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雖然海雷丁殿下公開向我效忠，但是他並不是我的人。”

同一模板，只是比父親年輕二十歲的穆斯塔法大王子看完了海雷丁的信後，並沒有立刻表達對海盜大德魯伊要求的態度。

而是首先鞠躬行禮，反對了父親剛剛的用詞。

“哦？那麼說他沒有向你宣誓效忠？支持你繼承我的寶座？”蘇萊曼大帝用戲謔的怒氣問道，“他向你進獻從歐羅巴海岸搶來貴婦的事情完全都是子虛烏有的？”

在場的第三人，大維齊爾在心裡給大王子捏了把汗，大王子剛剛從同波斯帝國作戰的前線回來，就被蘇萊曼召見，他們都沒機會好好談談，該怎麼應對海雷丁的這個要求的要求，而且海雷丁的效忠這個問題也很敏感。

蘇萊曼的語氣說明他已經很是猜忌了，他有好幾個情報網對奧斯曼帝國的大小事情都是極爲敏感。

他生怕穆斯塔法大王子年輕輕率，支持海雷丁的要求，那就會有很大的危機。

“海雷丁給我寫過好幾次肉麻至極的信件。”穆斯塔法大王子沒有否認，海雷丁支持他這件事又是半公開的，肯定是瞞不過自己父親的，他繼續說道，“其實兒臣對於所有大臣的支持，包括海雷丁在內的支持，都不感到高興。”

女人的事情，穆斯塔法大王子提也不提，這只是小事。

“嗯？”蘇萊曼大帝的語氣微微放緩，“你不希望這些尊貴的總督、聰明的大臣、強悍的將軍支持你嗎？你不擔心他們支持你的弟弟塞利姆？”

易卜拉欣很是皺眉地看著這對尊貴父子的交談，他幾次想開口把話題重新拉回到海雷丁的要求上來，但是又找不到開口的機會。

“我擔心，我不僅擔心，我甚至害怕，所以我雖然不喜歡他們的支持，也不能不接受。”穆斯塔法常年和薩法維波斯帝國作戰，和他的父親已經有幾年沒見面了，這幾年中，他看了很多，想了很多，自然也積累了很多心裡話，“陛下，父子相繼，立嫡以長本來就是天地間的正理。但是奧斯曼家族繼承的事情，其實從來輪不到那些臣子來支持或者反對，我雖然支持立嫡以長，但是哈里發的位置到底該如何傳承，傳給誰，應該是父親你一言而決。”

伊卜拉欣欣慰地點點頭，不再打算開口了，穆斯塔法一方面說立嫡以長，一方面又認爲應該由蘇萊曼大帝一言而決，可進可退，頗爲老道。

雖然他自己也幾乎公開支持穆斯塔法，但是伊卜拉欣並不在乎自己失去這種站邊的權力，爲了奧斯曼帝國的長治久安，爲了星月之主的宏偉雄途，他個人的得失實在算不了什麼。

“這樣我們奧斯曼家族也可以不用代代廝殺，我們兄弟中不能即位的幾個，也可以得以保全。”穆斯塔法大王子說的情真意切，雖然他的母親和許蕾姆蘇丹關係極差，但是他和塞利姆等幾個許蕾姆蘇丹所生的兄弟，關係並不是那麼差，“卡農繼承法固然是奧斯曼帝國興起的法寶，但是我們現在已經是世界第一強國了，奧斯曼帝國如今幅員萬里，子民千萬，可是我們奧斯曼家族人丁卻如此凋零，這個方法已經不合時宜了。”

卡農繼承法，就是贏家全得，輸家一無所有，沒有寶座，沒有生命，什麼都沒有。

這個制度讓奧斯曼帝國在幾百年的時間裡，王系始終只有一支，對國家來說基本沒有龐大的宗王開銷，極大地緩解了國家財政，而且讓各個王子極有危機感，數百年沒有出過昏君。

但是這個制度顯然也極大地違反了人性，想要更多地繼承家產固然是多數人的本性，但是其中又有幾個會想要自己的兄弟死呢？

“這是帝國祖祖輩輩的制度。”雖然是在反駁兒子，但是伊卜拉欣知道蘇萊曼其實是動搖了。

蘇萊曼大帝是獨子，沒有經歷過這樣殘酷的考驗，他當然也不會希望自己的大部分兒子都要被自己的兄弟所殺。

穆斯塔法大王子也捕捉到了父親的情緒，他乘熱打鐵還想再說下去。

蘇萊曼大帝搖搖手：“更改繼承法的不要再說了，首席講經人和大法官、大滿拉們都不會支持的，我的身體還很好，這事可以從長計議。”

就和所有國家一樣，總有些派系對於一切改革和進步都採取極爲敵視的態度。

“我們還是先議一議海雷丁這個事。”蘇萊曼大帝自己把話題重新拉了回來，不過他的態度已經好很多了，“波斯的異端已經被我們重創，很長一段時間肯定是無法干擾我們征服歐羅巴了，接下來的幾年對奧斯曼帝國的長久繁榮是很關鍵的。”

易卜拉欣在心裡暗暗搖頭，這個說法他並不接受，在他看來，伊朗高原本身就是奧斯曼帝國長久繁榮的關鍵。

波斯帝國燒燬了自己的首都，摧毀了大片的農田和倉庫，但是奧斯曼帝國依靠埃及和伊拉克的糧食和人力，是可以在當地組織規模足夠大的守衛部隊的，經過兩到三年的恢復，被佔領的伊朗西部地區完全可以成爲信的進攻出發點。

再來一次猛攻，就可能打到阿富汗和印度邊境，徹底摧毀薩法維波斯這個頑固的敵人了。

然而許蕾姆蘇丹負責的一次補給完全損耗，然後奧斯曼帝國內部各種反對聲浪再起，對於代價巨大的高原補給，這個反對聲是一直存在的。

還有那些大滿拉和首席講經者，也一再反對先異端後異教徒的方針，要求先打擊西方的異教徒。

“我知道你對於我停止進攻波斯異端是有想法的，甚至我也聽過，是因爲許蕾姆蘇丹沒有搞好運輸你纔不得不退兵的謠言。”蘇萊曼推心置腹地對兒子解釋道，他制止了兒子的要說話的企圖，“但是你一定要明白，作爲哈里發不能忽視人民的聲音，向伊朗高原進行補給的代價太大了，每運送給你一斤小麥，就有五十斤小麥要消耗在路上，埃及和敘利亞這幾個省份已經被壓得喘不過氣了，你以爲我真的會爲了一個女人的幾句話，就錯過讓發展壯大奧斯曼帝國的機會嗎？！”

蘇萊曼說的這些也確實是事實。

穆斯塔法看著父親情真意切的樣子，感到一陣內疚，他確實懷疑過，父親是怕自己建立勝過他的功業。

不過他一路從巴格達、大馬士革返回伊斯坦布爾的路上，看到了許多悽慘的村莊和痛苦的人民，他的態度其實已經有所軟化了。

“父親你說的對.............”他相信父親是爲了奧斯曼帝國的長久穩定而做出的決定，“能夠依託海路進攻，就一定要依託海路，向地中海沿岸進攻是明智的選擇。”

伊卜拉欣帕夏並不這麼認爲，他還是認爲蘇萊曼多多少少是受了許蕾姆蘇丹的蠱惑。

“你能這麼想，我就太高興了。”蘇萊曼很是欣慰的樣子。

“地中海的爭奪關鍵就是制海權的爭奪，誰能控制海上，誰就能以低廉的價格得到補給，以更快的速度調動部隊。”穆斯塔法確實天賦不凡，雖然沒有在地中海作戰過，但是哪怕只靠查閱記錄和研究戰史，他也極有遠見卓識，“否則即使有漢尼拔這樣超凡的統帥，最終也只能失敗，問題的關鍵就是我們要建立強大、統一的地中海艦隊，海雷丁和他的巴巴利海盜只能是輔助力量，不能完全依靠這些不可靠的傢伙。”

“你說的很對。”蘇萊曼對自己兒子的見識真的很滿意，“最近西班牙人在塞維利亞組織了大艦隊，說是要訪問奧地利，你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