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三姑娘竟然在這種關(guān)鍵時刻暈倒了?
旁人倒是沒多想,端看姜三姑娘小臉慘白慘白的,別提多嚇人,以爲(wèi)真的是身體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姜嫵丫鬟翠鵲這時候已經(jīng)急得流眼淚,擡手一摸自家姑娘額頭,便駭然道:“姑娘額頭上全是汗!這可怎麼辦纔好?”
姜姒只看見姜嫵眼睛雖然閉上了,可眼珠子還在眼皮底下轉(zhuǎn)動,可見不是真暈,裝暈罷了。
別說是作詩了,姜嫵識得幾個字,寫對聯(lián)也勉強(qiáng),作詩就太爲(wèi)難她了,更何況當(dāng)日姜姒寫上聯(lián)的時候用的乃是簪花小楷,姜嫵平時習(xí)字都用瘦金體,差了個天遠(yuǎn),一時半會兒怎麼能遮掩得好?
如今想要不暴露自己,只有裝暈。
心道一聲這人還算是機(jī)靈,可姜姒心裡已然鄙夷到了極點,還敢瞪她?
姜姒暗笑,有她後悔的時候。
不過表面上,姜姒乃是姜嫵的四妹,不好袖手旁觀,便道:“趕緊把人扶起來,回老太太那邊去,若是不適,趕緊請個大夫。”
翠鵲這才醒悟過來,紅玉上去搭了把手,一起將姜嫵扶走了,先掐了掐人中,這才緩過勁兒來。
此刻的姜嫵看上去別提多脆弱了,眼睫毛一顫一顫,雖不是國色天香之姿容,可也生出一種楚楚可憐之感。
頓時有人感嘆道:“原以爲(wèi)是個才情絕世的女子,沒想到竟然也是個多愁多病的身啊……福薄……”
“可不是呢,福薄啊……”
這樣嬌弱的身子,怕不是很能生養(yǎng)。
一時之間,原看中姜嫵的那些人家,也都開始猶豫起來。
原本四箭射聯(lián)之後,姜嫵的婚事就已經(jīng)被定死了,短時間之內(nèi)幾乎不會有別家的人請冰人來說媒,京中有誰敢同時得罪寧南侯府與魏王蕭縱?即便是想要提親,也得在這段時間之後了。
姜嫵這姑娘,庶出也就罷了,傅臣與蕭縱能看上的姑娘,才情出衆(zhòng),即便是出身不大好,若是看對眼了,未必不能說上一門好親事??涩F(xiàn)在衆(zhòng)人一看,竟然還是個身嬌體弱的。說嫡小姐身子嬌貴也就罷了,怎麼庶出的也這樣?
現(xiàn)在嫡出的姜姒還在這裡好生生地坐著,你一個庶出的竟直接倒下去了,未免叫人有些咋舌。
前不久國師才說了姜姒乃是至福之人,先頭倒還沒覺得,直到蓮花盛開,過了一會兒再見到姜姒,才覺出一股子神奇的仙氣來。
這麼個冒著仙氣兒的人,果真纔是嫡女纔有的風(fēng)範(fàn),也不身嬌體弱,還能得謝銀瓶這樣熱絡(luò)的對待,少不得又是一位厲害佳人。
兩相比較之下,姜嫵就更福薄了。
遠(yuǎn)處的謝夫人也是微不可察地一皺眉,聽見人說姜三姑娘暈倒了,便嘆了口氣,對身邊大丫鬟冬梅道:“這樣的姑娘家,縱使是他滿意,我也不滿意的……”
冬梅服侍夫人許多年,寬她心道:“好事多磨,咱們大爺遲早會找到可心人的?!?
也只好這樣想了,不然活該這小子孤單一輩子。
姜嫵此刻裝暈,聽見周圍細(xì)碎的議論聲,真是差點沒憋住眼淚,就要哭出來。
可她若真的哭了出來,那就壞了事。
那一刻的姜嫵,忽然有了一種覺悟,踏出第一步,便沒有了回頭路,她此刻只能繼續(xù)裝下去!
緊緊地將眼睛閉著,姜嫵聽見旁人說她福薄,聽見了說她體弱多病,卻轉(zhuǎn)臉就去誇姜姒有福氣,懂禮儀,知進(jìn)退……
心裡的酸楚一波連著一波,幾乎叫她完全反應(yīng)不過來。
而姜姒注視著她的目光裡也蓄滿了憐憫。
老太太也嚇壞了,連忙使出掐人中的大招來:“我的親孫女喲,你這是怎麼了?。拷袢者@樣的好時候,竟出了這樣的岔子!”
先是輕輕地掐了一下,老太太的手也有些抖,可是姜嫵沒醒。
姜嫵怎麼能醒?
她煞費苦心地裝了一回,若是這時候輕而易舉地就醒轉(zhuǎn)過來,一會兒還不是要去面對那邊的謝銀瓶等人?她們都是有真才實學(xué)的,姜姒且放下不說,就算是那個丟過臉的顧芝,腹中才學(xué)也不能作僞,她即便是去了也是被打臉回來。
心下一片黑暗,也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姜嫵決定了:繼續(xù)裝!
那邊的姜姒心下已經(jīng)快要笑暈了,因爲(wèi)她看見老太太掐了一次不得勁兒,沒把人掐醒,便道:“趙嬤嬤,你來,使勁兒掐!千萬要讓嫵兒醒轉(zhuǎn)過來,若是出了事可怎麼辦纔好?”
新過來的趙嬤嬤下手就不那麼輕巧了,老太太方纔輕輕掐了一下,沒給掐醒,這會兒就要更下大力。
在趙嬤嬤心裡,這可是人命關(guān)天的大事,又兼著最近三姑娘給府里長臉,更得了老太太的喜歡,所以趙嬤嬤掐起來就更加賣力了。
“看老奴的。”
趙嬤嬤走向了直挺挺窩在丫鬟懷裡的姜嫵,立刻下了黑手。
姜嫵只覺得自己人中的位置疼得厲害,心裡瘋狂詛咒起趙嬤嬤來,她心想著裝暈裝暈裝暈,可是人中處傳來的疼痛,讓她完全無法忍受,甚至流出眼淚了。
這個老東西!
以後別犯在她手裡!
姜嫵心裡恨毒了這個趙嬤嬤,也恨毒了愚蠢的老太太,怎麼就攤上這麼個什麼也不知道的死老婆子?淨(jìng)會壞事!
可是趙嬤嬤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姜嫵有甦醒的跡象了,忙驚喜道:“老太太,三姑娘看著是要醒了!”
閉著眼的姜嫵差點要真的暈過去了,她還沒想好應(yīng)對的策略,便聽見老太太欣喜的聲音:“快,快!再使勁兒掐一把!”
還要使勁兒掐?!
姜嫵還沒反應(yīng)過來,便立刻感覺人中處劇痛,終於忍無可忍。
還好她最後的理智制止了她,讓她沒有直接跳起來一巴掌扇開趙嬤嬤,讓這老貨趴在地上求饒。姜嫵只是睫毛顫了顫,淚水也同時出來,似乎昏過去很久,終於幽幽醒轉(zhuǎn)過來,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眼珠子先是漫無目的地晃了一下,才漸漸認(rèn)清自己面前的人:“趙、趙嬤嬤啊……”
趙嬤嬤也是一陣狂喜,終於停了將姜嫵人中都掐成紫紅的手,含淚道:“三姑娘終於醒了,老太太您看!”
老太太也阿彌陀佛了一陣,纔來看姜姒,只見她小臉煞白,不過人中處紫紅一片,看上去怪怪的。
“你也是,怎麼忽然就暈了過去呢?”
姜嫵虛弱道:“孫女也不知道爲(wèi)什麼,剛剛提起筆來,就覺得心口絞痛,眼前一黑,就什麼也看不見了……嫵兒以爲(wèi)、以爲(wèi)再也看不見您了……”
說著,姜嫵竟然低聲地哭泣了起來。
老太太卻不是會見著女兒家眼淚會心軟的人,她只是憂心自家的顏面,只道:“如今醒轉(zhuǎn)過來就好,回去可要好好瞧瞧毛病。對了,謝家姑娘那邊願意結(jié)識你,你既然好了,就趕緊去吧?!?
姜嫵愕然,也是心下一片發(fā)寒。
即便她是假裝的,可怎麼也不該叫她這樣孱弱的病體去參加什麼詩文會??!
更何況,她什麼也不會,去了不會給姜家掙臉,而是給姜家丟臉。
望著老太太那熱切的目光,暗示她上去露臉,姜嫵心下苦得跟黃蓮一樣……
在老太太巴望的目光下面,她緩緩地垂下了自己的頭,哀慼道:“孫女有負(fù)祖母厚望,方纔病過一場,一想事情腦子裡就空空蕩蕩地一片,身上也乏得厲害,怕不能與幾位姐妹一同了?!?
老太太的面色,一下就拉了下來。
看如今姜嫵這站都不怎麼站得穩(wěn)的模樣,又是在大庭廣衆(zhòng)之下,她不願意去,自己還能強(qiáng)迫她去不成?
老太太實則是想要強(qiáng)迫姜嫵去的,話都說得這麼明白了,可偏偏姜嫵就是不懂,這樣絕佳的機(jī)會若是放掉了,以後哪裡去找?
在姜嫵拒絕的那一剎那,老太太便厭惡極了這個孫女。
庶出的就是庶出的,根本不識大體!
她現(xiàn)在這樣病病弱弱地,傳出去像是什麼話?方纔那些個人說的話,老太太又不是沒聽見,如果能重新過去,指不定還能挽回一些。可這個孫女,腦子也不知是不是被驢給踢過,竟然無視了自己的好意,還想要休息?
趙嬤嬤看了看老太太的臉色,心知老太太的用意纔是好的,她也想去勸勸三姑娘,重新過去指不定能挽回顏面。
可三姑娘一副鐵了心的模樣,竟道:“以詩文會友的機(jī)會也還多,老太太不必介意?!?
不必介意?
是不必介意了!
姜嫵如今都被人認(rèn)爲(wèi)是病體纏身,是個福薄的了,以後還怎麼嫁人?光有才情有什麼用?!心裡還是個糊塗蛋,根本拎不清現(xiàn)在的情況。
老太太真是連罵她都沒心思了,一時之間厭惡無比,冷淡道:“你不想去便罷了,翠鵲,先扶三姑娘坐下吧。絳珠,去四姑娘那邊說一下,三姑娘沒有大礙,叫她不必掛心,也不必過來,好好與謝家姑娘、顧家姑娘說話便是。”
絳珠躬身,便從老太太這邊往姜姒那邊去了。
姜姒差點笑出了眼淚,早在看見趙嬤嬤賣力地掐姜嫵人中時候,就已經(jīng)有些繃不住。
姜嫵這一遭裝暈,代價可太大了,先不說是不是有人懷疑到她的才華身上,單單說她這個多愁多病的身,就有不少家中有適齡公子的命婦們將姜嫵從候選名單上劃去。這纔是真正的損失,只是於姜嫵而言,這也是不得已的選擇,她只有兩條路,不進(jìn)則退,而兩條路都是絕路。
好在,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姜嫵挑選了一個相對比較好的。
姜姒樂得看戲,見絳珠來了,她便一副擔(dān)心模樣,溫聲問道:“三姐可沒事吧?”
絳珠心裡也是有自己一桿秤,瞧四姑娘對三姑娘這樣關(guān)心,方纔卻沒往那邊走一步,這姐妹情到底有多深還難說。再則,看姜姒坐在這裡不動,卻是真正襯了老太太的心,好歹沒了姜嫵,還有個姜姒能撐撐場面。
想著,絳珠便更柔和了臉上的笑容,道:“方纔趙嬤嬤使了大力,都把三姑娘人中給掐紫了,這才醒轉(zhuǎn)過來。不過眼瞧著三姑娘身子不好,不能與諸位姑娘一起以文會友了,三姑娘說日後還有機(jī)會。四姑娘,老太太說,您也不必?fù)?dān)憂三姑娘,她沒什麼大事,讓您在這裡陪著就成。”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過去了?!?
姜姒順?biāo)浦?,略一思索,也算是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
真是勢利得令人又好氣又好笑還夾雜著幾分憎惡的老太太,不就是想她在這裡給姜家掙下顏面嗎?
絳珠說完了便走,顧芝便似笑非笑地諷刺姜姒:“你們姜家的姑娘,還真是身嬌體弱不好養(yǎng)活啊?!?
“三姐身子骨素來不錯,才情也是一等一的,今日無緣得見她一手簪花小楷,也真是遺憾了?!?
姜姒誇的其實是自個兒,真是一點也不害臊,偏生要把姜嫵趕上架去,她啊,只等著這火噼啪地?zé)饋?,看看姜嫵能在這焚身之火上跳出何等“驚豔”的一支舞。
總之姜姒是一肚子的壞水兒,言談間對她那個三姐真是推崇備至。
而姜嫵,實則被她當(dāng)了替死鬼。
顧芝與謝銀瓶以前更是不曾與姜家的姑娘有過什麼接觸,看姜姒說得這樣真誠,還以爲(wèi)是真。
她們各自聯(lián)了詩,吟詠今日天夷道場事,或是吟詠海棠,姜姒也是頭一回在旁人的面前作詩,粗粗下筆,也不怎麼過腦,隨手寫就,顯得粗糙無比,自然無法與顧芝相比。
三人之中最有靈氣者,自然非謝銀瓶莫屬,一寫出來便讓衆(zhòng)人爲(wèi)之讚歎,她自己卻不在意。
顧芝聽見衆(zhòng)人都稱讚謝銀瓶,說謝銀瓶果然是才華驚人,只是一直無緣得見,這纔是真正的京城第一才女。
至於顧芝這個原來的京城第一才女,衆(zhòng)人卻非常有默契地沒有說話。
在聯(lián)了一回詩之後,顧芝也終於從打擊之中回過神來,轉(zhuǎn)而去恭維謝銀瓶,還旁敲側(cè)擊地打聽將她哥的事。
謝銀瓶心下厭惡,可也照顧了顧芝的面子,並不揭破,顧左右而言他。
漸漸地,顧芝問得多了,謝銀瓶再好的耐心也受不了,終於說了一句冷淡的話,道:“我哥的事情,我也不大清楚,顧小姐是知道的,我哥花宿柳眠從來沒個正形兒,家裡也沒人能管得了他。若您是真感興趣,回頭我叫我哥來,你自個兒去問他吧?”
“這……這多不好意思……”
顧芝心下有些驚喜,下意識地就說出了自己內(nèi)心的想法來。
可是話一出口,她就知道壞了。
果然,一擡眼,顧芝發(fā)現(xiàn)謝銀瓶正用一種微妙的眼神看著她,眼底還透出了幾分終於沒壓抑住的鄙夷。
那一瞬間,臉皮薄的顧芝終於羞紅了臉,匆匆起身告辭,再不敢多留。
得,這一下煩人的人終於走了。
姜姒不動聲色地捧著茶盞,一口一口喝著。
謝銀瓶擡手按了按自己額頭,臉上表情也鬆快了,轉(zhuǎn)頭對姜姒笑道:“怕是你也煩了她吧?”
“……有嗎?”
姜姒照舊一副純善模樣,眉眼彎彎地看著。
姜姒與謝銀瓶並非同類人,謝銀瓶的靈秀是心底發(fā)散出來的,而姜姒的靈秀則來源於前世的苦痛與今世的破繭。她經(jīng)歷過旁人不曾經(jīng)歷過的事情,也犯下過一些已經(jīng)無法挽回的錯誤,如今是重來一遍,所以處處小心謹(jǐn)慎,並且前思後想。姜姒要謹(jǐn)慎得多,並且心思,甚至說心機(jī),深沉許多。
有時候,姜姒覺得自己壞透了,有時候她覺得自己還是有善心的。
然而這樣“有時候”與“有時候”的矛盾,卻讓姜姒徹底地明白了一點:她很虛僞。
就像是很多事情是她自己做的,也有人看出來是她做的,可不管旁人怎麼想,她永遠(yuǎn)不會承認(rèn)。
因爲(wèi),她虛僞。
現(xiàn)在,謝銀瓶明著問,姜姒卻偏偏不答。
也許是被姜姒這樣的回答給堵住了,也許是在思考姜姒這樣否認(rèn)背後存在的深意,謝銀瓶過了好一會兒才說話,眼底帶著幾分好奇:“我方纔覺得,姜三姑娘暈厥的時機(jī),未免有些過於巧合了?!?
不巧合纔怪了。
姜姒道:“適逢其會罷了。正如三姐所言,日後以文會友的機(jī)會還多,瓶兒姐姐何必著急?”
謝銀瓶聞言也覺得是,只是姜姒是避開了她話中最要緊的一點,避重就輕,這樣的態(tài)度本身就暗示了什麼。
她並非什麼人情世故也不懂的木頭,心底早有了自己的想法,見姜姒也是繞著彎地不想談,也就順著不說了。
“我曾以爲(wèi)我是個很聰明的人,不過見了姒兒妹妹才知道什麼叫聰明。也難怪……”
姜姒則笑:“天底下竟也有瓶兒姐姐這樣厚臉皮的,竟然誇讚自己聰明。”
“長了耳朵的都該聽得出來,我這不是誇自己,而是誇你,你竟怪起我來!”謝銀瓶嗔她一生,而後又揶揄道,“你既說我自誇,我少不得要誇自個兒一番了。我在我們家,可是第二聰明之人,一人之下而已?!?
第二?一人之下?
姜姒下意識地想問第一是誰,可眼簾一垂,便已經(jīng)想到了答案,由是便沒有發(fā)問。
謝銀瓶頓覺有趣,道:“尋常人該問我,第一是誰,姒兒卻不問,想必是已經(jīng)猜著了?”
“……我覺得,還是你聰明。”
姜姒永遠(yuǎn)都在和稀泥,打太極。
現(xiàn)在,謝銀瓶算是知道了,這一位姜四姑娘,還真是難纏之中的難纏,天生的彎彎繞腸子,滿腹的心思。
按理說,這樣的人謝銀瓶該不喜歡,偏生這一位處處得她的心,對她的胃口,還老是想跟她說話。
不過時間也不早了,兩個人隨意聊了聊,便各自別過。
謝銀瓶看著姜姒的背影,只覺得傅臣射錯聯(lián)的可能很低,姜姒怕纔是那背後用簪花小楷寫下“穠豔場中試澹泊”一句的人。
那麼……
趙藍(lán)關(guān)說,當(dāng)時謝乙搭了弓,站在暗處,近乎與傅臣同時射出了一箭。
所以,她大哥喜歡的到底是誰?
若是姜嫵……
那一瞬,謝銀瓶忽然覺得心下微顫。
正所謂是朋友妻不可欺,姜四姑娘明擺著就是傅臣心儀之人,傅臣與謝乙又是至交好友,若謝乙也心儀於姜姒……
這都是什麼爛賬??!
謝銀瓶扶額,心想謝乙難怪轉(zhuǎn)了性,她是聽說過的,姜姒對傅臣這一位至交好友,一向是敬而遠(yuǎn)之,她與傅臣青梅竹馬,偏生連謝乙的面都不曾見幾回,更不用說說上幾句話了。
那麼現(xiàn)在,問題出現(xiàn)了:這件事,她到底要不要告訴她娘?
謝銀瓶已經(jīng)躊躇上了,姜姒渾然不知,已回到了老太太的身邊。
老太太慈眉善目地瞧著她,今日一出,姜姒這風(fēng)頭纔是真正出大了。
至福之人,又與從來不曾露面的謝銀瓶交上了好,如何不令人欣喜?
可反觀之前被她寄予了厚望的姜嫵,竟然如此不爭氣。
老太太想著,便看向了姜嫵,只見她用絲帕遮著自己半張臉,垂著頭,一副委屈模樣。
她不這樣惺惺作態(tài)還好,一這樣,老太太火氣更大,只冷聲道:“都是自己找的,拎不清的蠢貨,看你日後怎能嫁個好人家!如今,你便自己多燒兩柱高香,看看那四位裡是不是有人能看上你了。”
姜嫵眼圈一下紅了,她事後也知道自己不僅丟了顏面,失去了不少的機(jī)會,也知道自己失了老太太的喜歡,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現(xiàn)在把自己給坑上了。
憑什麼姜姒就能一路順風(fēng)?
今日風(fēng)頭最大的又是她!
真真叫她心裡膈應(yīng)死了!
姜姒姜姒,前陣子老太太還厭惡著她,現(xiàn)在又舔著她,老太太也就是個傻子,風(fēng)往哪邊吹她就往那邊倒,說好聽了叫現(xiàn)實,說難聽了就是牆頭草,只不過她是個老太太罷了。
老太太看不見姜嫵的眼神,可略靠後一些的趙嬤嬤卻是看了個清楚,心下便覺得三姑娘這是要作死了。
老太太這邊好一陣發(fā)作,數(shù)落過了姜嫵,這才帶著人一起下山去。
走的還是來時的山道,可是纔下去沒多久,便撞見了浩浩蕩蕩的公主儀仗。
今日和靖公主也來了,這是衆(zhòng)所周知的事情,可現(xiàn)在撞上卻讓姜姒等人沒有想到。
姜姒如今有一種趨利避害的本性,下意識地就朝著路邊走,最靠邊的位置。而姜嫵則在最旁邊,她還傷心地捂著自己的臉,想著自己臉上被趙嬤嬤掐出來的瘀狠,就算是聽說公主儀仗過來了,也根本沒在意。
和靖公主今日一直壓抑著怒火,早朝之後在御花園裡,父皇問了傅臣那些話,雖然傅臣拒絕了,可她依舊怒火中燒。
見過的那個姜姒跟她爭也就罷了,怎麼連個姜家庶女都敢跟自己爭?
姜姒最起碼還長得漂亮,容貌端方,若叫和靖公主說一句捫心的實話,她不如姜姒,姜姒也有資格與她爭。
可平白殺出來一個姜嫵,叫她如何能忍?
一個出身卑賤的庶女,淨(jìng)會這些妖巧賣弄的事。
和靖公主最短處便是詩文,叫她作這些,頭都能大幾圈,當(dāng)夜在小瑤池會上便差點氣炸了,她父皇今日還問傅臣是不是中意那姜家庶女。聽著那意思,父皇怕是要在傅臣答一聲喜歡之後,便賜婚呢。
呸!
什麼卑賤東西!
如今坐在肩輿上,和靖公主一眼便看見了旁邊的姜嫵,因爲(wèi)姜嫵恰好擋住了路。
這一刻,和靖公主所有的怒氣,終於集中在一起。
爆發(fā)了。
“何人連本公主的儀仗都敢阻攔?!來人,抓過來,掌嘴!”
終於離開道場。下山時候被公主掌摑,馬匹受驚,姜嫵推了姜姝出去,趙藍(lán)關(guān)救了姜姝,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