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切塵埃落定以後,景黎才用手狠狠地在太陽穴上按摩著,心中頗有些驚魂未定,通身的混沌也因爲剛纔的驚魂一刻而抖擻了個乾淨,激出滿身的冷汗來。
幸好她在最後一刻及時踩了剎車,只是撞爛了車頭,不然還不知道會發(fā)生什麼事。
“嗶嗶……嗶嗶……”後面的車顯然未曾把這場小車禍當回事,依舊用喇叭狂轟濫炸著,顯然有些不耐煩。
景黎頭痛無比,卻連下車解釋的力氣都沒有,癥狀似乎根本沒有好轉(zhuǎn)。她擡起頭看了看模糊的景色,又稍微活動活動了腿部,發(fā)現(xiàn)可以稍微使力,這才用力地抿了抿嘴脣,忍著腦內(nèi)又開始蔓延的眩暈感,一腳踩下了油門。
今天的會議無比重要,她可不能因爲這點小挫折就取消!更何況現(xiàn)在離會議開始還有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如果這個時候說取消,絕對不現(xiàn)實!
強忍著頭暈?zāi)垦#袄桉{駛著車重新上了高速公路。
一直到達會議室,成功送上文件以後,景黎才終於放下所有負擔,一下子癱軟在了會議室外的長椅上,印象中似乎被一雙結(jié)實的手臂抱起,緊接著便是毫無止境一般的顛簸。
是誰?她睜不開眼睛,只覺得自他身上傳來的氣息那樣熟悉,讓人不自覺地想要安心睡去。
這樣思量著,她閉上了眼睛。
天光逐漸清明起來,景黎從刷得白茫茫的病房中清醒過來,手上還扎著針頭,正一點一滴地往血管裡輸送著藥液。她繼而擡起痠疼的眼來,只見一片空空蕩蕩,並沒有一個人在,彷彿天地之間只餘存了她一個人的呼吸一般,那樣寂冷無常,一時間她竟然反應(yīng)不過來今夕是何夕。宿醉和溺水的雙重傷害,引得她的腦袋至今還昏昏沉沉的,似乎有一丁點兒發(fā)燒。
靜坐了一會,景黎低下頭,彎起指節(jié)撫了撫額角,終於開始根據(jù)自己支零破碎的印象開始慢慢整理回憶線。
她依稀記得昨天會議結(jié)束後,她便昏倒了,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一個人抱著她離開,卻始終不發(fā)一語,不知道到底是誰。
想到這裡,景黎忍著四肢傳來的痠疼,強撐著身體半坐起身來,恍惚地張望了空曠的病房一圈,最後視線落到病牀旁邊放置的椅子之上。
是誰把自己送到醫(yī)院裡來的,又是誰曾經(jīng)坐在這張椅子上看過自己?
景黎看著看著,不自覺已經(jīng)前傾過身子,伸出了手來,指尖撫上了自己的脣,又輕輕地摸了摸那張椅子上的微微凹陷,似乎還能感受到曾經(jīng)坐在其上那個人的溫度。
她還記得,中途有一次清醒,她曾聽聞有人在她耳邊叫她堅持,她才又努力地屏了許久的呼吸,現(xiàn)在想來,似乎當時聽到的是……殷冷的聲音。然而很快,她
又猛然搖了搖頭,自我否定了腦內(nèi)一瞬間跳出來的名字。
怎麼可能這麼剛巧就在這個時段碰上了。而且,殷冷不是已經(jīng)有喜歡在身邊了嗎,如何還會關(guān)心她死活。說到底,不過是她在絕望環(huán)境中生出的幻覺罷了。那個人曾經(jīng)是她唯一的依賴,如今到瀕死的時候,想到的居然還是他,說來也真是太沒用了,好像真的離開了他,自己就徹底一敗塗地,什麼都完不成了一般。
嗯,一定是幻覺。她有些失落地收回了手來,重重地點了點頭,似乎連自己也不敢面對殷冷再次出現(xiàn)在她身邊的事實,怕接踵而來的又是一場空歡喜。
正怔神著,護士已經(jīng)前來巡房。
景黎看著她利索地將自己手背上的針頭退出,一邊試探地問道,“護士小姐,能否問一下,昨晚……送我來的,是誰?”
護士一邊拿著體溫計測試著她身上的溫度,一邊漫不經(jīng)心道,“噢,是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
高高大大的男人……景黎沉吟著,腦中立即跳出來了一個人影,引得她的心瞬時提起了一大截,藏在寬大病號服的手緊緊地攥住了被單,緊接著狀若無事一般繼續(xù)詢問著,“那,請問他……他還有什麼特徵嗎?您,您能不能再描述一下,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護士收拾了一下推車上的瓶瓶罐罐正要走,聽此一問,只頓了頓腳步,歪了歪頭似乎是在回憶,半晌才朝她爲難地聳了聳肩,“沒有什麼特徵,五官很普通的一個人,便沒有留下什麼印象,只說你昏倒了,把你交給我們後付了錢便離開了,也沒有留下姓名和聯(lián)繫方式。”
五官很普通?景黎揪著被單的手指微微地鬆開,在護士離去後,終於呼出了一口氣來。
想來是應(yīng)當是會議上的一位好心董事吧,只可惜這麼快就離開了,沒能有機會讓她道一聲謝謝。然而縱使這麼慶幸地想著,然而她心中,卻還是有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悵然之意。想見到他,卻又怕見到他,兩相糾結(jié)彆扭,聽到的哪一種答案,似乎都是錯。
然而她所不知道的事情是,那個護士在出病房後,輕車熟路地拐過了一個轉(zhuǎn)角,對著在那裡守候多時的男人輕聲道,“殷先生,那位小姐醒來後果然有問送她來這裡的到底是誰,我已經(jīng)按照您吩咐的那麼說了。”
近來天色皆是陰沉沉的,又是清晨,流落到人的身上總有些微涼的溼意,也顯得他棱角分明的側(cè)臉更加清冷。男人一直看著窗外,似乎是有什麼心事,投到醫(yī)院走廊處的身影被薄涼的天光拉長,單單只是一個沉默的側(cè)影,就像是一道絕佳的風(fēng)景線。
護士禁不住屏住了呼吸,站定了身子癡癡地望向他,似乎也被眼前這副模樣給驚豔了一般,許久,她纔想起自己此時的目的,趕忙收回了自己的心神,只又輕聲喚了一聲,“殷先生?”
似乎被護士這一聲驚擾到了一般,殷冷猛然收回瞭望向窗外的目光,這纔對她微微
頷首,一如既往的疏冷,“好,謝謝了。”
沒有等護士反應(yīng)過來,他已經(jīng)邁開了步子,匆匆而去。腳步很快,不過一會兒,便已經(jīng)沒有了身影,似乎是怕自己後悔什麼一般。
真是奇怪,看他趕來醫(yī)院時候的可怕反應(yīng),幾乎要把所有醫(yī)務(wù)人員都嚇到。然而明明是那麼擔心病房裡頭那個女人的,爲何在這時候卻連看都不看一眼?真是一個奇怪的男人。護士搖了搖頭,且將自己的疑惑統(tǒng)統(tǒng)埋藏在心中,轉(zhuǎn)而回了自己的工作崗位。
她又昏睡了一陣後,才被手機的震動聲吵醒,她剛接起電話,只聽聞那頭嚴肅的聲音,“馬上回來上班!”
是殷冷……!她已經(jīng),立馬清醒過來,倦怠之意一掃而空,只下意識跳下了病牀。“是!”
一路行向最高層,她剛推開辦公室的門便看到一個裹著黑色風(fēng)衣的高大身影,正在落地窗前孤身而立著,似乎在望著什麼。
景黎心臟微縮,最終還是走了過去,“殷總好。”
“纔剛正式入職,就無故翹班,連請假都沒有,你是把我這個上司放在哪裡了?”他背對著她,語調(diào)冷然,“你今天的工作還沒有做,放在那邊,是想要誰幫你分擔?”
語氣是甚至比初見時還要僵冷,直讓景黎打了個哆嗦,只覺得無比的陌生。
“好……好的!我這就去!”
她不太理解爲何他會一下子性情大變,然而瞥見他的臉色,卻又不太敢上前去問,只能低著頭做到了一邊的辦公桌,專心開始錄入文件起來,一邊想著等做好工作後,一定要找他問個明白。
殷冷始終低著頭,處理著桌上一摞摞的文件,卻似乎是拼命給自己找事幹一樣。她便也不好再說話,只也默默無言地窩在一邊,偶爾擡頭問一句“需要咖啡嗎”,得來的也只是一片沉默。
一時間偌大的辦公室內(nèi)氣氛十分尷尬,只留下頭頂上亮堂堂的白熾燈,刺得她眼睛一陣痠疼。景黎偶爾從屏幕前抽離視線,探頭偷瞄了殷冷幾眼,只見他側(cè)臉線條流暢而冷肅,似乎從未察覺到她的視線一眼,像是最稀鬆平常的上下級。就算是公私分明,這樣不理不睬,未免也太過了一些。
就算是他們之間的關(guān)係還停留在剛剛冰釋前嫌的階段,她如今人都已經(jīng)站在這裡了,還這樣視若不見,不理不睬,未免也太不把人當回事了一些。
雖然心中諸多怨懟,但想到眼前此人到底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景黎還是不敢怠慢,只磨磨蹭蹭地走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敲了敲他的桌面,“我說……”
她本來欲在他面前暫且示個弱,早些把這件事情解決完就是了,然而口中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得耳端傳來一聲冰涼的冷哼。
景黎不免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又覺得有幾分委屈,正欲賭氣放下文件就走時,腳步卻是一頓,到底是折返了回來,“就算你現(xiàn)在是我的頂頭上司,但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