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歸根結底是唐家的錯。
鄭少秋把唐老爺子的病治好，卻意外走漏了風聲，這才招來了殺身之禍。
若非鄭少秋身手還不錯，恐怕得慘死當場。
他一死，唐家也不會冒著和秦家徹底撕破臉的風險，替他報仇。
不過，最終的結果卻令人大跌眼鏡。
鄭少秋在那種絕境之下，死裡逃生，儼然是一個奇蹟。
半晌過後，唐明廷深吸一口氣說道：“這幾天，我唐家和秦家接連交鋒，佔過便宜，也吃過虧。”
“秦家，比我唐家差不了多少。”
“說實話，我咽不下這口氣，看到你傷成那樣，我咽不下這口氣！”
說著，唐明廷一拳重重的錘在地面上，聲音有些輕微的顫抖：“不過，我沒辦法，我沒辦法……”
“一切都得以大局爲重，平京的局勢不能亂……”
聽到這番話，鄭少秋靜靜的合上眼睛，語氣有些陰森：“所以呢？”
唐明廷遲疑了一下回道：“所以……我沒法替你報仇了。”
“我調查清楚了這個人的身份，卻沒辦法對他下手。”
“身爲唐家人，我有著很多難言的苦衷，一舉一動都被無數雙眼睛注視著，所以……”
唐明廷深吸一口氣說道：“對不起。”
鄭少秋聞言點點頭。
他知道唐明廷一向是殺伐果斷的性格，自己救了唐老爺子一條命，這可以說是天大的人情，他相信，在這件事情上，唐明廷肯定是盡了最大的努力。
但凡有任何轉圜的餘地，他也不會上門來跟自己說對不起。
從某個角度來說，這個眼高於頂的男人和楚妙真有些類似，讓這種人說出這三個，簡直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所以，這仇就報不了嗎？
所以，那幾十刀就白捱了嗎？
這一刻，鄭少秋腦海中忽然閃過一道人影。
在那個傾盆大雨的夜晚，有個男人撐著黑傘，站在高坡下。
沉吟片刻，鄭少秋深吸一口氣，沉聲問道：“他是誰？”
唐明廷聞言抿了抿有些乾澀的嘴脣，肅然開口：“那天晚上發生的一切，秦家都咬死不承認，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我們也沒辦法。”
“不過，後來經過我的調查，這件事和一個叫餘慶山的人脫不了干係。”
聽到這話，鄭少秋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頭：“餘慶山？他和秦家有什麼關係？”
唐明廷微微低下頭，一臉正色的說道：“這人算是秦家的外戚，擱在平時，我殺他也廢不了什麼功夫，不過眼下卻是不成了。”
“現在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視線之中，所以……”
“而且，經過那件事後，這個餘慶山在秦家的地位又高了幾分，頗受重視。”
鄭少秋聞言臉色沒有絲毫的變化，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說完，他點燃一根菸，叼在嘴裡。
濃濃的煙霧瀰漫開來，唐明廷忽然覺得在這一刻，身邊這個男人多了一種危險的感覺。
即便是他，都感覺到了危險。
半晌之後，他站起身來：“我不能在這裡久留，不然會給你帶來殺身之禍。”
“這件事，你可以先緩緩，等過段時間，等平京的局勢穩定下來，我會親自幫你報仇。”
鄭少秋聞言不置可否的輕笑兩聲：“過段時間？”
“多久？半年還是一年？”
頓了頓，他忽然想到什麼，正色道：“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這件事究竟是餘慶山的籌謀，還是秦家的籌謀？”
唐明廷猶豫了一下說道：“開始我以爲是秦家的算計，但是後來發現不是……”
“實話實說，在秦家眼裡，你不過是一個螻蟻，所以根本不會如此大費周章的算計你。”
“說起來有些傷人，不過事實就是如此。”
“所以，這一切都是餘慶山的安排，隨後我唐家發力，秦家這才順水推舟。”
頓了頓，他忽然想到什麼，眼中閃過一抹凝色：“你要幹什麼？”
鄭少秋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當下便揮了揮手：“沒什麼，你走吧。”
唐明廷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肅然開口：“雖然餘慶山不過是秦家的一個外戚，但也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等過段時間，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鄭少秋聞言臉色沒有絲毫的變化，怔怔的看著院子外面，眼神古井無波。
見他這副樣子，唐明廷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鄭少秋，我希望你能保持理智，林家是不會爲了你和餘慶山發生衝突的。”
“我知道。”
鄭少秋點了點頭，語氣平靜。
說到底，他不過是一個贅婿而已，雖說和林家老太太只有一面之緣，但是也看出了對方絕對是那種懂得權衡利弊的主兒。
爲了他，和秦家發生衝突，這根本就是想也不用想的事。
所以，林家他指望不上。
但是，這口氣，他同樣咽不下。
唐明廷怔怔的看著他，忽然想到什麼，眼中閃過一抹異色：“如果，你非要試試的話，可以從姜家那邊找找突破口。”
“姜家？”
鄭少秋聞言微微一怔，目光有些閃爍。
“不錯。”
唐明廷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雖說姜家和秦家比起來，也差了十萬八千里，但是他們世代行醫，救了不少人，結下了很多善緣。”
“這種潤物細無聲的福報，是我們唐家比不了的。”
鄭少秋明白唐明廷的意思了。
姜家可能幫助過秦家，讓對方欠了不大不小的人情。
但是雙方的地位有著很大的懸殊，就算他能說動姜家，姜家也厚著臉皮求到秦家，但最終的結果，誰也說不清楚。
畢竟，對秦家來說，這件事是一種醜聞。
雖然大家族裡有不少齷齪事，但是，像秦家這種超級巨擘，是不能出現任何負面影響的。
這個道理，自千年前，就已經有了。
越是地位顯赫，越是愛惜自己的羽毛，因爲身居高位，雖然風光，卻也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往往一件不起眼的事件，就可能發生一系列的連鎖反應，最終導致大廈將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