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二十萬人口的巴黎是法蘭西王國最大的城市，甚至是這個時代歐羅巴最大都市。

其次則是擁有六到八萬人口的里昂和馬賽，其中馬賽雖然人口略少，但是對王國提供的稅收卻要超過里昂。

因爲這裡是法蘭西第一大港，任何文明的繁華都必然離不開貿易的滋養，而貿易要繁榮就不能沒有海洋和船隻。

論歷史，這座城市的歷史甚至還勝過巴黎和里昂一籌，早在古羅馬帝國，這裡就是極爲繁榮的地中海名城。

在迦太基戰爭中，其海軍發揮了相當重要的作用，幫助古羅馬共和國最終打敗有絕世名將漢尼拔領導的迦太基共和國。

然而這個世紀中，因爲新航路的發現，塞維利亞里斯本奪走了時代的桂冠，馬賽被曾經的競爭對手們超過甩開。

雖然這裡依然是彙集意大利和黑大陸商品的重要交易中心，也依然能夠貢獻給法蘭西王國大量賦稅，但是比起那兩座航海之都的滾滾財源終究是差了不止一籌。

最近一年，情況更加又進一步有所惡化，不少商人都在抱怨生意艱難。

不過惡化的程度有限，並沒有耽誤各級官僚們撈錢，商人們有什麼抱怨，大貴族出身的市長大人才不會被這些刁民騙了呢，該繳的稅，誰也別想少交，還有各種損耗更是不能少。

市長大人自問自己對國王陛下是忠心耿耿的，輸送給巴黎的稅收從來不少，怎麼就被突擊審計了呢？

最近幾天，馬賽市長的日子真的很不好過，因爲財政大臣泰拉曼特-談舒爾來搞審計了。

這位老法師最近幾年已經很少參與日常庶務，一般都是隻負責國王的戰略諮詢，所以他要來馬賽審計，一度把市長嚇得半條命都要丟了。

“護國”法師談舒爾出動，肯定是要把自己當場拿下了。

他的屁股當然是不乾淨的，事實上，任何市長都不乾淨，大家都是花了數萬塔勒和人情關係纔打通人脈，得到的爲人民服務的機會，就靠每年那幾百塔勒的工資，什麼時候能回本啊？

所以只要法王想搞誰，反腐就行了。

市長一度考慮潛逃西班牙，奈何終究是捨不得在老家的家人，而且他左思右想自己的派系似乎還好好的，沒有道理會被反腐啊，所以他最後還是留下了。

事情的發展確實如他所想，談舒爾沒有把他拿下，對他弄得那些好處，也沒有細究。

所以他的日子還可以過，當然絕不好過就是了。

“談舒爾殿下，您請看，這是最後的十五本賬簿。”

“三年來，一共向巴黎解稅金六十六次，每一次都是足額，從來沒有任務積欠。”

“除了第一個月因爲交接工作，耽誤了一天以外，以後每個月的國稅，都按時繳納。”

這位市長不過是一個鄉下伯爵的弟弟，嚴格來說其實都沒爵位，能混到馬賽市長，自然是有點真本事的。

“放在那裡就行。”說話的是老談舒爾的學徒，他長得很是醜陋，臉色枯萎，縱橫交錯著很多漆黑的線條。

老談舒爾只是沉默地接過賬目，然後認認真真地一本一本檢查。

雖然已經年過八旬，但是他的容貌一點不顯老，皮膚很有光澤，頭髮烏黑，一根白髮都沒有，精力也很充足。

從清晨忙到黃昏，老談舒爾和他的學徒最終把這十五本賬本都給看完了。

期間一起吃了一頓飯，學徒還上了一次廁所，老談舒爾吃的很少，廁所也沒有去過。

市長五十出頭，鞍前馬後地倒水伺候了一天，倒是累得不行。

和前幾天差不多，老談舒爾找出了兩個記錄錯誤，還有一個已經死了廚師似乎私吞了幾頭豬。

這點事情，市長根本不慌，老談舒爾也沒有如普通領導那樣藉機發作，而是公允地評價道：“稅款不論是時間還是數量都很充足，賬目也很清晰，些許錯誤，需要繼續努力。”

他的聲音平和，但是中氣也很足，和容貌一樣，都顯得挺年輕。

這是他自來馬賽後，第一次開口說話，前幾天都是他的學徒和市長交流。

“能爲國王陛下效勞，爲馬賽人民謀福利，是我的榮幸。”這位市長終於是放心了，法蘭西官場上的規矩就是，老談舒爾開口和你說話，就是某種程度上認同了你，“我一定全力提高自己的水平，爲建設強大繁榮的法蘭西王國，貢獻自己的.............”

老談舒爾擺擺手，制止了他喊口號，而是說道：“作爲一個稅吏，你是完全合格的，但是作爲一個市長，你確實還有很多很多需要提高的地方。”

他繼續說道：“最近半年來，你有沒有感到收稅的難度再加大？”

市長意識到，老談舒爾正在說他的來此審計的原因，他連忙回答道：“確實，那些奸商和刁民，心中沒有國王，只有自己的私利，都不肯老實繳稅，最近幾個月這個情況是有所增多，不過我已經強化了對海關和碼頭的管理，保證了稅款的徵收！”

事實上，因爲管理得利，罰款增多，他甚至還多收了不少錢。

“這樣很好，所以我說你作爲稅吏是合格的。”老談舒爾當然不是在誇他，“但是作爲市長，你應該幫助那些商人和漁民，讓他們能夠負擔得起稅收纔好。”

“這怎麼可能呢，殿下。”市長叫嚷了起來，“任何人都不會樂意繳稅的，經濟蕭條，他們要逃稅，經濟繁榮，他們也要逃稅，關鍵是對海關和碼頭職員的管理。”

這是市長多年總結出來的至理名言。

“相比二十年前，馬賽港的進出口噸位，下降了百分之三十七，稅收下降了百分之二十四。”學徒用嘶啞的聲音說出了一個很久之前的數據。

“里斯本和塞維利亞供應新大陸的出產，產品豐富，吸引了很多商人去那裡。”市長對此完全沒有負擔，“而且稅收下降幅度小於噸位下降，說明我們的管理是很得力的，完全沒有責任。”

“相比三年前，噸位也下降了百分之七，而過去的五年下降趨勢本來已經終止了。”那個學徒繼續說道，“這個下降，你不能說沒有責任吧，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商品造成的衝擊，本來已經平復了。”

“這是因爲的黎波里港在地中海南岸興起，吸引了不少本來在馬賽交易的意大利商人直接去黑大陸購買商品。”市長對此很無奈，“但是經過我的努力，我們的稅收沒有下降。”

這確實是他的一大政績。

“你是把商人和漁民壓榨到了極限。”那個學徒說道這裡，本來就很嘶啞的聲音更加沉重了，“去年有二十二個馬賽市民宣佈破產，其中九成都是海商和大捕撈商，而今年到現在已經到達了去年的五分之三，這才六月份啊，你是在涸澤而漁。”

隨著吳忻控制了很大比例的黑大陸貿易，法蘭西商人的日子本來就很不好過。

因爲政治立場的關係，吳忻的大宗採購幾乎從來不考慮法蘭西，雖然法國的糧食和武器價格很有競爭力。

但是吳忻還是堅決從西班牙王國在意大利的領地採購，特別是西西里島的出產，不僅是糧食，還有油料作物。

吳忻自己的領地雖然因爲位面碎片而變得肥沃，糧食能夠自給，但是橄欖油和蔬菜還是要從西西里輸入的。

雖然以薩扎斯坦的想法來說，最好大家吃飽飯就好（其實半神巫妖覺得七分飽就行了），不應該浪費金錢在蔬菜上，他建議吳忻對蔬菜也要收重稅，抑制資金用在這個方面，把錢集中起來

但是吳忻拒絕了，利用剪刀差，集中財富搞發展，這條路是很難走的，需要有理想的官僚和人民，否則是搞不起來的，強行搞只會讓自己在人民中得到極大仇恨，並刺激走私活動。

所以洋蔥和生菜們，還是得以繼續保留在的黎波里市民的餐桌上。

這個生意讓巴贊侯爵在西西里島上很有面子，也讓吳忻和西班牙的關係，不僅僅是上層建築的家族關係，下層的基礎也是穩固的。 www ⊕ttκΛ n ⊕￠ 〇

而利潤不錯，技術含量很低的貿易珠，吳忻也一貫讓夏洛克採購幾個西班牙小夥伴的產品。

“我必須對國王陛下負責。”市長很是委屈，“我也有任務要完成。”

“這個任務明明是你們巴黎的老爺定的，現在又說人家涸澤而漁？真是太不要臉了。”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忽然從窗戶裡傳了進來。

市長心花怒放，這不就是他想說而不敢說的嗎？

可是下一刻，他意識到不對，這裡是三層市政廳的頂層，周圍還有幾十個士兵，誰在陽臺外面說話？

談舒爾的學徒反應更快，市長還在開心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吟唱，當布爾莎爬到陽臺上的時候，一隻兇暴狼已經守住了陽臺通往辦公室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