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臣妾該死,臣妾不應該自作主張,原以爲馬上就選秀在即,能爲皇上多選幾個心上人,定是一件不錯的事情,沒有想到好心辦了壞事,不論如何,這件事情臣妾做得不對,還希望李太妃能寬宏臣妾一次,臣妾以後一定什麼事情都會瞻前顧後了來?!蔽鳑龀嗟卣f。
李太妃點了點頭,說道:“若你知錯,哀家也沒有什麼要說的了,最可怕的就是那些分明做錯,卻不知如何認錯的。你也算是個好孩子了,快點起來,怯生生地跪著,若傳到別人那裡,不是說我是個不懂事的?”
說著,李太妃的言語之間似乎有了笑意,可這樣的笑意很快就被窗外面正好的日光給完全地覆蓋了,一時,西涼楚燕竟然不知道從李太妃的臉上浮現(xiàn)出來的神色是什麼。
“謝李太妃?!?
西涼楚燕慢慢地扶著文鴦站起,她的身子這般孱弱,膝蓋已有隱隱的痛感,頭上瑪瑙翡翠慢慢地晃盪著,似乎是在唱著什麼好聽的交響曲,可在西涼楚燕聽來卻差點成了自己的喪鐘。
“好了,在我這個老太婆這裡也呆了很久了,你也應該去景仁宮看一看了,千萬不要誤了時辰,景仁宮的皇后好歹也是後宮主位,雖然皇上喜歡你,你也應該知道什麼叫做適可而止。”
李太妃擡了擡手,擡手之間,能感覺到她指尖中散發(fā)出來的蒼老。
“是,李太妃?!闭f著,西涼楚燕便也慢慢地走了出去。
“李太妃,您剛纔何苦要自己出面怪罪了西涼妃呢?她這麼聰明的人,自然知道什麼事情是應該做的,什麼事情是不應該做的,說不定做這樣的事情就是爲了討您的開心的。”
安平姑姑慢慢地走了上來,又爲李太妃換了一個茶盞,那裡面有更加新鮮的大紅袍。
“你也覺得她做這樣的事情是爲了討好我?”
李太妃的眼神慢慢睜開,在接近正午的眼光中顯得冷厲。
“奴婢覺得一定這樣,後宮中皇后獨大,若是這個時候多了個人制衡皇后,可不也是爲了李太妃您嗎?”
安平縱然知道後宮中有許多事情都是在波雲詭譎之間有了籌謀,很多事情更不能夠流於表面,西涼楚燕的做法只能說客觀上對李太妃有利,不能說明她是爲了李太妃,只是如今看著李太妃孤獨的樣子,總是要說些這樣的話來安慰的。
“安平,你伺候哀家這麼多年了,應是知道在後宮中什麼事情最重要吧?”
李太妃輕輕地擡眼,看到安平侷促地站在那裡,便輕笑道:“你從前不會說這樣失了體統(tǒng)的話,怎麼,今天爲了安慰我這個老太婆,豁出去了?”李太妃的聲音似溫暖的春風,飄到了安平的耳朵裡。
“李太妃,奴婢不敢?!卑财竭B忙跪下,說道。
“好了,我們兩個人,說這樣的話不是見外了?西涼楚燕有自己聰明的地方,這件事情與我客觀有利,所以她以爲我並不會說什麼,只是作爲太妃,我斷然不能讓她自作主張,皇上擺明了要寵她一個人,她偏偏要在湯泉行宮提拔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不是有了恃寵而驕之嫌?”
李太妃說著拿起了手邊的茶盞,慢慢地吹著氣,安平笑了笑,說道:“李太妃果真是厲害,所謂殺人誅心,李太妃您要做的是誅心啊?!?
安平的眼神中總有薄薄的清冷氣息,李太妃嘆了一口氣,說道,“誅心不誅心的,哀家已經不在乎,現(xiàn)在對於哀家來說最重要是要在根本上抓住西涼楚燕這個人的弱點,你發(fā)現(xiàn)了嗎?她並不專寵,所以她不怕別人與她分寵,那麼她真正害怕的是什麼呢?”
李太妃說這話的時候陷入沉思,她想到了先帝在的時候,自己因爲清高被其它人疏遠,連皇上都不願意看到她這樣的孤傲臉龐,這樣的人在後宮始終不能待太久,但是他們這樣的人偏偏最無所畏懼,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西涼楚燕和她還是有一點相似之處。
“後宮中的女子,左不過就是害怕沒有子嗣或恩寵,但是最終最怕的還是沒有命吧。”安平說。
“也對,也不對,你看冷宮中的女人,每個人都是留著自己的性命,可爲什麼她們也沒有覺得自己比死人好多少?皇上的恩寵對於每個人來說定義不同,哀家知道,皇后最怕的是皇上不愛她,可是對於西涼楚燕,哀家卻不知道,她最害怕和擔心的是什麼?!?
李太妃輕輕捻著自己胸前的佛珠,佛珠已經被李太妃的手磨得十分透亮,只是這佛珠是在她最清苦的時候便戴在身上的,李太妃並不願意隨便地丟棄。
“李太妃,以後的日子還長呢,縱然是一塊石頭,在浪水的打磨下可以變得透亮而有縫,跟何況是一個人女子呢?咱們就慢慢地看著吧。”安平看到李太妃漸漸蹙緊的眉,安慰道。
“是啊,時間還長,哀家還能慢慢地看去呢?!崩钐f著慢慢地站了起來,說道:“與哀家到佛堂中吧,剛纔說了這麼久的話,如今也是累了。”
安平連忙扶住了李太妃的手,與她慢慢地走進了佛堂。
“娘娘,剛纔李太妃究竟是什麼意思?爲什麼要這樣對您?剛剛從皇上那裡承寵過來,便要跪著謝罪,不是胡鬧嗎?”走到了慈寧宮的領域,那文鴦已經忍不住說了話了。
“文鴦,李太妃是皇上的母親,要說我什麼也是情理中的事情,由得你在這裡發(fā)牢騷?”
西涼楚燕輕輕地蹙了眉頭,有些不高興地說。
“娘娘,可是這件事情一定是會傳出去的,到時候怎麼在宮人之前立威啊?!蔽镍務f。
“你覺得這件事情會被傳出去嗎?李太妃的這座慈寧宮可是銅牆鐵壁?!?
西涼楚燕說著朝方圓的方向看了一眼,問道:“方圓姑姑,你覺得本宮說的話對不對?”
方圓聽到西涼楚燕叫自己,連忙笑著說:“這後宮中的每一座宮牆,要說是銅牆鐵壁,也是銅牆鐵壁,要說不是,也不是,只不過是看說話人和傳話人之間的關係罷了?!?
方圓淡淡的說,脣齒之間卻有疏遠在裡面,她想到很久以前,自己與李太妃之間的恩怨,今天的這些事情也成了自己與西涼楚燕之間的芥蒂,便也只能若無其事了。
“姑姑說的沒錯,只是本宮在後宮中終究不是一個有權的人,所以即便要提拔一個小小的宮人,也合該被人傳到宮中來?!蔽鳑龀嗫戳艘谎塾▓@中的水池,那裡已經落下了許多的花,便是秋天當真是近了。
“娘娘,後宮之爭原本就是盤根錯節(jié),這不奇怪,若是娘娘在宮中呆久也知道,即便是與皇上牀榻之上的話語,也有可能被人聽到,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怎麼讓這些人爲自己所用?!?
方圓的語氣堅定,西涼楚燕聽在心中,便也只是笑了笑。
這個方圓到底是什麼來頭,應該不是要與自己作對的,否則也用不著費這麼多口舌來說,只是若說她不是李太妃的人,那麼爲什麼湯泉行宮之中,要這樣地打扮,難道不是另外一種心機嗎?
說話之間,已經來到了景仁宮中,景仁宮面闊五間,檐角五個走獸,室內方磚墁地,殿前一座寬廣的月臺,月臺上種植著金桂,散發(fā)著芬芳。
“西涼妃吉祥?!?
宮人看到西涼妃來了,連忙跪拜,景仁宮中的宮人們終究要比自己宮中的宮人穿得鮮豔一些,即便是門廳之外灑掃的人都能讓人覺得驚豔。
西涼楚燕只是微微地點了點頭,從殿外往裡頭,便是看到華清正襟危坐在殿上,一身富麗堂皇,頭頂上的后冠鑲嵌著寶石珠子,雖然與自己那一天看到的不太一樣,可也彰顯著正宮的地位,她今天穿的是正紅裝,袖口上的鳳凰圖案很是精緻。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蔽鳑龀嘣谌A清的面前沉沉地跪拜下去。
“平身?!?
華清微微地笑了一下,牽扯出來的笑意卻讓西涼楚燕覺得徹骨寒冰,她想到了自己醒來的時候,華清跟她說的那些話,有這麼多的細碎的恨意在裡面,所以在會變得這樣地劍拔弩張吧。
“妹妹,本宮知道你喜歡喝茶,便是給你早早地準備好了?!?
華清擡了擡手,華清身邊的宮人已慢慢往西涼楚燕身旁的茶盞之中注入了熱水,西涼楚燕輕輕地看了一眼,倒是看到了杯中的大紅袍茶色清麗,與那天的劣質茶葉完全不一樣。
“謝皇后?!蔽鳑龀嘈χf。
“景仁宮從前住著許多人,是宮中除了養(yǎng)心殿之外地氣最爲濃重的地方,皇上也是有心,單單就賜給了我,不過妹妹的宮也是塊風水寶地呢?!蔽鳑龀嗟卣f。
西涼楚燕皺了一下眉頭,誰不知道,她的宮中曾經住著飛燕合德兩位奸妃,如今這樣說,不是影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