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李公公，劉統領以及守在遠處的鵲神醫，以及一個通身黑衣、只露一雙陰鷙眼睛的男子，一時間都垂頭聽著。
“不過，到底是小小女子，無外乎耍些小聰明罷了。”
皇上忽而笑起來，也覺得無趣一般，隨意地指了劉統領：“你親自去，調兩隊精衛，接上房太師，且去將人護住了，腳步快些，別讓她被蕭遠山弄死了。”
說著，眸子瞇起來：“蕭遠山也是時候該敲打一下了，要不然，他真以爲這天下姓蕭了。”
這般話畢，劉統領頓時抱拳應聲：“微臣這就去辦。”
劉統領出了去，身側黑衣男子此時上前來，遞上一個烏木托盤：“皇上。”
殿內燭火突然晃了晃，在他兜帽下投出一片青灰色陰影。
皇上斂了斂眸子，視線落在那托盤上。一顆黑玉般的藥丸靜靜躺在小玉碟上頭，表面泛著幽藍光澤。
“皇上，這藥成了，您可要用？”
這人聲音像生鏽的刀刃擦過石壁，辨不出男女老幼，隱隱帶著冰窟般的森冷。
鵲神醫聽到他那話，也忍不住瞳孔猛的一縮，視線落在他托盤上的藥丸上，捏緊了拳頭。他掌心已然沁出冷汗，上前半步又猛地站定，一時間，摒氣等著皇上的抉擇。
皇上卻只是瞧了一眼，便是搖頭：“收起來吧，還不至於要用這個。”
忽然莞爾：“姜醫師不是說，有進展了嗎？”
“皇上的身子已是強弩之末了。不過一介婦人之言，皇上當真信了？”
黑色衣物的男子毛骨悚然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皇上聽了，不悅的皺眉，隨後瞧了一眼鵲神醫，忽而道：“鵲神醫且去配藥吧，朕這裡且不用守著了。”
鵲神醫應了一聲，想著皇上並未答允用他的藥，但是仍舊心神不定，擰巴著眉頭出去了。
鵲神醫前腳出了門，皇上這邊說著忽然饒有興趣地向著那黑衣男子看了過去：“鬼醫似乎對她有敵意。”
黑衣男子忽然怪笑了兩聲：“皇上似乎更信任她？不過，大可試上一試。只是，若是她不成，皇上能否將人賞賜與我煉藥？”
說著，男子眸子中迸發出了些許隱隱的興奮，聲音顫抖的道：“那般鮮嫩且懂得醫理的少女醫師，若練成藥來，不知又是何等的美妙.”
皇上視線落在黑衣男子的身上，好一會兒，才笑了起來：“有時候，你真讓朕噁心。”
好一會兒，他才長長的嘆了口氣，是掀開眼皮瞧了眼姜暖之此前留下的方子，聲音淡淡：“但願姜醫師不要讓朕失望纔好，否則……”
“砰”
驟然聽見外間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周身幾人頓時神情一肅。視線猛地看過去。
皇上也瞇起眼睛來，和身側暗衛使了一個眼色。
暗衛點頭猛地出門去，李公公也緊隨其後。
“殿下？” 一出來，瞧見寢殿外頭站著的小玄庭，暗衛和李公公一時間都愣了一下。
小玄庭皺眉站在那裡，他的腳邊兒是散落在地上的烏木托盤，還有兩個瓷碗，以及碎裂的玉勺。藥汁濺了一地。
小玄庭瞧了一眼兩人，下一秒，便滿臉懊惱，而後一腳踢在了身旁的安德海身上：“這蠢笨奴才！你急個什麼？叫你亂跑，踩到我的袍子了！好不容易給父皇盯著這麼久的藥，就這般白白的浪費掉了！”
這般說著，還不解氣似的，在安德海屁股上狠狠的踢了好幾腳。
李公公瞧著，對著身側暗衛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
“殿下，您怎麼也不說一聲？這些小事兒要奴才們來就是。”
玄庭聽了話，下一秒更是氣急：“你們這些蠢笨的，懂個什麼？”
這般說著，死死的瞪了一眼安德海：“還不快抓緊讓人再去熬一碗！”
而後，推開李公公，直接進了門去，三步並做兩步的衝到皇上跟前。
伏在皇上牀頭，玄庭憂心的看皇上：“父皇您怎麼坐起來了？是不是這些個不懂事的奴才又擾了您的清淨？”
這般說著，又懊惱道。
“本來兒臣已經熬好了藥，誰知道走到門口弄撒了父皇且等等，兒臣等會再去親自盯著，肯定不會再灑了。”
皇上眸子閃了閃，視線落在玄庭袍子上被藥濺到的髒污上頭，淺笑點頭：“皇兒是何時過來的？”
小玄庭眨了眨眼睛：“嗯？兒臣一直都在殿外啊。可惜，這一碗藥守了這般久，還是弄撒了……父皇，您罰兒臣吧。”
“你呀。”皇上聲音溫潤視線仍舊落在小玄庭的臉上，觀看他的面容：“皇兒近日辛苦了，父皇如何會怪你？我兒不必如此操勞，這些小事就讓奴才去做吧，且回你的宮殿睡上一會兒。”
“不要。”玄庭皺眉：“我要守在父皇身邊。”
皇上聽了，聲音更添幾分慈愛：“”
“父皇今日頗有精神，身側有他們幾個守著呢。無礙的。你且好生去歇上一些，抽空出宮去看看你師父。記得從前你和姜醫師也有些許情分，正巧去看看。改日再來父皇跟前就是。”
“父皇，兒臣不去。兒臣哪兒都不去！”玄庭執拗的扯住皇上的衣裳：“兒臣就要守在父皇身邊，給父皇盯著藥，免得再有奸人在父皇的藥中做手腳。師父和暖姨且叫身邊的人去照顧一番就是，等兒臣照顧好了父皇，定然會去看他們的。”
這般說著定定的看著皇上，生怕皇上趕走他似的。
皇上眸中的探究到底散了去，面上帶笑的嘆息了一聲，手覆蓋在玄庭的頭上摸了摸：“好，那小六就守著父皇，父皇的藥就交給小六了。”
“嗯，好！”玄庭應聲，隨後猛地起身：“父皇，兒臣這就去盯著去！”
隨後，便是小跑著出了去。
皇上視線落在兒子風風火火的背影上，不由得搖頭失笑。
玄庭一口氣跑出了寢殿，直到這頭守著的奴才瞧不見了，他面上的表情才逐漸消失，腳步慢了下來。
積雪尚未消融，冰天雪地裡，但他緩緩攤開手，手心裡已然被冷汗沁透。(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