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已經重新上漆，硃紅依舊，只是其中主人的容顏已經改變。
遼陽城的遼東經略府對比北京的紫禁城來說，實在不值得一提，但是和阿巴亥的怨恨不同，在這座宮殿的新主人，建州精靈現任大汗代善看來，還是很是華麗，很讓人滿足了。
代善的性格其實是比較知足的那個類型，不是那種一定要贏，一定要事事掌握的性格。
這個性格是弱點，比如他不想深夜工作，哪怕是他最看重的大兒子來求見。
但這不完全是弱點。
比如他不會兒子反覆求見而暴怒，大門最終還是爲嶽託打開了。
雖然對於那麼晚了還要辦公有點厭煩，但是代善最終還是允許自己的長子入內拜見。
嶽託走路龍行虎步，不疾不徐，所有代善的護衛都能感受到這位王子步伐中蘊含的穩定和決心。
“你升級了？”還沒看到嶽託，代善感到了一點不同，等嶽託到了他的面前，他已經確定了，“好，好，好，真是我的好兒子，這事高興，是應該連夜告訴我。”
代善的實力差不少，見識還是足夠的。
心裡的那點不樂意也是消散了
“多謝父汗。”嶽託隨後先和代善一起享受了半小時父子時光，他才向代善報告了廣寧的最新情況。
“孫得功死了？王化貞也死了？”相比兒子代善的實力則是不進反退，以吳忻他們標準來看，精銳都算不上了，他當了大汗之後，身寬體胖了不少，他一邊問，一邊吃了袁應泰的前小妾遞給他的一個核桃，“死了就死了吧，我早就說了，王化貞但凡有一點智商，就不會相信李永芳會再反回去，你非說王化貞會利慾薰心，一條路走到黑。”
“這本來就是進取之道。”嶽託對於父親還摟著這個女人很不高興，“父汗，我們要商量要事！讓無關人等離開爲好。”
他已經給了父親半個小時，可是代善始終不理會他的暗示，他只好明示了。
代善反而更加摟住那個女人，一邊說道：“我知道你是想學你爺爺，但是你爺爺的手段哪裡是那麼好學的。”
“王化貞確實是完全相信了孫得功。”嶽託雖然還是這麼說，但是語氣終究是很軟弱，“可惜了，這麼好的一個遼東巡撫，居然就這麼死了。”
“哈哈。”代善知道自己而自己兒子的意思，“無所謂啦，楊鎬、袁應泰、王化貞不都是差不多嗎。”
說完這個，代善忽然拉住自己身邊的女人：“哎喲，寶貝，你不要傷心啊。”
那個小妾勉強笑著表示自己以往完全忘記了袁應泰
。
嶽託的臉色越來越沉，代善看到後，又笑著對嶽託拱了拱手，然後把身邊的女人趕走了：“好好好，你說正事，說正事。”
“這個女人還在想著舊人…………”嶽託看著那個女人，對代善說道。
“說正事，說正事。”代善再次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
嶽託終究放棄了，不好在這個問題上太堅持。
“我們還是要儘快拿下廣寧。”嶽託知道代善相比野豬皮是要溫和得多的父親，但是他首先不是一個父親，而是一個君主，“今年又是一直沒有下雨，莊稼欠收已經是定局了，這樣下去，肯定又是一個大荒年。”
“沒有了孫得功，要拿下廣寧可不容易啊。”野豬皮跟著野豬皮打了一輩子的仗，還是學到了一些精髓的，“我們精靈人少，強攻城市是絕對不行的，你可不要打著強攻的主義，其他幾個旗主絕不會答應的給我們打頭陣的，我自己也不能讓你填幾千精靈進去。”
任何有一定強度的守城戰，對於精靈來說風險都是極大的。
野豬皮一生，攻克必用間。
“我怎麼會想去強攻廣寧城，遼瀋被我們佔領後，廣寧就是人類在遼西首府，不知道被加固了多少。”嶽託極爲崇拜他的祖父，“光明帝國就算是內部再混亂，投入廣寧的資源也足以讓這座城市成爲我們根本攻不下的城市。”
這就是爲什麼會有那麼強的惡魔輪迴者出現，光明帝國是有自己的優勢的，而且絕不是可以忽視的優勢。
“既然你也知道我們無法攻克廣寧，那你還在說什麼呢……….”代善也是無語了，他攤開手，表示自己的不解。
看著自己父親的樣子，嶽託忽然感到一陣熱血衝上腦門。
但是他終於咬牙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代善雖然一貫表現得很平和，但是他畢竟是大汗，嶽託還是努力要保持他的尊嚴。
這位精靈的現任首席王子，讀過許多人類的史書，知道皇帝和太子之間那總是會發生的矛盾，他也親眼見過自己的爺爺是如何廢除、處死了自己的大伯。
野豬皮難道不像代善愛自己那樣，愛褚英嗎？
所以他用最平和的語氣對代善說道：“可是如果不攻克廣寧，我們就得不到過冬的糧食，給部落裡優秀武士發放的營養劑，就更是無從談起了，我們必須把所有能夠得到的糧食都分給民衆才行。”
“這萬萬不行，給娃兒們的營養劑不能減少！這是我繼承大汗時，當著所有精靈的面發下的誓言！”代善其他都無所謂，就這點不能放，“我絕不能食言而肥，各個牛錄額真都出一點銀子，還有女人也賣一些給蒙古獸人，從他們手上買糧食
！”
“爲了籌辦即位典禮，修正遼陽的城防和宮殿，我們已經反覆加派，根本沒有餘力了。”這些都是事實，但是嶽託朝著廣寧投入的諜報資源時損失最大的地方。
範永鬥他們一夥當人奸可不是真的因爲講信用什麼的，這夥晉商一切一切都是爲了錢，沒有銀子，誰跟你講信用？
“那就減少一點對兩黃旗的供應，阿巴亥太不給我面子了！”代善對於這件事情也有一點感覺，不過他體貼地不提，“反正三個小東西有錢，老頭子還有一筆私房錢給他們的。”
“父汗，不要再想那個女人了！”代善對於自己的父親實在是惱怒了，“兩黃旗的供應我早就都卡了，瀋陽方面，莽古爾泰的那份也已經停止了。我們現在只負擔阿敏、杜度、豪格三旗的營養劑了，而且也早就減半了。”
莽古爾泰的支持是代善能夠繼位的關鍵因素，他得到了精靈控制的第二大城市瀋陽，出產較多。
“這怎麼行？！那莽古爾泰不是要反了？！”代善也顧不上阿巴亥了，他一下子急了，“沒有了他的支持，我們可壓制不住兩黃旗啊！”
“阿敏我已經安排去經略朝鮮了，這樣鑲藍旗在瀋陽的地盤可以交給莽古爾泰，現在整個瀋陽都是他的了，他應該會滿足了。”這番話說得簡單，嶽托實際上說用盡了詭計，“阿敏那裡我也控制住了，我派碩託帶著自己的牛錄和他一起去朝鮮，這即是我派給他的援兵，也讓弟弟的牛錄能夠有飽飯吃。”
嶽託派出范文程讓他煽動阿敏去朝鮮自立野心，還讓他誤以爲自己和碩託有矛盾。
最後爲了能夠爲他們準備出動的軍糧，他狠狠地搜刮了一番，才湊夠了蒙古獸人的要價，把王化貞賞給靈丹汗的一部分糧食給買了過來。
“豪格那裡什麼情況？”代善不是關心皇太極的兒子，生怕這個不安定分子不死，“遼南那塊地方其實還行啊。”
“豪格的日子絕不好過，毛文龍以皮島爲據點，整個遼南都是風聲鶴唳。”嶽託對遼南的情況也很瞭解，不僅是遼南，豪格的心情他也知道，“豪格整天發牢騷，還說不如和光明帝國議和算了。”
“其實，其實，我們也不是不能和光明帝國議和啊，我可以不稱大汗的，就叫龍虎將軍或者隨便什麼他們覺得合適的稱號。”代善並沒有打進長城的夢想，“只要恢復互市，我們就能以更高的價格出售特產，更低的價格糧食。”
“我嘗試和熊廷弼接觸，他根本不見我的使者，只能去北京找光明皇帝，可是如今的皇帝年少氣勝，那裡肯放過我們，何況我們根本沒有門路啊。”嶽託知道血海深仇已經結下了，“我們在撫順、開原、鐵嶺、瀋陽、遼陽殺了百萬人類都不止，沒有回頭路了，要麼一口一口把人類吃掉，要麼逃過黑龍江，去深山老林裡茍延殘喘
。”
精靈的控制區緯度遠遠高於光明帝國，糧食問題其實遠遠遭遇崇禎大旱期間就總爆發了，辦法就是去搶。
議和當然是皇帝和內閣的權力。
“哎喲，那地方太冷了。”代善一直在搞著袁應泰的女人，想著自己老爹女人，對於國事完全是稀裡糊塗，對自己根本不知道兒子已經操碎了心感到一絲羞愧，“那要不就不娶阿巴亥了，讓那三個小子交出一點老頭子的財產來，兩黃旗的家底兒厚啊，就怕他們不肯啊，這些奴隸分配的時候他們可是沒少和我們折騰啊。”
代善確實隨遇而安，雖然很迷戀阿巴亥，但是看到情況不利，還是願意讓步的。
“今時不同往日了，我們佔據遼河平原都快要餓死了，他們更加養不起那些人類奴隸，老頭子的那點東西哪裡能養活那麼多奴隸，遼陽是唯一一個各個大倉庫完整被我們奪取的地方，兩黃旗的那些傢伙一貫過慣了好日子，肯定會給他們壓力，他們不交也得交。”嶽託對於阿巴亥和她的三個兒子真是深惡痛絕，“爲今之計，是必須拿下廣寧，那樣我們不僅會得到大量庫存，爲了奪取廣寧，我們要籌集軍糧，那些沒有五斗餘糧的人類，統統都是不安定因素，統統要死！而且他們不僅不再消耗糧食，還能給我們換一些食物。”
“你是說要吃人？？？”代善有點懷疑。
“不吃人。”嶽託搖了搖頭，他當然不是在乎道德之類的問題，“一旦吃人，殺了的話，我們沒有足夠的鹽，肉類保存不了太久，不殺的話，人類隨時會暴動，太危險了。我們把人類統統祭祀給上神。”
“上神製成的營養劑………..”這其實還是吃人，而且這是很低效率的轉換，能夠長期保存的營養劑也需要加入鹽和香料，甚至還有要求一直低溫保存的，如果要求能夠保存很久的營養劑，那阿斯摩蒂爾斯就會更進一步降低迴饋的營養劑。
“現在也只能如此了。”嶽託也不想這麼幹的，“還有我的武器也順便要提升一下，僅僅有破敵還是不夠。”
“這你看著吧。”代善揮揮手，“要不我的那把刀和甲也獻祭了算了，我也是真用不上。”
…………
“炎黃之龍並沒有降下神諭吧？”吳忻明知故問。
“炎黃之龍海量汪涵。”張大牛當然沒有得到神諭，否則他早就直接拆場子了。
吳忻立刻說道：“那不就完了，炎黃之龍一向允許我們炎黃子孫祭拜其他神明。”
“可是你的那個情人，卻不讓暗日的信徒，祭祀炎黃之龍！”張大牛咆哮道，“她真是好大的膽子！”
其實這是希瑞克的一貫態度，祂不接受泛信徒。
當時在南方活動的西班牙和葡萄牙，哪怕面臨極大的傳教困難，也始終不放棄這個原則
。
信暗日，就要唯信暗日。
這個原則讓暗日教會的向心力很大，很容易積累核心教衆。
所以暗日教會在進入新地區時，往往有很大困難，但是一旦站穩了腳跟，就有可能迅速擴大，而且很難被完全逐出。
“但是她也沒有強制執行啊，是不是啊，我知道不少來這裡做彌撒的人裡，還有很多人也是悄悄地回家祭祀炎黃之龍的。”吳忻還在死撐，然後他又做出了一個假讓步，“這樣，你先回去，我再勸勸迪千戶。”
“你昨天也是這麼說的！”張大牛對於吳忻的敷衍極不滿意，“再這樣下去，她是不是要在城裡建十字教的教堂了？！”
“我向你保證，她完全沒有這個想法。”吳忻當然是在胡說，迪莉雅已經瞄準了孫得功的一處地產，準備大興土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