笑,擡手道:“小友快起來,貧道和你師祖是老朋友,和你師傅也是朋友,唔,這小友人品不錯,來來,老道年歲不小了,童心未泯,咱們也交個朋友,別再叫我?guī)煵媪恕!?

卓少華拜下去的人,突覺一股柔和的力道:“把自己身子託了起來,擡頭看去,鬆靈道長果然面頰上紅白斑點,宛如星斗一般,雙目清光如電,笑瞇瞇的望著自己。

九眺先生忙道:“老道長看得起小徒,還望多加教誨,他還是個小孩子。”

醉道人呵呵笑道:“咱們相識之時,你還不是個小孩子,咱們相交也不是有四五十年了麼?哈哈,貧道和你們六合門三代交友,豈不也是一段佳話?小友,你說,願不願意和老道交個朋友?”

九眺先生看他這麼說了,只得朝卓少華道:“少華,你能得蒙老道垂青,這是你的福緣,還不快答應(yīng)老道長?”

卓少華躬身道:“晚輩謝謝老道長。”

“對!”醉道人欣然道:“你師傅知道我老道的脾氣,好,咱們從現(xiàn)在起,就是朋友了,你就叫我老道長,我叫你一聲小友,這就是忘年之交,唔,你會不會下棋?“卓少華低著頭道:“會一點,是師傅教的。”

“好,好!”醉道人連說了兩個好字,接著道:“待會兒,你和老道下一盤試試看,從前你師傅一直輸給我,這幾年他已經(jīng)可以和老道下成平手了。”

九眺先生笑道:“這盤棋,道長……”

醉道人左手朝棋枰上一陣亂搓,說道:“這盤不算……”他右手舉起葫蘆,一陣狂喝,縱聲大笑道:“貧道和你們六合門三代論交,豈不快哉?”

隨著話聲,人已站了起來,說道:“你們師徒兩個談?wù)劙桑系篮茸砹耍肴ネ竿革L(fēng)。”飄然往外行去。

九眺先生問道:“少華,你來了,可曾見大師兄麼?”

卓少華道:“沒有,弟子聽這裡的莊丁說,爹和掌門人在書房裡陪同幾位貴賓聊天,所以先找?guī)煾祦砹恕!?

九眺先生點點頭,又道:“你是大師兄在家裡留了信,叫你來的麼?”

“不是。”卓少華道:“弟子是回到九眺峰找?guī)煾等サ模瑤煾档竭@裡來了,才趕來的。”

九眺先生目光一注,問道:“你趕回九眺峰找爲(wèi)師有事?”

“是的。”卓少華望著師傅,說道:“弟子這次回家,遇上了幾件怪事,所以急著趕回山,想稟報師傅。”

“怪事?”九眺先生微一錯愕,道:“你遇上了什麼怪事?”

卓少華就從自己在杭州認識一位跛足老人,託自己順道往五龍山莊帶一口信說起,因此回家已經(jīng)遲了兩天,如何在書房發(fā)現(xiàn)父親倒臥地上,奄奄一息……

“慢點!”九眺先生道:“你說什麼?你親眼看到大師兄倒臥地上,奄奄一息,你沒看錯?”

“絕不會看錯。”

卓少華接著把爹看到自己之後,只說了一個“一”字,就已氣絕,自己如何在爹右手發(fā)現(xiàn)一支硃紅毒針……

九眺先生沉吟道:“手指有焦痕,那是‘離火針’了?後來呢?”

卓少華又把自己沒找到娘,卻遇上萬大叔……

九眺先生道:“大嫂到杭州進香了,哦,萬大川怎麼說?”

卓少華接下去把萬大叔如何和自己同去書房,已經(jīng)不見了爹的屍體,連放置在幾上的毒針,均已不見,但卻被自己識破了那人不是萬大川,他只是戴了一張假面具,此人叫褚彪,他在自己問話之時,嚼舌自盡……

九眺先生道:“他是服毒死的,唔,你可曾搜他的身?”

“沒有。”卓少華說出如何埋了褚彪,就連夜趕路,如何在蕭山附近遇到五龍莊的孟氏三雄被人押著上路,自己如何冒充褚彪,進入蘭赤山莊……

“蘭赤山莊?”

九眺先生臉露驚異的道:“爲(wèi)師的從未聽人說過,蘭赤山還有蘭赤山莊?唉,你這孩子,也太大膽了,連孟氏三雄,都不是人家的對手,你還敢混充他們的人進去?後來呢?”

卓少華把在蘭赤山莊,如何和莊主交手,他如何催自己離去,詳細說了一遍。

“嚴文瀾?江湖上從未聽說有這麼一個人?”

九眺先生攢著眉道:“不過據(jù)你所說,追風(fēng)客鹿昌麟,翻天手吉鴻飛,居然當(dāng)了他的正副總管,這倒不可等閒視之……”略爲(wèi)沉吟,又道:“但大師兄已經(jīng)來此多日,家中怎會……”

他一手捻著黑鬚,半晌不語,一張白皙皺紋的臉上,眉峰漸漸聚攏,臉色也隨著凝重,一把拉著卓少華走到北首一張椅上坐下,低聲道:“你沒見過大師兄那是最好不過,你方纔和爲(wèi)師說的這些話,只有我們師徒二人知道,不準(zhǔn)再跟任何人提及,就是對大師兄也一字莫提,知道麼?”

卓少華點點頭道:“弟子記住了。”

“好!”九眺先生起身道:“你既然來了,那就隨爲(wèi)師到書房去叩見掌門人和大師兄去。”

卓少華應(yīng)了聲“是”,跟著師傅出了西花廳,繞過迥廊,轉(zhuǎn)出東院,是一座小院落,卻有假山花木之勝,書房一排五楹,軒朗古雅!

走近書房,就聽到從敞開的明窗中,傳出一陣高聲談笑,敢情已經(jīng)來了不少賓客!

卓少華隨著師傅身後,跨入書房,擡目看去,除了掌門人(高天祥)和自己父親(卓清華)之外,還有文士打扮,舉止文雅的四師叔董仲萱,和一身青衣,風(fēng)姿綽約的五師叔許瑞仙。

另外還有三人,一個是身材高大,面如重棗;一箇中等身材,臉如淡金;第三個臉色黝黑如土,頭戴瓜皮帽,身穿長袍黑褂,看去像個土財主。這三人卓少華從未見過,不知是什麼人?

大家看到九眺先生走入,紛紛站了起來。

九眺先生連忙拱手道:“馮兄、陸兄、劉兄、久違了!”

卓少華立即趨了上去,朝掌門人叩頭。

高天祥含笑道:“起來,起來。”一面朝卓清華道:“大師兄令郎已經(jīng)有這麼大了,真是可喜之事。”

“掌門人誇獎。”卓清華回頭道:“少華,你先來見過這三位老前輩。”

有外客在場,自該先見過外客,這就指著紅臉老者是武功山武功門的陸鴻藻,淡金臉老者是九華劍派的劉寄生,戴瓜皮帽的土財主是徽幫大老馮子材,都是大江南北大名鼎鼎的人物。

卓少華一一見過,然後又向四師叔董仲萱、五師叔許瑞仙請了安。

董仲萱含笑問道:“少華,二師兄的‘擒拿手’,你學(xué)會了麼?”

許瑞仙道:“這個還用問,少華從師已有十年,二師兄那會不把看家本領(lǐng)傳給他呢?”

“你呢?”董仲萱溫文的看了她一眼,問道:“你有沒有把看家本領(lǐng)傳給美雲(yún)?”

“自然有了。”許瑞仙嫣然一笑道:“美雲(yún)聽我們說起,四師叔的‘六合二十四手’是咱們六合門的精華所在,她就吵著要跟四師叔學(xué)呢!”

董仲萱笑道:“師妹竟然替我吹起法螺來了,好,美雲(yún)要學(xué),我怎會藏私?”

九眺先生大笑道:“好哇,四師弟,你要教美雲(yún),就得連少華一起教才行,做師叔的,可不能偏心呀!”

董仲萱道:“二師兄怎麼也跟小弟開起玩笑來了。”

“四師弟那是答應(yīng)了。”

九眺先生道:“少華,還不謝謝四師叔!”

卓少華跟著朝董仲萱躬躬身道:“多謝四師叔。”

就在此時,但見門外紅影一閃,就一陣風(fēng)般走進一個身穿梅紅衣衫的少女來。

許瑞仙忙道:“徒兒,你來得正好,四師叔答應(yīng)教你六合二十四手了,還不去謝謝四師叔?”

“真的!”那梅紅衣衫少女聽得眼睛一亮,揚著眉,喜孜孜的道:“謝謝四師叔。”

卓少華聽五師叔的口氣,這梅紅衣衫少女就是五師叔的弟子,掌門人的掌珠高美雲(yún)了!

他見過這位小師妹,那是五年前掌門人五十大慶,爹帶自己來的,那年她還是個小女孩,梳著兩個丫髻,蹦蹦跳跳的,如今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像一朵含霧籠煙,含苞待放的花朵了,他自然不好意思去招呼她了。

許瑞仙道:“美雲(yún),你怎麼不認識卓師哥了?”

高美雲(yún)給師傅一說,一雙明亮的秋波,倏地擡了起來,她看到了俊美而略感陌生,又似曾相識的卓少華,一如春花般的臉上,驀地飛起兩朵紅雲(yún),緩緩垂下頭去,低低的叫了聲:

“卓師哥。”

卓少華也臉上一紅,叫了她一聲:“師妹。”

董仲萱看著這一對少年男女的情景,不禁想起二十年前的往事,那時自己才二十五歲,師妹只有十六七歲,第一次自己見到師妹之時,不是也這般情景麼?想到這裡,不覺偷偷的回眼望五師妹看去。

沒想到許瑞仙一雙含蘊著情意的鳳眼,也正好朝他看來。四目相投,兩人心頭都不禁“咚”的一跳,臉上也有些熱烘烘的,起緊移開目光。

董仲萱含笑道:“你們兩個師傅都想偷懶,見到我,就把事情往師叔頭上推,誰教我是你們師叔,打明兒個起,我就教你們六合二十四手,這是實用招式,兩個人一起練,可以互相喂喂招,比一個人練好得多了。”

卓少華聽說有花朵般的高師妹和自己一起練,心頭自是高興,欣然點了點頭。

高美雲(yún)心裡也有著說不出的喜悅,紅著臉道:“我時常聽爹贊卓師哥是二師伯的高足,武功高強,我和他喂招,準(zhǔn)吃虧的。”

許瑞仙道:“少華是二師兄的高足,你也是我的高足呀,從前我學(xué)藝的時候,時常由大師兄、二師兄代師授藝,有時我出手打到二位師兄身上,二位師兄總是不還手的。”

九眺先生笑道:“五師妹還記得?”

許瑞仙道:“自然記得了,我這話是告訴少華,就是做師哥的要有被師妹打上幾拳不還手的雅量。”

高天祥呵呵一笑,道:“五師妹,我把丫頭交給你,是要你好好替我管教,你別把這丫頭寵壞了。”

高美雲(yún)不依道:“爹,你這麼一說,以後師傅就要對我兇了,那怎麼辦?”

這話聽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高美雲(yún)粉臉一紅,嬌羞的道:“你們都笑我,我不來啦!”

一扭頭,正待往外跑去。

高天祥叫道:“雲(yún)兒,慢點,爲(wèi)父有事要交代你。”

高美雲(yún)只得站停下來,望著爹道:“爹有什麼事?”

高天祥一指卓少華,說道:“你卓師哥遠來是客,他待在這裡,屋裡都是長輩,坐也不好,站也不好,豈不受到拘束,你是主人,該帶他去四面走走纔是。”

高美雲(yún)紅著臉,點點頭,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著少華一轉(zhuǎn),羞澀的說道:“卓師哥,你隨我來。”急步走出去。

卓少華望望父親。

卓清華藹然一笑道:“快去吧!”

卓少華應(yīng)了聲“是”,紅著臉走了出去。

高美雲(yún)已在圓洞門外等著他,看他出來,就低著頭往外門去。

卓少華跟在她身後,心頭止不住跳得很厲害,一句話也不敢和她說,兩個人只是一前一後默默的走著。轉(zhuǎn)出長廊,高美雲(yún)回頭道:“卓師哥,我們到那裡去呢?”

卓少華道:“隨便。”

高美雲(yún)望著他,轉(zhuǎn)動了下眼珠,說道:“我們後山就是芙蓉峰,景色很好,我們到山上去可好?”

卓少華點點頭道:“好。”

高美雲(yún)朝他甜甜一笑,轉(zhuǎn)過身去道:“那就快去。”

她和他說過這幾句話,就已不生份了,輕快的走在前面帶路。

兩人出了芙蓉山莊,高美雲(yún)等著他,走成了並肩,偏臉道:“卓師哥,你還記得不?五年前我爹五十歲那年,你隨大師伯來過我家。”

卓少華側(cè)臉看著她白裡透紅的臉孔,紅得像剛迎向朝陽初開的花朵,這是五年前所沒有的俏麗,笑漾在眼角里,漾在眉梢上!

他沒有說話,她自然發(fā)覺了,赧然道:“不要這樣看我。”

卓少華心頭一蕩,低低的道:“我記得,那時候,你還梳著兩個丫角,很淘氣,也很頑皮。”

高美雲(yún)偏著頭問道:“現(xiàn)在呢?”

卓少華道:“很美。”

高美雲(yún)心裡甜甜的,故意披披嘴道:“我纔不美哩,醜死啦!”

一甩兩條辮子,急步奔了出去。

卓少華跟在她身後走去,越過小溪,山麓間有一棵覆蓋如傘的大樟樹。

高美雲(yún)一直走到樹下,才轉(zhuǎn)過身來,輕盈的笑道:“卓師哥,這裡你不是來過麼?還記不記得?”

卓少華笑了笑道:“我自然記得了,我們在這裡捉迷藏。”

五年前,卓少華已經(jīng)是十八的青年,當(dāng)然不會像小孩子一樣還要捉迷藏,他是拗不過小師妹,才被高美雲(yún)用手帕蒙著眼睛,非捉她不可。

高美雲(yún)小嘴一噘,說道:“啊!卓師哥,那天我好佩服你哦,你蒙著眼睛,不論我躲到那裡,你都能把我捉住,你在我心中,好了不起,那天,我玩得好高興,直到現(xiàn)在,我還時常……時常想……起你……”

她說到後來聲音漸漸低了,粉臉也紅了起來,不自禁的低下頭去。

卓少華面對這位亭亭玉立的小師妹,嬌羞得像一株含羞草,心裡不由盪漾起一絲甜意,微笑道:“其實也沒什麼,那時候,師傅正好教我聽聲辯位,所以雖然蒙著眼眼,還可以聽得到你躲在那裡?”

高美雲(yún)道:“後來我才知道,哼,要是換了現(xiàn)在,你就捉不到我了。”

“咕嘟……咕嘟……”

“咦!”高美雲(yún)口中輕“咦”了一聲,問道:“卓師哥,這是什麼聲音?”

卓少華側(cè)耳聽了一會,道:“沒有什麼?”

高美雲(yún)道:“我明明聽到咕嘟咕嘟的聲音……”

話聲未落,又聽到“咕嘟,咕嘟”兩聲急忙叫道:“聽!”

“咕嘟……咕嘟……咕嘟……”

卓少華這回也聽清楚了,把頭望著樹上。

“咕嘟……咕嘟……”

“是在樹上了!”

高美雲(yún)也仰起了頭,但看了半天,依然什麼也沒有看到,不覺奇道:“這會是什麼聲音呢!”

“咕嘟……咕嘟……”

卓少華也運用目力,朝樹上看了去,他竟然也沒有看到什麼,但“咕嘟、咕嘟”的聲音,卻一直斷斷續(xù)續(xù)的從頭頂上傳來!

高美雲(yún)道:“卓師哥,我們到樹上去找找看看,看誰先找到好不?”

話聲一落,人已一掠而起,往樹幹上躍去,那知她躍到樹上,只聽到“咕嘟”“咕嘟”

的聲音,一下在左邊,一下又在身後,她施展輕功在樹枝上躍來躍去,就像一支小云雀,但還是找不到一點影子?心裡一急,就嬌聲道:“卓師哥,你快上來呢,我一個人找不到呀!”

卓少華站在樹下,自然也聽到了,那“咕嘟、咕嘟”的怪聲音,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好似存心和高美雲(yún)捉迷藏,飄忽不停,心中也暗自奇怪,一時觸動了好奇心,立時雙足一點,身子凌空拔起,一下落到一枝橫幹上。

就在他停身之時,耳中已聽清楚“咕嘟”之聲,就在自己頭頂,當(dāng)下微一吸氣,身子往上竄起,再聽那“咕嘟”之聲,還在頭上。

兩人一左一右,相互起落,一直攀騰而上,怪聲就像有意捉弄兩人,也隨著往上升,攀升到大樟樹頂顛,依然什麼也沒有看到,再側(cè)耳一聽,那“咕嘟”聲音,又在兩人腳下響起。

高美雲(yún)道:“卓師哥,你在這裡別動,我下去找她。”

於是她又隨著聲音往下,那知她躍落一段,那怪聲依然在腳下,她再下落一段,聲音還是在下面。

卓少華也聽出怪聲在下面,就跟著下來。高美雲(yún)落到最下一枝橫桿,聽到怪聲已經(jīng)到了大樹後面,急忙叫道:“卓師哥,你到樹後去。”

她翩然飛落大樹前面,卓少華也同時飄身落到樹後,只聽那怪聲好像就在自己身後,也急忙叫道:“師妹,你快來。”

高美雲(yún)趕到樹後,問道:“在那裡?”

話聲方出,但聽一陣“咕嘟咕嘟”的聲音又從大樹前面?zhèn)髁诉^來。

兩人蹲著身子仔細傾聽了一陣,這回確定那聲音果然是從大樹前面?zhèn)鱽淼牧耍?

高美雲(yún)朝卓少華呶呶嘴,示意他往左閃出,自己向右,兩人同時往前面包抄過去。

這棵大樟樹的樹身,足有數(shù)人合抱,這回他們兩人以最快的身法,抄到前面,只見大樹底下坐著一個白髮白鬚的老道人,一手抓著一個大葫蘆,仰起脖子,在咕嘟喝酒。

那怪聲正是他把酒灌下喉咽發(fā)出來的聲音。卓少華口中哦了一聲,笑道:“原來是老道長!”

這喝酒的老道,正是黃山醉道人——鬆雲(yún)道長。

醉道人瞇著醉眼,放下酒葫蘆,呵呵笑道:“你們方纔不是在說捉迷藏嗎?什麼聽聲音辨位?你們不是聽到老道喝酒的聲音麼?辨出位來了沒有?”

高美雲(yún)不認識醉道人,披披嘴道:“大樹上有枝葉做掩護,自然不容易找得到了。”

“啊啊!”醉道人大笑道:“沒有樹枝,你們兩個一樣捉不到我老道,不信,咱們就來捉捉看!”

高美雲(yún)道:“我纔不信呢!”

“好!”醉道人喝得醉醺醺的,站了起來,一手捧著葫蘆,說道:“老道就和你們賭上一賭,咱們就在這棵大樹底下,不能跑出三步,你們兩個捉我一個,老道要是被你們捉住了,不,在我老道身上碰一下也算,就是老道輸了!”

高美雲(yún)道:“你輸了怎麼樣?”

醉道人道:“老道輸了,就傳你一記手法。”

高美雲(yún)披披嘴道:“你有什麼手法?”

卓少華道:“師妹……”

醉道人偏過頭來,朝卓少華擠擠眼睛,攔著道:“咱們在談條件,你別插嘴。”

一面又朝著高美雲(yún)道:“老道有一手捉麻雀的絕活,你們贏了,我就傳給你們,你看!”

他右手忽然朝樹枝上一招,但見一支麻雀果然斂翅飛落掌心,一動不動,醉道人手心一擡,麻雀就振翅飛了出去。

這下直看得高美雲(yún)心頭大驚,暗道:“這老道不知是誰,竟有這麼大的本領(lǐng)!”一面問道:“要是我們輸了呢?”

醉道人一指葫蘆,說道:“你只要把老道這個葫蘆裡裝滿酒就行。”

高美雲(yún)道:“好,我們賭了。”

醉道人人老心不老;興致勃勃的說道:“很好。”

他用腳拖著,在大樹底下繞行一圈,山石泥土頓時劃了一道寸許深的圓圈,伸手一指,說道:“咱們以這圓圈爲(wèi)界,不能跨出界外去。好了,你們兩個可以來捉我了。”

他劃的一道圈,以大樹爲(wèi)中心,果然只有三步來寬,如果兩個人聯(lián)手,絕不會捉不住他,何況他說過只要在他身上碰到一下,也算他輸了。

高美雲(yún)道:“我知道你輕功好身法快,你如果繞著大樹跑,我們跟在後面就追不上你了。”

醉道人道:“我不繞樹跑就好了。”

高美雲(yún)道:“還有,你輕功好,等我們要捉到了,你往上騰空掠起,我們也一樣捉不到你呀!”

醉道人搖著頭,笑嘻嘻的道:“我不往上躍,腳尖決不離地,離地就算老道輸。”

高美雲(yún)道:“真的。”

醉道人道:“自然是真的了。”

高美雲(yún)嘻的笑道:“那我就可以捉到你了。”

話才說到一半,一扭腰,右手突出,疾快的朝醉道人抓去。

醉道人“啊”了一聲,笑道:“你連招呼也不打一聲!”

人影一閃,從高美雲(yún)身邊滑過,一下到了她的左側(cè)。

高美雲(yún)聽風(fēng)辨位,身子快若飄風(fēng),左手反抓而出。

醉道人上身微俯,又滑溜的從她身邊閃過,口中笑著道:“小友,你也來呀,只有兩人玩,沒意思。”

高美雲(yún)也嬌聲叫道:“卓師哥,講好我們兩個人捉的,你還站著作甚,快些來捉呀!”

一記“乳燕投懷”,翩然飛了過去,雙手同時撲到。

那知醉道人依然上身微俯,從她身側(cè)閃出。

卓少華看了一陣,不覺也有些技養(yǎng),說道:“老道長,晚輩那就來了!”

他看醉道人從高美雲(yún)身邊閃出,恰巧離自己不遠,人隨聲發(fā),左腳朝前跨出,右手五指如鉤,覷準(zhǔn)醉道人立身之處,朝他右手大袖抓去。

他師傅九眺先生精擅擒拿手,揉合六合門心法,獨創(chuàng)“六合擒拿手”,在武林中算得是擒拿手法中的翹楚!

那知他身形才動,剛要出手之時,醉道人明明站著不動,眨眼之間,只見他上身微俯,忽然不見蹤影!

原來他這一閃,已經(jīng)閃到了高美雲(yún)的身側(cè),高美雲(yún)一聲不作,雙手合抱著抓去。

醉道人依然上身微俯,人影頓杳,躲到卓少華的身後來了。

高美雲(yún)急叫道:“卓師哥,快!他在你身後呢!”

卓少華也聽到了,醉道人在自己身後舉起葫蘆,正在‘咕嘟咕嘟“的喝酒,一時那還怠慢,身形疾轉(zhuǎn),左手一記“玉帶圍腰“,閃電般抓去。

他回身之際,還看到醉道人仰著脖子在灌酒,但等到手指快要接觸到他寬大的道袍之時,他喝酒的姿勢不變,只是連同葫蘆,上身微俯,這一俯,就像變戲法一般,竟然很快的從自己抓去的手指邊緣滑了出去。

卓少華從師多年,這下看得最清楚也沒有了,心中暗自忖道:“這是什麼身法,竟有這般快法?好像他一直用這記身法,就一連躲開了自己和師妹的好幾次抓去的手法了!”

醉道人閃出去的人,忽然回過頭來,朝他瞇著眼笑了笑。

高美雲(yún)變了幾次手法都沒有抓得到他,心中也在暗暗忖道:“他說過,只要碰到他身上,就算他輸了,自己就不用抓他,何不改用師傅教自己的掌法,只要打到他就好了!”

一念及此,立即身子一挫,一雙玉掌,上下翻飛,施展出“六合掌法”,身形如風(fēng),出手如電,片片掌影朝醉道人攻了過去。

卓少華也雙手如鉤,配合師妹的動作,展開“擒拿手”、“三指功”,雙手連環(huán),朝醉道人抓去。

但任你大樹底下劃的這道界限只有三步來寬;任你兩人著著進逼,一個掌勢連翻,一個雙手擒拿,醉道人依然從容不迫,捧著葫蘆“咕嘟咕嘟”的喝酒,現(xiàn)在他又換了一種身法!

左肩一側(cè),就可以從兩人四支手掌中間穿了過去,別說抓到他一點衣角,就是連寬大的道袍,也沒碰上一丁點!

高美雲(yún)女孩兒家好勝心強,只是不住的想增加自己的速度,和不時的中途變招,她的目的是一心想碰上老道人一下!

卓少華究竟比她大了幾歲,見識較廣,發(fā)現(xiàn)醉道人的身法奇特,就處處留上了心,雙手雖然並未停止,但目光炯炯,只是默默的注視著醉道人的踉蹌腳步,和他一回俯身,一回側(cè)身的變化,心中也時有所悟。

夕陽漸漸西下,三個人影,猶自在樹底下,不斷的進迫追逐,盤旋不停。

高美雲(yún)幾乎把這幾年跟師傅學(xué)來的身法、手法、輕功全用上了,一張粉臉,汗珠一顆顆沿著臉頰,直流下來。

“好啦!好啦!”醉道人捧著葫蘆叫道:“可以停手了,你門永遠也打不到老道的,快回去啦!你們看,不是有人來叫你們啦!”

兩人聽他一嚷,立刻停下手來,再回頭看去,大樹底下,那裡還有老道人的蹤影?

高美雲(yún)滿臉通紅,嬌喘吁吁的道:“卓師哥,我們上當(dāng)啦,給老道士跑了!”

卓少華含笑道:“師妹,你當(dāng)老道長是誰?”

高美雲(yún)問道:“你說他是誰?”

卓少華道:“這位老道長就是遊戲風(fēng)塵的醉道人鬆雲(yún)道長。”

高美雲(yún)啊了一聲道:“他就是和師祖同輩,又和二師伯是朋友的醉道人?”

話聲甫落,只聽醉道人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老道和你們也是朋友,不是朋友我老道人會和你們捉迷藏?”

這時果見大路上正有一個青衣漢子急匆匆的跑了過來,說道:”卓少爺,小姐,莊主請你們趕快回去,廳上快開席了。”

高美雲(yún)很自然的伸過手來,拉著卓少華的手,說道:“卓師哥,爹在叫我們了呢!”

卓少華被她又柔又軟又細膩的手拉著就走,臉上不禁有些發(fā)燒,心裡也有些迷迷糊糊的跟她回到了莊中。

這時芙蓉山莊前進,早就燈火如畫,酒席擺在西花廳上,一共是三桌,品字形最上首的一桌,還空著沒有人坐。

左首一席,坐了六個人,那是武功門陸鴻藻、九華劍派劉寄生、徽幫馮子材,另外三個赫然是五龍山的孟氏三雄孟居禮、孟居義、孟居廉兄弟三個。

右首一桌坐著三個客人,卓少華沒有見過,那是淮南鷹爪門的雷東平,鄱陽忠義堂總舵主徐桐,太湖震澤莊莊主邵竹君,坐著陪同客人閒聊的則是卓清華,董仲萱和許瑞仙三人。

卓少華、高美雲(yún)剛走到父、師身邊,只見高天祥和九眺先生二人,也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卓清華擡頭問道:“二師弟,老道長怎麼不來?”

他口中的老道長,自然是指醉道人了。

難怪中間一席沒人敢坐,原來高天祥和九眺先生是去請醉道人來入席的。

九眺先生道:“老道長不知去了那裡,莊上的人都沒見到他,唉,這位老前輩就是這樣,他不喜歡和許多人酬酢,小弟看隨他去吧!”

高美雲(yún)道:“二師伯,那老道士方纔就在後山山腳下,和我們捉迷藏呢!”

高天祥喝道:“美雲(yún),說話不許沒有禮貌,要叫老道長。”

九眺先生問道:“他也回莊來了麼?”

高美雲(yún)道:“不知道,他只是要我們來,一轉(zhuǎn)眼就不見了。”

九眺先生點了點頭,然後擡頭道:“老道長不會來了,好在小弟已命莊丁送了兩缸好酒到他房中去了,掌門人請上坐吧。”

卓清華站起身道:“是啊,掌門人請。”

高天祥道:“這個怎麼成?高朋貴客滿座,小弟忝爲(wèi)主人,怎好坐到首席去?“一面擡著手道:“雷兄(雷東平)、劉兄(劉寄生)、孟兄(孟居禮)三位年歲較長,請上首座。”

鷹爪門雷東平年已七旬,臉色紅潤,鬚髮略見花白,聞言急忙抱拳道:“不敢當(dāng),高兄雖是主人,乃是壽翁,理該上座。”

九華劍派劉寄生也道:“主人不用客氣,今晚是暖壽,壽星坐在上首,纔是光耀南極。”

孟居禮隨著二人說話之時,只說了句:“不敢。”

高天祥還是再三謙讓,最後非要大師兄卓清華坐上首不可。

卓清華在幾個同門師弟推舉之下,只得坐了首席。

高天祥又要九眺先生坐第二位,九眺先生再三不肯,但還是拗不過掌門人,接著按同門次序,高天祥坐了第三位,其次是董仲萱、許瑞仙,下首兩個弟子則是卓少華和高美雲(yún)。

莊丁陸續(xù)送上酒菜,主人起身敬酒致謝,客人們紛紛舉杯致賀,這是咱們?nèi)魏窝缈蛨雒娑加兄拢槐丶毐怼?

酒過三巡,武功門陸鴻藻起身抱抱拳道:“壽星,卓老大,諸位老哥,今天難得大家在這裡聚會,兄弟有幾句肺腑之言,要向諸位老哥一談,近年來,江湖上雖然還算風(fēng)平浪靜,但自從昔年六合門前輩裴元鈞裴大俠過世之後,八大門派就未曾再重選武林盟主,這句話差不多已有五六十年之久了。江湖同道,形若一盤散沙,少林、武當(dāng)在武人心目中,雖是領(lǐng)袖羣倫的兩大門派,事實上,也早巳名存實亡,從未過問江湖之事,因此,這二三十年來,江湖武林,已成羣龍無首之勢……”

大家聽他說話,準(zhǔn)也沒有作聲。鷹爪門的雷東平卻聽得不住點頭,口中“唔”了一聲。

陸鴻藻接下去又道:“去年三湘武林同道,已推舉少林南派名宿鐵指綿掌張椿年爲(wèi)三湘盟主,據(jù)說河北各省今年也推舉了金刀李千鈞爲(wèi)北五省盟主,咱們大江南北,地當(dāng)全國最繁榮的所在,武術(shù)門派林立,從事武館、鏢局的武林同道,更是不在少數(shù),因此兄弟覺得咱們也應(yīng)該推舉一位盟主,團結(jié)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實有必要,諸位老哥以爲(wèi)如何?”

雷東平點點頭,道:“陸兄說的極是,咱們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豈可後人?這提議兄弟代表鷹爪門,完全贊成。”

孟居禮起身道:“推舉大江南北武林盟主,兄弟代表五龍門,也完全贊成。”

太湖震澤莊莊主邵竹君道:“推舉盟主,兄弟也深表贊同,只是該如何推舉法呢?大江南北,武林同道不在少數(shù),總不能請大家到齊了開個萬人大會吧?“鄱陽忠義堂總舵主徐桐笑道:“大江南北武林同道雖然爲(wèi)數(shù)不少,但若說足可代表一方,或以武術(shù)門派來說,咱們今晚在座之人,差不多也到齊了,大家如果認爲(wèi)可行,不妨在今晚推舉一位盟主,有咱們這些人公推出來的,大江南北,還有誰會不同意?”

徽幫馮子材呵呵大笑道:“不錯,揀日不如撞日,咱們就當(dāng)場推舉一位盟主好了。”

六合門的人,因掌門人沒有開口,誰都不敢獨自表示意見。

武功門陸鴻藻目光一轉(zhuǎn),落到高天祥的身上,洪聲說道:“壽星,你老哥怎麼不表示一點意見?”

高天祥含笑道:“不敢,這是大江南北武林同道的一件大事,諸位老哥既然認爲(wèi)可行,兄弟自當(dāng)追隨驥尾,舉手附議。”

陸鴻藻聞言大喜道:“好了,兄弟這項提議,獲得大家支持通過,現(xiàn)在就請大家公推一人爲(wèi)大江南北的盟主。”

徽幫馮子材起立說道:“六十年前,主盟武林的裴盟主就是六合門的前輩,咱們自然該推六合門高掌門人當(dāng)咱們盟主了。”

他話聲方落,高天祥慌忙站了起來,雙手連搖,說道:“這個萬萬使不得,兄弟才疏學(xué)淺,德薄能鮮,如何克當(dāng)大任?兄弟萬不敢當(dāng),還望諸位老哥另舉賢能,另舉賢能。”

孟居禮起身說道:“六合門是江南第一大門派,人材輩出,高掌門人不肯屈就,還有卓老大人品武功,素爲(wèi)大江南北武林同道所欽敬,不如就請卓老大擔(dān)當(dāng)重任,不知諸位老哥以爲(wèi)如何?”

“好!”陸鴻藻大笑道:“孟老大此話有理,兄弟極表贊同。”

接著雷東平、劉寄生、邵竹君、徐桐都一致贊成。

卓清華站起身道:“諸位老哥雅愛,兄弟萬分感激,只是……”

他話未說完,陸鴻藻就搖手道:“卓老大,這是大家的意見,你老哥不用說就是了。”

雷東平也相繼起身道:“大家決議之事,卓老哥就是要推,也推不掉的。”

高天祥也道:“大師兄,他們諸位既然這麼說了,你就答應(yīng)下來吧,這是六合門的光榮,小弟也與有榮焉,大師兄不用再客氣了。”

許瑞仙跟著道:“大師兄能出任大江南北武林盟主,和南張(三湘張椿年)、北李(河北李千鈞)鼎足而三,應(yīng)該當(dāng)仁不讓纔是,今晚是掌門人的壽日,也是大師兄榮任之日,小妹敬大師兄一杯。”

說完,舉杯一飲而盡。

“師妹,你這杯酒,愚兄只好敬領(lǐng)了。”

卓清華舉杯和她對幹了一杯,然後朝衆(zhòng)人連連抱拳道:“兄弟承蒙諸位老哥擡舉,復(fù)承敝門掌門人的鼓勵,看來兄弟也只好勉爲(wèi)其難了,謝謝諸位,謝謝掌門人。”

盂居禮站起身,一手舉杯,大笑道:“來,來,諸位老哥,咱們來敬盟主一杯。”

於是大家紛紛站了起來,向卓清華舉杯致敬,一飲而盡。

九眺先生雖然也隨著衆(zhòng)人站了起來,但他素知大師兄淡泊名利,如今眼看大家公推大師兄當(dāng)盟主,他雖然表示謙讓,但等掌門人要他答應(yīng)下來,大師兄就一口答應(yīng),而且臉有喜色,心中不禁暗自泛起一絲疑惑,幹了一杯酒,就隨著大家默然坐下。

許瑞仙道:“少華、美雲(yún),你們還不快跟大師兄敬酒。”

卓少華、高美雲(yún)也一齊起身,敬了一杯酒。

大家又鬧哄哄的喝起酒來,武林朋友,都是善於飲酒的洪量,今晚既是六合門掌門人的壽筵,又是六合門大師兄當(dāng)選了盟主,這是雙喜臨門,自然不醉不休,大家既敬壽星,又敬盟主,再向六合門每一位同門致賀。

鬧酒乃是中國人歷代相傳的看家本領(lǐng),由小杯換大杯,由一杯變?nèi)瑏矶煌嵌Y也,於是你敬我,我敬你,互相敬個不休,酒像開水般灌了下去,每一個人由微醺而酩酊,才賓主盡歡而散。

衆(zhòng)人之中,九眺先生酒喝得最少,但心頭像喝醉了酒的壓迫之感,卻是最多!

酒醉席散,賓客們帶著醉意,各自迴轉(zhuǎn)賓舍休息,賓舍是在西花廳右側(cè)一排五間樓房,曲廊相通,廊外疊石爲(wèi)山,引水爲(wèi)池,小有花木之勝!九眺先生獨自乘著月色,踏著碎石鋪成的小徑,漫步走近池邊,夜色漸深,人聲已寂,他負手凝望著倒映入池水中的月亮,池水平靜得像一面鏡子,但他心裡恰似被料峭東風(fēng)吹皺的一池春水,漣漪不已!

他在今天午後,曾聽卓少華述說經(jīng)過,這自然是事實,只是這一段經(jīng)過使他無可捉摸,現(xiàn)在他漸漸的從思索中想把它拼湊起來!

譬如五年前掌門人五十大慶本該鋪張的,但掌門人並未邀請外人,只有自己幾個同門師兄弟歡聚。

這次掌門人重五壽誕,本來沒有什麼好鋪張的,但卻邀請了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據(jù)說這是大師兄(卓清華)的意思。

大師兄素爲(wèi)江南同道所敬重,但是他一向談泊名利,自從鏢局收歇之後,就從未和江湖同道有過往來,這次何以要邀集大江南北的同道,替掌門人祝嘏呢?

五龍莊孟氏三雄和本門很少往來,這次居然也趕來了,據(jù)少華所說,孟氏三雄是被蘭赤山莊劫持去的,那麼他們應(yīng)該是從蘭赤山莊來的了。

今晚筵席上忽然提議推舉大江南北武林盟主,這事已嫌突兀,由推舉掌門人而轉(zhuǎn)到大師兄的頭上,大師兄居然就一口應(yīng)承下來,以大師兄平日的爲(wèi)人,已經(jīng)不盡相合,尤其在大家敬酒之時,他竟然面有喜色,這就更不對了,難道今晚與宴之人,早巳心有默契?

少華在他家中書房裡,發(fā)現(xiàn)大師兄中人暗算,但計算時日,大師兄早巳到了芙蓉山莊,這該如何解說呢?難道大師兄……

一時不覺悚然震驚,就在此時,他聽到身後輕微的腳步之聲,立即轉(zhuǎn)過身去。

“二師弟,還沒睡?”

那是大師兄卓清華,他臉含微笑,緩步走來。

九眺先生慌忙垂手叫了聲“大師兄”,一面答道:“小弟酒後不能入睡,所以想吹吹風(fēng)”。

卓清華道:“你今晚酒喝得不多。”

這話可見大師兄一直在注意著他了。

九眺先生道:“也喝得不少,大師兄也睡不著麼?”

“那倒不是。”

卓清華搖著頭,微笑道:“愚兄早已息隱林泉,和江湖上久無往返,這回被他們硬推上臺當(dāng)盟主,礙於情面,難以推卸,此事實非愚兄本意,但既承掌門人囑咐,不得不權(quán)且答應(yīng)下來,因此想找二師弟談?wù)劇!?

九眺先生在他說話之時,仔細諦視,眼前這位大師兄和他同門數(shù)十年,實在看不出有何異處?聞言笑道:“武林中已經(jīng)有六十年沒有推舉盟主了,各大門派各自爲(wèi)政,形成羣龍無首,缺乏排難解紛的組識,纔會時常引起糾紛,去年八卦門和快刀門約期比鬥,雙方傷亡慘重,小弟還聽大師兄慨乎言之,頗有責(zé)怪少林、武當(dāng)兩大門派,不該充耳不聞,曾說:此事如果發(fā)生在江南,咱們六合門就義不容辭,可見大師兄已息隱林泉,但俠義心腸,依然如故,仍有出岫之心了。”

去年師兄弟聚會,是在新春裡,八卦門和快刀門的爭執(zhí),是在八月間,師兄弟並未見過面,這話自然是有意試探的了,但因他說得很技巧,是以聽來頗爲(wèi)自然,不著絲毫痕跡!

“這話愚兄倒是說過,但沒想到這付擔(dān)子會落到愚兄頭上來。”

卓清華一手拈著黑鬚,目注九眺先生含笑問道:“這麼說,二師弟也贊成愚兄幹了?”

九眺先生一顆心猛然一沉,他力持鎮(zhèn)定,勉強笑了笑道:“這是大家的意思,何況還是掌門人要你乾的,小弟自然贊成,大師兄就算想過清閒日子,只怕也得幹一陣子再說呢!”

卓清華呵呵一笑道:“這個自然,不過愚兄不得清閒,二師弟也總得替愚兄分擔(dān)點吧?”

九眺先生連忙搖手道:“大師兄,小弟閒散慣了,對江湖上的事兒,實在生疏得很,這個差使,小弟可分擔(dān)不了,大師兄已經(jīng)把少華託付給小弟了,小弟寧願替師兄照管孩子,閉門課徒爲(wèi)樂。”

“好吧!”卓清華看了他一眼,頷首道:“你一向如閒雲(yún)野鶴,愚兄也不好勉強,但真要有事找到你,也不怕你不來幫愚兄的忙。”

隨著笑聲,緩步朝廊上走去。

九眺先生和他說話之時,手掌心已經(jīng)微微沁出汗來,此時目送大師兄遠去,不覺仰首輕輕舒了口長氣,心中暗自盤算,自己該不該把事情去告訴掌門人?但繼而一想,目前事無佐證,豈可貿(mào)然去驚動掌門人?四師弟董仲萱,爲(wèi)人一向足智多謀,不如先和四師弟磋商,再作定奪,想到這裡,立即舉步朝董仲萱房間走去。

花格子窗戶上,還映出熒熒燭光,顯然四師弟尚未入睡,九眺先生緩緩走到門口,舉手輕輕叩了兩下。

只聽董仲萱在房間問道:“是那一位?”

房門呀然開啓,一眼看到九眺先生,不覺喜道:“是二師兄,請到裡面坐。”

九眺先生舉步走入,一面含笑道:“師弟還沒睡麼?”

董仲萱道:“沒有,小弟剛纔多喝了幾杯,一時還睡不著,正在看書。”

九眺先生莞爾道:“你真用功,二十年來我看你一直手不釋卷。”

董仲萱道:“二師兄誇獎了,小弟只是閒著無聊,隨便看看罷了,哦!二師兄有事?”

九眺先生微微點了點頭,就在左首一把椅子上坐下,目光看了師弟一眼,擡頭道:“愚兄正有一件事,要和師弟磋商……”

董仲萱看得出來,二師兄平日沉默寡言,只要看到眉心微攢,夤夜來找自己,必有重要之事,這就跟著坐下,隔著一張茶幾,湊近頭,凝目問道:“很重要麼?”

兩人坐下之後,窗外暗處,正有一雙炯炯目光,朝他們望來。

“唔!”九眺先生輕唔了一聲,才道:“方纔大家公舉大師兄擔(dān)任江南盟主,師弟的看法如何?”

董仲萱道:“小弟覺得這二十年來,江湖上確實羣龍無首,像一盤散沙,咱們江南武林同道,能舉出一位盟主也是好事,大師兄一向爲(wèi)同道所推祟,由大師兄出任江南盟主,正是最恰當(dāng)?shù)娜诉x了。”

九眺先生點頭道:“師弟話是不錯……”他下面的話,沒有說出口來。

董仲萱驚異的看了二師兄一眼,說道:“二師兄不同意小弟的看法?”

九眺先生道:“愚兄覺得大師兄平日爲(wèi)人,談泊寧志,自從鏢局收歇之後,這些年來未和同道有過交往……但這次替掌門人祝嘏,大江南北的同道,那是大師兄所邀集的,對公舉江南盟主一事,似乎早有成議……”

董仲萱一怔,方道:“這不可能吧?”

九眺先生道:“四師弟可知少華今天趕來,是爲(wèi)什麼嗎?”

董仲萱道:“他自然是跟大師兄拜壽來的了。”

“不是。”九眺先生微微搖頭道:“他是找愚兄來的,因爲(wèi)他遇上了幾件無法解釋的怪事……”

董仲萱驚奇的“哦”了一聲,問道:“他遇上什麼怪事?”

九眺先生壓低聲音,把卓少華回家所遭遇的事,以及方纔大師兄交談的話,都詳細說了一遍。

董仲萱聽得身軀微微一震,神色依然道:“這麼說……”

九眺先生一擺手道:“師弟知道就好,愚兄就是爲(wèi)此事來的。”

董仲萱道:“掌門人還不知道麼?”

九眺先生道:“事無佐證,怎好驚動掌門人?愚兄之意……”

他底下的話,聲音說得更輕,幾乎只有董仲萱一個人聽得到。

董仲萱連連點頭道:“二師兄此話甚是,那就這麼辦。”

九眺先生道:“師弟,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五師妹是個急性子,幹萬不可和她提起。”

董仲萱臉上一紅,說道:“小弟怎麼會告訴她呢?”

“如此就好。”

九眺先生起身道:“時間不早,師弟安息吧!”

他這一站起身來,窗外那雙炯炯目光,也隨即隱去。

第二天一早,高美雲(yún)就到賓舍來找卓少華,他們本來就熟,現(xiàn)在更熟了,她拉著他一同來到四師叔董仲萱的房裡,纏著四師叔,教他們“六合二十四手”。

董仲萱沒收過弟子,他們一個是大師兄的兒子,二師兄的門人,一個是掌門人的女兒,五師妹的門人,他自然傾囊傳授,就在小天井裡,和他們講解二十四招散手的精義,然後教兩人如何練習(xí),如何拆解。

這一教幾乎整整教了一個多時辰。只見一名莊丁匆匆走入,朝董仲萱施禮道:“董四爺,前面來了許多客人,莊主請四爺出去幫著接待賓客。”

董仲萱點點頭道:“我馬上就來。”一面朝兩人道:“你們自己練吧,我出去招呼一下。”

說完轉(zhuǎn)身往外就走。

原來今天是六合門掌門人五十晉五壽誕的正日,本來邀約的客人,都已到齊了,但因昨晚公推六合門大師兄卓清華爲(wèi)江南盟主的消息,傳了出去,這是江南武林同道的一件大事,也是六合門雙喜臨門。上午還只有附近的同道,聽到消息,前來登門道賀,等到快近午牌時光,客人陸續(xù)趕來,下午連金陵、鎮(zhèn)江等地鏢局中人,也都紛紛趕來了,六合門師兄弟五人,只是忙著招呼賓客。

一連三天,賀客盈門,芙蓉山莊當(dāng)真門庭若市,不必細表,直到第四天,賓客才逐漸散去。

卓清華既被江南武林同道推爲(wèi)盟主,如今賓客雖已散去,但有許多事情,還得和掌門人磋商,是以留了下來。

九眺先生卻首先向掌門人、大師兄辭行。

高天祥含笑道:“二師兄一向清靜慣了,這幾天和許多同道酬酢,大概已經(jīng)心生煩倦了?小弟那就不敢強留了。”

卓清華笑道:“愚兄被武林同道拖上了臺,有許多事本想請二師弟加以協(xié)助,但經(jīng)掌門人這一說,那就只好放你回去了。”

他回過頭去,朝董仲萱道:“四師弟,你是咱們師兄弟中,最足智多謀,出色當(dāng)行的一個,你留著幫愚兄一個忙吧?”

董仲萱心頭一怔,立即躬身道:“大師兄之命,小弟焉敢不遵,只是……”

卓清華看了他一眼,含笑道:“怎麼?你也有事?”

董仲萱面有爲(wèi)難之色,囁嚅說道:“小弟和一個朋友約在杭州見面,如是不去……”

卓清華一手捻鬚,點頭道:“四師弟既然有約,不能對朋友失信,愚兄這裡也沒有什麼急事,待你杭州回來,再說好了。”

董仲萱欣然道:“多謝大師兄。”

高美雲(yún)道:“師傅,你可以多住幾天再走吧?”

許瑞仙盈盈一笑道:“你想在這裡多玩幾天是不是?”

高天祥道:“師妹難得到芙蓉山莊來,自然該多住幾天再走了,在四師弟到杭州回來之前,大師兄有什麼事,你也可以幫著料理。”

許瑞仙欠身道:“小妹敬遵掌門人吩咐。”

高美雲(yún)秋波一溜,朝卓少華道:“卓師哥也不走吧?”

卓少華俊臉一紅,還未開口。

九眺先生接口道:“少華武功尚未練成,不可荒廢太久,自然要隨二師伯回九眺峰去了。”

卓清華連連頷首道:“二師弟說得是,少華留此無事,自然隨二師弟回去勤練武功,有二師弟這樣一位嚴師,愚兄可以放心了。”

高美雲(yún)當(dāng)著二位師伯、父親的面,那敢多說,但她臉上已有黯然惜別之容,一雙明亮的眼睛朝卓少華投來,更是脈脈含情,不勝依依。

卓少華自然可以感覺得出來,心中也有些別情離緒,只是當(dāng)著父、師,連看都不敢朝她多看一眼。

午飯之後,九眺先生和董仲萱帶著卓少華向大師兄、掌門人告辭。大家送出大門,許瑞仙拉著高美雲(yún)的手,又多送了一程,高美雲(yún)眼眶紅紅的,只是朝卓少華揮著手。

許瑞仙心頭一陣黯然,暗自忖道:“這不是當(dāng)年自己和四師兄分手的情景麼?唉,這一對兒女,自己一定要促成他們纔是。”

夜色已濃,山林和四野都是黑濛濛的,沒有一點星星;但天空雖黑,仍可分辨得出,那高聳入雲(yún)的蘭赤山的峰巒,起伏巍峨,像巨獸般蹲在黑夜裡。

蘭赤山曲折的山道上,這時正有三條黑影,如劃空流矢,疾掠奔行。

這三個人,前面兩個都是身負上乘武功,縱掠之間,身手輕捷,稍後一個,就顯得功夫較差,雖在提氣疾掠,使出全力,仍然會不時的落後,須得前面兩人回頭來等他。

這三人,正是一同離開芙蓉山莊的九眺先生、董仲萱和卓少華。

原來是九眺先生約了四師弟同來探蘭赤山莊的,董仲萱向大師兄推說和朋友約好了在杭州見面,那只是遁辭罷了。

現(xiàn)在差不多已是二更時分,三人奔行在盤曲的山徑,因爲(wèi)逐漸接近蘭赤山莊,每人都功凝全身,目耳並用,不時的向兩側(cè)林間搜索戒備,縱是一絲風(fēng)吹草動,都不敢輕易放過。

這樣步步爲(wèi)營的盤上山腰,九眺先生忽然停下腳步,悄聲問道:“徒兒,還有多遠?”

卓少華湊上一步,低聲道:“就在前面山坳間了。”

這是因爲(wèi)時當(dāng)無星無月的黑夜裡,若是換在白天,矗立在山坳間的一片莊院,早已在望了。

九眺先生點點頭道:“好,咱們小心些,走!”當(dāng)先朝山坳奔去。

蘭赤山莊,隱綽已在眼前,只是這座大莊院,竟然一片黝黑,看不到一點燈火,星夜之中,看去黑沉沉的,就像死去的一般!

三人漸漸由遠而近,董仲萱微一攢眉,沉吟道:“二師兄,看情形他們似已有備!”

九眺先生道:“他們不可能知道我們會來,既然來了,好歹總得進去瞧瞧。”

董仲宣道:“二師兄說得是。”

卓少華道:“弟子替師傅、四師叔帶路。”

“不用。”九眺先生一擺手,低聲囑咐道:“你只管跟在後面,有什麼動靜,自有爲(wèi)師和四師叔出手的。”

卓少華應(yīng)了聲“是”。

幾句話的工夫,業(yè)已走近蘭赤山莊高大圍牆之下,九眺先生身形一頓,緩緩回過頭來,雙目炯炯發(fā)光,一臉凝重的道:“四師弟,你和少華先別上來,看我手勢行動。”

董仲萱道:“二師兄,我看還是小弟先進去瞧瞧虛實……”

九眺先生口中只說了一個“不”字,他走近之時,早已運目四顧,相度好了形勢,“不”字出口,人已騰空而起,沒有風(fēng)聲,也不聞半點聲息,就飄然落在圍牆上。身形一矮,凝足目力往裡望去,但見蘭赤山莊重重屋宇,沉浸在黝黑的夜幕之下,依然不見絲毫動靜,也不曾聽到半絲聲音。

這種闃寂的情景,委實比強敵環(huán)繞,還要來得可怖!

九眺先生看了一回,實在看不出莊院中有什麼埋伏?這就左手往後輕輕一揮,人已翩然飛落大天井中。

董仲萱、卓少華看到他的手勢,不敢怠慢,相繼縱身驚起,在牆上略一停頓,便自跟著飛落。

董仲萱一個箭步,跟到二師兄身側(cè),低聲道:“這情形……”

九眺先生已是當(dāng)代一等一的高手,他此刻緊閉著嘴,只是微一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炯炯目光不住的左右打量,小心已極!

董仲萱看到師兄沒有開口,話說到一半,只好停住,卓少華更是如臨大敵,默默的跟在兩人身後,不敢作聲。

九眺先生略爲(wèi)朝前點了個頭,放輕腳步,走上石階。

大廳上依然不聞絲毫人聲,依然不見有人攔阻,生似這座巨院,根本就沒有人居住。

九眺先生從右首長廊,繞過大廳進入第二重屋宇,還是陰沉死寂,不見絲毫動靜,心中暗自奇怪,忖道:“據(jù)少華所說,蘭赤山莊既有總管、副總管,必然有許多莊丁,護院,自己三人已經(jīng)進入第二進怎會不見半個人影呢?”

董仲萱忍不住低聲道:“二師兄,這座莊院,屋宇甚廣,依小弟之見,不如分開來搜索,小弟從左邊抄過去,咱們到後面一進會合,如果再無動靜,再分頭往後宅進去,每進屋宇,會合一次,大概不致有失,不知二師兄意下如何?”

九眺先生點點頭,道:“也好,只是師弟要小心些!”

董仲萱道:“小弟省得。”

說完,身形閃動,迅快的往左掠去。

九眺先生回頭道:“徒兒,咱們進去,不過你和爲(wèi)師要保持一丈距離,不可出聲。”

卓少華應(yīng)了聲“是”,九眺先生走在前面,師徒二人,繼續(xù)循著長廊,往裡搜去,第二進屋宇,依然出乎意料的平靜。現(xiàn)在轉(zhuǎn)出長廊,就是第三進了!

九眺先生剛轉(zhuǎn)過拐角,突聽身後卓少華髮出一聲低哼,心頭不禁一怔,急忙住足,回過身去,低聲問道:“徒兒,你怎麼了?”

黑暗中,只聽腳步聲輕快的跟了上來,卓少華壓低聲音道:“是徒兒不小心,腳下絆了一下。”

九眺先生低哼一聲道:“你該小心些纔是。“師徒二人跨入第三進,剛一停步,就見一條人影飛快的閃了出來!

九眺先生只要一看身法,就知來的是四師弟了,這就迎著問道:“師弟,可有發(fā)現(xiàn)?”

董仲萱道:“奇怪,好像這裡的人,全已撤走了!”

“這不可能。”

九眺先生沉吟道:“他們沒有撤走的理由。”

董仲萱道:“再進去應(yīng)該是內(nèi)宅了,小弟還是從左邊搜進去。”

說罷,迅快的朝左廊暗影中投去。

九眺先生也舉步往裡行去,剛走了兩步,忽覺身後卓少華輕悄的閃近過來,這就回頭喝道:“爲(wèi)師要你保持一丈距離,你怎地忘了?”

卓少華悄聲道:“是……是弟子……在地上撿到了一件………東西……”

“哦!”九眺先生迅快轉(zhuǎn)過身去,正待問他拾到了什麼?瞥見卓少華目光露出慌張之色,左手有些顫抖,握著一支黑黝黝的東西,正好指向自己胸口。

九眺先生是何等人物,只須目光一瞥,就已看出卓少華握著那支黑黝黝針筒的手勢不對,不但那支東西正指向自己心口,而且大拇指所按的部位,正是發(fā)射之勢。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一瞬間的事,但九眺先生進入蘭赤山莊就處處留神,功凝雙手,這一發(fā)現(xiàn)不對,立即沉聲道:“你拿的是什麼?”

“繃!”一聲極爲(wèi)輕微的機簧之聲,隨著響起,但九眺先生喝問之時,早已身形側(cè)轉(zhuǎn),右衣袖也隨著拂起,一記“流雲(yún)飛袖”,把針筒激射出來的梅花形五支飛針一起卷飛出去。

卓少華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一呆,口中低叫一聲:“師傅……”

九眺先生目射精芒,喝道:“你………”

卓少華囁嚅的道:“弟子該死,不知道這是一支針筒,沒傷到師傅吧?”

九眺先生雖覺卓少華此舉可疑,但繼而一想,他也許真是無心的,這就緩和的道:“區(qū)區(qū)針筒,還傷不到爲(wèi)師,你是在那裡撿到的?”

卓少華低垂著頭道:“就在門口。”

九眺先生道:“拿來,給爲(wèi)師瞧瞧。”

卓少華口中應(yīng)了聲“是”,走上一步,右手把針筒迎了過去,右手藍光乍現(xiàn),閃電般劃出!

那是一柄餵過劇毒的匕首,不然不會隱泛藍光!

九眺先生不防他有此一著,匕光一閃,左手衣袖已被劃破了五寸一條,差點就傷及肌膚,心頭不禁大怒,口中大喝一聲:“大膽孽徒,果然是你使的狡計。”

身形疾退一步,飛起一腳,朝卓少華右腕踢去。

卓少華手中毒匕,足有尺許來長,這下猝然發(fā)難,一擊不中,居然欺身而上,右腕連揮,刷刷刷,一圈藍光,飛灑如虹,手法奇快、奇詭,完全是短打招式,記記指向九眺先生的要害大穴,惡毒無比,瞬息之間,便已攻出了五六招之多!

九眺先生氣怒交迸,他做夢也沒想到一手調(diào)教出來的弟子竟然會向自己下手,而且心思居然有如此狠毒,口中大喝一聲:“孽畜,這是準(zhǔn)指使你的,你竟敢作出這等欺師滅祖、犯上的事來?”

口中喝著,身形飛旋,雙手似抓似拿,接連乘隙攻入。

九眺先生一向息隱林泉,從未過問江湖之事,因此真正和他動手的人並不多。直到此刻,卓少華才發(fā)現(xiàn)六合門的九眺先生果然名不虛傳,他使出來的“六合擒拿手”和“三指功”,威力驚人,自己手上縱然有一柄喂毒匕首,都難以得逞。

九眺先生也暗暗感到震驚,孽徒從那裡學(xué)來的一套匕首短打功夫,居然能和自己連拆七八個照面,依然攻勢凌厲!(其實他若非對“卓少華”手中匕首餵過劇毒,見血可封喉,存有顧忌,這七八招下來,早就可以把匕首奪了過來了)

就在第九招上,九眺先生故意賣了一個破綻,三指一翻,快如電光,一下扣住了“卓少華”執(zhí)匕的右腕!——

綠晨掃校

第三章 驚人發(fā)現(xiàn)第四章 迷失心神第四章 迷失心神第二章 蘭赤山莊第十一章 四路長征第十三章 夜圍武當(dāng)第一章 忘年之交第一章 忘年之交第十章 受命令主第十五章 父女重逢第十六章 奼女大陣第四章 迷失心神第二章 蘭赤山莊第十二章 江南嚴家第十七章 茅山拜山第十二章 江南嚴家第三章 驚人發(fā)現(xiàn)第十一章 四路長征第二章 蘭赤山莊第五章 絕頂練功第十四章 三路叛變第十四章 三路叛變第十三章 夜圍武當(dāng)第十二章 江南嚴家第二章 蘭赤山莊第十七章 茅山拜山第五章 絕頂練功第十五章 父女重逢第十六章 奼女大陣第十二章 江南嚴家第十二章 江南嚴家第七章 追問解藥第七章 追問解藥第二章 蘭赤山莊第十六章 奼女大陣第九章 芙蓉城中第八章 有女同車第十三章 夜圍武當(dāng)第十章 受命令主第十章 受命令主第十七章 茅山拜山第十二章 江南嚴家第十五章 父女重逢第十四章 三路叛變第十七章 茅山拜山第十六章 奼女大陣第十五章 父女重逢第二章 蘭赤山莊第十六章 奼女大陣第十四章 三路叛變第十二章 江南嚴家第十章 受命令主第七章 追問解藥第十六章 奼女大陣第十章 受命令主第十章 受命令主第六章 魔教復(fù)出第一章 忘年之交第十四章 三路叛變第十二章 江南嚴家第二章 蘭赤山莊第三章 驚人發(fā)現(xiàn)第八章 有女同車第十三章 夜圍武當(dāng)第二章 蘭赤山莊第九章 芙蓉城中第一章 忘年之交第二章 蘭赤山莊第十五章 父女重逢第六章 魔教復(fù)出第十一章 四路長征第十六章 奼女大陣第一章 忘年之交第十三章 夜圍武當(dāng)第八章 有女同車第二章 蘭赤山莊第十四章 三路叛變第九章 芙蓉城中第六章 魔教復(fù)出第三章 驚人發(fā)現(xiàn)第十五章 父女重逢第十五章 父女重逢第一章 忘年之交第十七章 茅山拜山第七章 追問解藥第六章 魔教復(fù)出第六章 魔教復(fù)出第七章 追問解藥第十六章 奼女大陣第六章 魔教復(fù)出第五章 絕頂練功第十六章 奼女大陣第四章 迷失心神第十四章 三路叛變第九章 芙蓉城中
第三章 驚人發(fā)現(xiàn)第四章 迷失心神第四章 迷失心神第二章 蘭赤山莊第十一章 四路長征第十三章 夜圍武當(dāng)第一章 忘年之交第一章 忘年之交第十章 受命令主第十五章 父女重逢第十六章 奼女大陣第四章 迷失心神第二章 蘭赤山莊第十二章 江南嚴家第十七章 茅山拜山第十二章 江南嚴家第三章 驚人發(fā)現(xiàn)第十一章 四路長征第二章 蘭赤山莊第五章 絕頂練功第十四章 三路叛變第十四章 三路叛變第十三章 夜圍武當(dāng)第十二章 江南嚴家第二章 蘭赤山莊第十七章 茅山拜山第五章 絕頂練功第十五章 父女重逢第十六章 奼女大陣第十二章 江南嚴家第十二章 江南嚴家第七章 追問解藥第七章 追問解藥第二章 蘭赤山莊第十六章 奼女大陣第九章 芙蓉城中第八章 有女同車第十三章 夜圍武當(dāng)第十章 受命令主第十章 受命令主第十七章 茅山拜山第十二章 江南嚴家第十五章 父女重逢第十四章 三路叛變第十七章 茅山拜山第十六章 奼女大陣第十五章 父女重逢第二章 蘭赤山莊第十六章 奼女大陣第十四章 三路叛變第十二章 江南嚴家第十章 受命令主第七章 追問解藥第十六章 奼女大陣第十章 受命令主第十章 受命令主第六章 魔教復(fù)出第一章 忘年之交第十四章 三路叛變第十二章 江南嚴家第二章 蘭赤山莊第三章 驚人發(fā)現(xiàn)第八章 有女同車第十三章 夜圍武當(dāng)第二章 蘭赤山莊第九章 芙蓉城中第一章 忘年之交第二章 蘭赤山莊第十五章 父女重逢第六章 魔教復(fù)出第十一章 四路長征第十六章 奼女大陣第一章 忘年之交第十三章 夜圍武當(dāng)第八章 有女同車第二章 蘭赤山莊第十四章 三路叛變第九章 芙蓉城中第六章 魔教復(fù)出第三章 驚人發(fā)現(xiàn)第十五章 父女重逢第十五章 父女重逢第一章 忘年之交第十七章 茅山拜山第七章 追問解藥第六章 魔教復(fù)出第六章 魔教復(fù)出第七章 追問解藥第十六章 奼女大陣第六章 魔教復(fù)出第五章 絕頂練功第十六章 奼女大陣第四章 迷失心神第十四章 三路叛變第九章 芙蓉城中
主站蜘蛛池模板: 庆安县| 昌平区| 巴塘县| 镇宁| 长丰县| 库车县| 南雄市| 萝北县| 义马市| 汾阳市| 大宁县| 宜宾市| 莎车县| 康平县| 蕲春县| 台北市| 抚顺县| 隆昌县| 蓬安县| 富裕县| 迁西县| 西青区| 海安县| 恭城| 礼泉县| 盐山县| 青铜峡市| 山西省| 游戏| 汨罗市| 甘肃省| 册亨县| 广西| 辽宁省| 沽源县| 沛县| 营口市| 顺昌县| 南靖县| 淮北市| 泸溪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