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雪峰正爲蘇靜出神,不知道江淇已經來到他身邊。江淇問:“比賽的事告訴他們了?”
“啊?”張雪峰反應過來,“嗯,告訴了。”
“辛苦你跑這一趟,還被留了一小時。”
“沒事,怎麼說我也是老副社長,這點事是應該的。”張雪峰放鬆地坐著,身體全部伸展開。
“你剛走一會蘇靜就來了,今天怎麼不等她一起走?”
張雪峰坐正,“唉,別提了。”
“要我說啊,蘇靜這小姑娘挺好的,你得好好對她。”江淇的手搭在張雪峰肩上。
“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話說你真的不參加書法比賽嗎?多好的機會。”
“我還是好好學習吧,比賽就交給你了。”
“說得好像我不學習一樣。”
“沒有沒有,你的字寫得比我好,更有可能得獎。”
“什麼?我沒聽錯吧?”張雪峰掏掏耳朵,“這還是以前那個萬事都要勝過別人的江淇嗎?”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我現在可謙虛了。”
“我纔不信。”
“那你就拭目以待吧。”
江淇回到座位後,繼續研究陳默給他的難題本,第一次月考已經過去兩週,本子上的題他已經研究了一半,按照這個進度,再過兩週他就能研究完所有的題,正好能夠趕上十一月的月考。像江淇對張雪峰說的那樣,他真的變得謙虛了,起碼在遇到理解不了的題時他會主動找陳默幫忙,爲了提高成績他很願意放下他的傲氣。陳默也很樂意幫助江淇,算是回報江淇在地理上對他的幫助。
除了幫助江淇,陳默也在兌現他對謝梓琳的承諾。暑假補課的時候,陳默說過,只要他邁過地理這道坎,就會全力輔導謝梓琳的功課,他沒有食言,如今他隨時準備著回答謝梓琳的問題。謝梓琳不用去麻煩別人,只需要踢一踢陳默的椅子,陳默就會回過頭來指導她。當然,陳默的地理剛剛好起來,有些難題謝梓琳還是得去麻煩江淇。
張雪峰的心思倒不在學習上,最近有兩件事困擾著他。一是書法比賽,他報名已經三天了,但一直沒有收到回信,他擔心自己沒有通過初賽;二是蘇靜,他越來越懂得蘇靜的好,但他很怕辜負蘇靜,所以仍然在猶豫要不要和蘇靜在一起。直到週六,張雪峰收到了文化中心的短信,信上通知他下週日去參加比賽,他才少了一件心事。
蘇靜每天都會來2班見張雪峰,每次都要問張雪峰比賽的事,因此,張雪峰收到短信當天就告訴她了。她比張雪峰還要高興,知道比賽在週日後,還吵著鬧著要陪張雪峰一起去。張雪峰說:“你還想再等我一小時啊?不累嗎?”蘇靜說:“不累不累,和學長在一起怎麼會累。”張雪峰本不想讓她去,但實在拗不過她沒完沒了的撒嬌。
比賽那天,張雪峰和蘇靜一起從學校出發,沿著河岸往古橋走,他們要到河對岸去搭公交車。十一月初的天還不算冷,況且又是晴天,一件秋衣加一件長袖就綽綽有餘。蘇靜開心極了,這是她第一次和張雪峰出門,對張雪峰來說只是去參加一場比賽,對蘇靜來說就是和心上人的一場約會了。
張雪峰帶了兩支筆,連筆盒裝在衣服的左邊口袋裡。
蘇靜拿出筆盒,兩隻手將筆盒拋來拋去,“學長,你帶了幾支筆?”
“兩支。”
“才兩支,夠嗎?”蘇靜將筆盒越拋越高。
“當然夠了,又不是圓珠筆,這東西有墨就能寫。”
蘇靜又拋高了筆盒,拍一次手再接住,“學長你看我多厲害。”
“這點高度誰接不住啊。”
“還可以更高呢。”蘇靜又用力將筆盒往上拋,這一次飛得最高,差點就打中樹枝。她擡起頭,想要鎖定筆盒的位置,陽光卻影響了她的視線。筆盒砸在她手背上,跳到了圍欄的另一邊,落進凱江裡。她驚叫:“啊。”
二人立刻靠近圍欄,視線緊緊跟著掉落的筆盒。幸好,凱江的汛期已經結束,流量也變小了,恰巧那裡有下河的臺階,筆盒落在了最後一級臺階上,他們都鬆了口氣。張雪峰壞笑著看看蘇靜,蘇靜卻不好意思看他。
張雪峰問:“真厲害啊,現在還拋不拋了?”
蘇靜沒有回答,知道這是在取笑她呢。
張雪峰又說:“誰弄下去的誰去撿。”
“撿就撿。”蘇靜一條腿跨上了圍欄。
張雪峰急忙攔著蘇靜,“我就說說而已,你還真敢上腿。快下來,等會別人以爲我逼你跳江呢。”
蘇靜收回了腿,依舊不看張雪峰,嘴角卻已經揚起來了。
張雪峰四下看看,確認周圍沒人注意他們後,他矯健地翻過圍欄,跳下臺階,撿回筆盒。
張雪峰把筆盒遞給蘇靜,“還玩嗎?”
蘇靜收下筆盒,繼續玩剛纔的接筆盒遊戲,樣子十分開心。
張雪峰又說:“上古橋了可不能玩了,從橋上落下去就撿不回來了。”
“知道了。”
他們走過古橋,搭上公交車來到文化中心。
文化中心在凱江橋北面,緊挨著文廟,距離美好家園購物中心五百米。十年前,**在有千年歷史的文廟附近,動工修建了新的市文化中心,藉著文廟深厚的文化底蘊,開展各式各樣的文化活動,包括書法、繪畫和音樂等。文化中心不收費,市民們經常來這裡參觀遊玩,每到傳統節日,如端午、中秋,這裡還會舉辦慶祝活動。古代建築和現代大樓相鄰,從文化中心到文廟,彷彿穿越古今。
張雪峰和蘇靜走進文化中心,一片熱鬧氣息立即撲面而來,眼前的場面讓他們大吃一驚。大大的院子裡,整整齊齊地擺滿了長桌,大概有四、五十張,每張桌上都放有筆墨紙硯,很多人都已經提筆練習,還有的人聚在一起欣賞好的作品。張雪峰發現,經過拱門還有一個院子,裡面院子的陳設和場面和外面一模一樣。
一顆愛書法的心被這場面完全點燃了,張雪峰歡喜異常,絲毫沒有停下練習的打算。他把兩個院子轉了個遍,欣賞了不同年紀的高手們的書法,他感覺他比不上任何人,心想:“他們這才叫書法啊,我哪有資格和他們一起比賽,評委們怎麼會看上我呢?”蘇靜一直跟著他跑來跑去,一句話也說不上。
在裡面院子的一角,張雪峰遇到了熟人,就是書法社的新社長顧帆,他也通過了初賽。顧帆知道蘇靜在書法上的實力,心想蘇靜不可能是來參加比賽的,再加上上次活動結束後蘇靜和張雪峰在食堂的奇怪表現,他突然明白兩人的關係非同一般。
顧帆取笑道:“蘇靜,你也來參加比賽啊?”
蘇靜知道顧帆在取笑自己,還嘴硬道:“啊,許你參加,就不許我參加。”
張雪峰不敢說話,這種時候最好還是保持沉默。
顧帆又問:“那你的位置在哪裡?”
“在外面院子。”
“那我也去外面吧。”
眼看謊言就要被拆穿,蘇靜忙說:“不行,你就在這,你會影響我發揮。”
張雪峰差點笑出來,心想:“傻丫頭,騙人都不會。”
顧帆笑道:“好好好,張雪峰學長就不會影響你對吧?”
“什麼時候了還八卦,好好準備比賽。”
“什麼時候了你還四處亂走。”顧帆反將一軍。
“我這就回去準備。”蘇靜頭也不回地走了。
蘇靜走遠後,顧帆對張雪峰說:“你們在戀愛吧?”
“沒有。”
“那讓我猜一猜,是她喜歡你呢?還是你喜歡她呢?”
張雪峰向著蘇靜邁開腳步,“怎麼像女生一樣八卦。”
“是個人都愛八卦,學長難道沒有取笑過別人嗎?”
張雪峰停住腳步,回頭笑了笑表示承認,他可是經常取笑陳默和陶炎他們。
顧帆又說:“她喜歡你吧,你對她有感覺嗎?”
“沒有很喜歡,好感應該有。”
“學長高三,她才高二,在一起恐怕有點難吧?”
“誰說不是呢,走一步算一步吧。”張雪峰說:“好好比賽,我出去找她了。”
“嗯,學長也加油。”
蘇靜躲在拱門後面,伸長耳朵去聽張雪峰和顧帆的對話,但院子裡太吵,她什麼都沒聽見。張雪峰走出拱門,蘇靜突然跳出來說:“學長和那小子怎麼聊這麼久?”
“你嚇我一跳。”張雪峰說:“我不和他聊久點,難道直接跟著你出來嗎?”
“那你們聊了什麼?”
“聊你。”
蘇靜有點欣喜,“聊我?聊我什麼?”
“誰讓你先走了,我纔不告訴你。”
“你又欺負人,哼。”
院子裡突然響起廣播:“請大家保持安靜,比賽馬上開始。桌子每人一張,請大家立即就位。”選手們都安靜下來,就近找到位置,挑選合適的毛筆、磨動硯臺。張雪峰選到了拱門旁邊的桌子,蘇靜在場外看著他。廣播又說:“比賽時間一小時,桌上有筆墨紙硯,大家自由發揮,儘量寫滿一張紙,默寫古文或詩詞可以,寫一篇日記也可以,總之,內容不限,重在書法。好,規則就是這樣,請大家做好準備。”選手們鋪開長一米、寬四十釐米的紙,手裡的毛筆也已經蘸上墨。
隨著一聲“比賽開始”,選手們紛紛動筆、率性揮毫。很多人蔘賽不是爲了得獎,而是爲了享受這愉悅身心的過程,置身在濃濃的文化氛圍中。於是,每一筆,每一劃,他們都格外用心,一小時的時間非常充足,寫滿一張紙根本不在話下。張雪峰來之前就決定好了寫《蘭亭序》,這是他最喜歡、最崇拜的書法作品,不過他不寫行書,而用蠅頭小楷,這是他最擅長的字體。
蘇靜站在牆角,面前三米就是張雪峰的桌子,她的目光一直在張雪峰身上,認真的男生總是那樣有吸引力。她順手拿出手機,給張雪峰拍下好幾張照片,蘸墨、提袖、轉頭的瞬間都被她定格。張雪峰太認真了,以至於不知道她在拍照。她若無其事地收好手機,耐心地靠在牆上,靜靜等這一小時過去。
不到一小時,張雪峰寫完了《蘭亭序》,他放下筆,向蘇靜眨眨眼。蘇靜很驚訝,只動嘴,並不發出聲音,“寫完了?”張雪峰讀出蘇靜的脣語,自信地點點頭。廣播沒有說可以提前交作品,張雪峰便站在原位,和蘇靜眉來眼去,時不時還用脣語交流。
廣播響了:“時間到,請大家停筆。”蘇靜往前走了兩步,手背在身後。廣播接著說:“大家可以離場了,作品就放在桌上,等墨跡幹了,我們的工作人員會來收集,經過評委審議後,我們會通知獲獎人前來領獎,獲獎作品的照片也會掛在文化中心的網站上。好,謝謝大家來參加比賽,大家走的時候當心點,不要碰到自己或者別人的作品。”
選手們三五成羣走向大門,張雪峰則來到蘇靜身邊。蘇靜拿出手機,給張雪峰看剛纔拍的照片,她笑著說:“學長,你寫毛筆字的時候真是帥呆了。”
張雪峰伸手來搶手機,卻被蘇靜敏捷地躲開了。他高聲說:“偷拍犯法你知不知道?”
“我還真不知道,犯什麼法?”
“偷拍法。”
“胡說八道,長這麼大我還沒聽說有偷拍法。”
“你侵犯我肖像權,需要賠償精神損失費。”
“噢,我就不賠償,你能把我怎樣?”
“好吧,算你狠。”張雪峰緩和了語氣,“不過,我的照片你總得給我看看吧。”
蘇靜沒有多想,聽話地遞上手機。但當張雪峰一擡手,她突然反應過來,立即縮回了手,她說:“差點上你的當,你肯定想刪掉。”
“你以爲我是你啊,那麼狡猾。”
“你敢說你剛纔不想刪?”
“敢啊,我絕沒有想刪。”
“我纔不信。”
“行了,那你拿著手機,我只用眼睛看。”
“這還差不多。”
顧帆從內院出來,看見其他選手都涌向大門,而張雪峰和蘇靜卻還站在牆角,兩人還很親密。他向張雪峰他們走去,剛剛邁出兩步,突然想到:“他們的二人世界,我就不去當電燈泡了。”他便轉了方向,跟著人羣走向門口。過了一會兒,人走得差不多了,門口也不擁擠了,張雪峰和蘇靜才動身。
二人來到門外。張雪峰說:“都中午了,要不我們吃了飯再回去吧?”
“好啊好啊,我正好餓了。”
“你想吃什麼?”
蘇靜往外走了兩步,左看看右看看,突然靈光一閃,“這裡是不是離市醫院很近?”
“是啊,你不是想去醫院吃飯吧?”
“當然不是。我記得學長說有家米線很好吃,就在醫院附近吧?”
張雪峰一怔,那家過橋米線有著他和鄧清的美好回憶,“我說過嗎?”
“當然說過啦。我想去吃,學長帶我去吧。”
“你知不知道這家店是……?”
“知道,是學長和鄧清學姐的美好回憶嘛。我也想去體會一次,學長不會不帶我去吧?”
“你……還真是直接。你就不怕觸及我的傷心事嗎?”
“不怕不怕,有我陪著學長傷心呢。”
“真想去吃?萬一味道不合你口味呢。”
“不試試怎麼知道,快走,我都餓死了。”蘇靜拽上張雪峰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