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機玄懵了有大概三十秒。
他忽然回過味兒來。
婆羅現身，不是因爲他們要搞神廟計劃，而是牡丹搞的超級艦隊逼近仙界，來找他和談的。
和談破裂，天道進入防禦姿態，用切斷仙界和凡塵聯絡的方式，將牡丹的超級艦隊攔在了仙界大門之外。
如果是這樣，那一切都解釋的清了！
婆羅現身的這次談判，實際上就是戰前的交涉！
怪不得，婆羅都提出了給他們劃一塊地，肯去籤這種城下之盟，沒想到啊，是己方真的兵臨城下了！
王機玄不理解，非常不理解。
他看向牡丹，直接問：“我確定下哈，你的意思是說，你搞的那個超級艦隊，能夠對仙界產生實質威脅？”
“是這樣，”牡丹脆聲道，“我之前向您彙報過，能量密度方面，我們已經追平了仙力，而且艦隊掌握了微縮黑洞技術，最近採集了仙界的數據後，我們已經完成了新型對仙界專用武器系統的實驗。”
沈瓊霖在旁笑了聲：“你該不會真以爲，能夠誕生集體飛昇超凡生命的機械文明集體，會一直拿仙人的作戰方式沒法子吧？跟在你身邊的牡丹，是這個超級文明的精神領袖。”
赤蛇道：“這可比俺們刃獸兇殘幾億倍。”
王機玄雙手捂臉，坐在椅子中陷入沉思。
不是！
鬧了半天，他們成天道眼中的大BOSS了？
這事要告訴劍舞師伯他們嗎？
不行，告訴劍舞他們，不就等同於不打自招嗎？
他跟劍舞說什麼？
你們不用緊張，天道之所以作出防禦姿態，將整個仙界與各界的關聯掐斷，是爲了防禦我手下的軍團，這個無敵軍團能推平了仙界。
那他分分鐘成爲仙界全體仙人的敵人！
文明的分歧與衝突，往往比種族的分歧與衝突，更可怕。
王機玄心底雖然有了答案，但他還是忍不住問：“所以，婆羅過來找我們談條件，其實不是因爲我們這個堵塞天道計劃的第一期實驗，而是因爲……”
“我們的無敵艦團，”牡丹坦然承認。
“我去……”
王機玄靠在椅子中，強行讓有點空白的大腦轉動起來。
總之，先搞清楚自己現在到底有多強大的艦隊，然後再思考如何與他們斡旋。
“來吧，我承受得住，”王機玄認真道，“你就拿這個模糊圖片上的這艘戰艦，跟我介紹下它的武器系統……不，一切，它一切能力。”
“好！”
牡丹果斷點頭。
畢竟從她的角度來看，這個無敵艦隊的建造目的，也不過是爲主人服務的大號工具。
“那我先從戰艦防護盾開始爲您介紹，最新的防護盾進行能量頻率調整之後，已經具備了防天罰、防天譴神雷的特性……”
牡丹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
小花婷和赤蛇很快就敗下陣來。
沈瓊霖在旁津津有味地聽著，對很多課題都十分感興趣，哪怕它們不屬於生物學範疇。
王機玄聽著聽著就明白了一件事。
他的小女僕牡丹，在仙界還充當了一個數據收集裝置的角色，而只要被牡丹掌握了能量數據的仙力攻擊方式，在面對他們的艦隊時都會失效。
此間最關鍵的問題，還是在於如何‘防跳幫戰鬥’。
所謂跳幫，其實是源於冷兵器時期的海戰，指的是進行艦船跳躍、短兵相接。
仙界的單兵戰鬥力毋庸置疑，甚至可以說上不封頂。
所以王機玄此前，只是把牡丹嘴邊的無敵艦隊，當做一種———遠程可使用的炮臺集羣。
一次齊射能對仙兵產生巨大的威脅，但面對單個金仙，甚至天仙的突襲，艦隊會被天仙一艘艘摧毀。
然後，牡丹花了幾千年的時間推算推演，解決了大艦船作戰的這個短板。
【仙禁綜合防護系統】。
該系統由四部分組成。
遠距火力網覆蓋，中距綜合防控系統，近距仙禁領域，以及艦內困殺模式。
遠距火力網覆蓋自不用多說，超級戰艦中的主力戰艦被稱之爲星系級；
利用這些超級戰艦的強大能源儲備，最強可釋放出低質量黑洞噴流的強大能量流，能對天仙進行一擊斃命的殺傷，消耗金仙高手大量法力。
機械文明對戰艦的操控，沒有血肉之軀那樣的思考，一切都由艦船主腦意識進行控制。
中距綜合防控系統，其實是利用模仿仙界大陣的手段。
牡丹對仙界各類陣法的推演，持續了長達一萬六千年；
在可視宇宙邊緣的那些被改造成金屬框架的行星中，有著數以億計的超算集羣，已將仙界的陣法和術法。進行規則層面的解析。
可以說，牡丹有把握，讓一名金仙在靠近自己的超級戰艦時，無靈可用、道則被幹擾，且自身法力會出現一定程度的震盪。
而近距的仙禁領域就更強了。
這裡會有能碾碎行星堅固地表巖層的模擬重力場，有能夠干擾生物信號傳播的特殊磁場，最近更是新增針對仙人的‘模擬煞氣’，以及各種各樣的高能激光發射器。
此間最重要的，自然還是包裹超級戰艦的各類能量盾。
甚至還設計了層數高達上百的複合型大陣。
如果真有高手衝到了超級戰艦內部，那也沒關係。
戰艦內部是模塊化設計，機械體們不會憐憫自己的同伴，會立刻將對應模塊進行湮滅爆破處理。
這些，就是牡丹之前一直宣稱，只要讓她培養的艦隊抵達仙界，他們就能掃平一切敵人的底氣！
王機玄自己都反覆強調過，機械文明最可怕的地方，就在於無限增殖、超級算力、反覆模擬推演。
現在他才發現，自己這個骨子裡‘根正苗紅’的仙人，並沒有認真看待過這些問題。
牡丹的這個艦隊，好像真能轟碎仙界。
滅界艦隊；
連婆羅都承認這個無敵艦隊面對仙界有三成勝算。
‘啊，也是沒誰了。
王道長髮出了一聲輕嘆。
與此同時。
仙界大陸的居中區域，那連片的窮山惡水中藏身的暗教總部。
大量穿著黑色斗篷、戴著各類鬼面具的人影，在亮堂寬敞的巨石宮殿中排成整齊的陣列，低頭不敢朝前方觀摩。
前方擺了九隻蒲團，蒼澤與芝慧都在此盤坐，不過此刻他們二人也不敢放聲亂語。
而在椅子後，一座三丈高的石質雕像靜靜坐在那。
雕像周圍時不時地飄起黑白二氣，玄妙的道韻自此間瀰漫而出。
在雕像腳邊，四道身影靜靜站著，最右側的那人便是此前曾現身過的暗教第一副教主，黎天婆婆。
其他三人的身份自是不言而喻。
那石雕的面容忽然像是活了，嘴脣上下開合，發出了嗡鳴之聲：
“仙界的災難正在逼近，天道已被我閉合。
“但這只是延緩這場災難抵達的時間，我們現在必須想盡一切辦法，控制威脅到這片天地存在的那個人族。
“王機玄。”
“啓稟尊主。”
下方的暗教四老各自開口：
“那王機玄現如今正被劍神宮庇護，此間說不得已然暗通款曲。”
“若人族與那些可怕的機械兇魔聯手，仙界危矣。”
“正確的廢話就莫要多說了，尊主的意思是，我們現在必須想辦法，除掉王機玄。”
“尊主，災禍何時降臨？”
石像再次開口：“快則數年，慢則十年。”
“啊？這麼快？”
“唉，”石像繼續道，“本座親自現身，就是爲了拖延這災禍降臨，各位也見了，那王機玄極其囂張，對本座。百般羞辱，彷彿勝券在握。”
此間不少高手面色凝重，甚至義憤填膺。
蒼澤問：“尊主，我們爲何不將此事在天地間傳播開來？讓那王機玄變得人人喊打。”
“時機不對。”
石像耐心解釋：
“如今斷雲荒漠之戰方休，機械體相助人族大獲全勝，羽族折翼、獸族流血，現如今人族對機械體並無惡感。
“又有那落杉居士，本爲上古人族之公主，此前吾曾算計意圖除去她，本已通過天道警告過那些人族的大羅金仙，卻被王機玄所化解。
“王機玄背靠此機械文明，處處算計都要比我們快一步。
“此賊著實難以對付。”
芝慧低聲道：“那爲何不直接用天罰滅殺了他？”
“若直接滅殺王機玄，機械文明會立刻失控，到時會有更大的災禍降臨。”
石像並未隱瞞；
或者說，他不屑於對這些手下撒謊。
石像道：
“此機械文明最令吾投鼠忌器之事，乃一靈喚作牡丹，牡丹有分身萬千，只要機械不滅、牡丹則可不死，而後在你我鞭長莫及之處成那燎原之勢。
“王機玄就是牡丹的鎖鏈，若王機玄死，牡丹便會踏上集體飛昇超凡之路，而她是絕對的思維網絡主宰，這是其他集體飛昇超凡生命所不具備的。
“仙法與機械科技，在王機玄的雙手之下，意外誕生
了這個古怪的靈體，就成了我們現如今最大的強敵。
“她現在肯坐下來，跟我們進行博弈，也是因飛昇超凡乃不可逆轉之路，一旦她主導的機械文明思維網絡完成飛昇，她在物質界的投影只剩下混沌海中那些怪物。
“所以，她不願走這條路，而是想陪伴王機玄在這個基礎、低階、充滿污垢的天地間去追尋所謂的永恆。
“這極其可笑。”
大殿的角落中，黑曜目光微微閃爍。
他忽然明白了什麼，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一道視線落在他身上，黑曜立刻低頭行禮，不敢多言。
石像繼續道：“今日召集各位前來，便是要商議抓捕王機玄之事，上策乃活捉， 中策乃捕獲他元神或殘魂，下策乃直接滅殺。”
芝慧道：“尊主，屬下有一事不明。”
“講。”
“既然尊主不想殺他，那在他成仙時爲何要降下天罰？”
“吾並不穩定，思維和情緒上的不穩定，”石像坦然道，“現在主導吾思維，讓吾與各位心平氣和交流的，便是吾之善，若吾惡流出，自是不會對天地生靈有半分悲憫，此乃天道之理，主善惡平衡。”
衆人各自心服。
這羣人開始絞盡腦汁思索對策。
婆羅繼續藏身石像中，靜靜觀察每個生靈的靈體，選擇其中幾個不錯的苗子，悄悄用觸手污染其魂。
……
半個時辰後。
王機玄雙目無神地躺在指揮室角落的沙發上，面對著沙發的靠墊，開始了懷疑人生。
牡丹有些忐忑地站在一旁，低頭在等王道長髮落。
小花婷拿了一根冰棒給赤蛇，後者道了聲謝，開始嘎吱嘎吱的用力咀嚼。
赤蛇嘀咕：“我們沉睡那次，小牡丹搞了這麼猛的東西啊。”
“嗯呢，”小花婷笑嘻嘻地說，“牡丹大姐是怕我們被欺負嘛，發展點火力單位也很正常……我個人是這麼覺得的。”
“就是你老師怕是接受不了哦。”
赤蛇感慨道：
“忽然之間，搖身一變，他成仙界最大的威脅了。
“他剛在這些大勢力中站穩腳跟，還可以說前途無量，這跟他當年幻想過的仙界生活不能說一模一樣，但也應該很相近了。”
小花婷則是說：“老師爲人正派嘛，一時間接受不了這個事實，那也是極其正常的。”
王機玄在那邊喊了句：“你們兩個，沒事別在那嘀咕，有事就說事。”
小花婷和赤蛇趕緊閉嘴。
王機玄輕輕嘆了口氣。
事已至此，他總不能自縛手腳，是時候轉變下自己的身份和觀念了。
“好！”
他一拍大腿就要站起來，起到一半忽然泄了氣，直接頹頹的坐了下來，低頭繼續嘆氣。
“唉……這下可咋辦，婆羅只要開口說一句，現在的強敵是機械體，機械艦團即將抵達仙界，那我們不就成衆矢之的了嗎？”
牡丹小聲問：“那我下令讓艦團暫緩衝擊仙界呢？而且，現在距離艦團降臨，最少也要個三五年呢。”
王機玄搖頭：“那不就成了主動放棄我方優勢了嗎？捨本逐末的事咱可不能幹，我們來仙界本來就是爲了幹。掉婆羅和暗教，艦團一來、直接幹翻，那就是最好的結果。”
沈瓊霖則道：“既然這樣，那我們必須反應快些，拉攏人族、敵對百族，不行先讓百族和人族打起來，三五年也打不出什麼結果，然後我們神兵天降、正義之師，幹掉百族和暗教之後，你一樣是仙界人族的大英雄呀。”
王機玄擡手扶額：“人族和百族爭端，在宏觀來看，其實就是仙界文明內部的分歧，而我們的機械大軍仙人們是沒辦法理解和接受的，婆羅必然是要搞事。”
衆人也沉默了。
王機玄扶著膝蓋站了起來，定聲道：“行了，必須攤牌，如果我們撒謊或者隱瞞此事，後續就真沒辦法挽回了！牡丹，請劍舞師伯儘可能的召集多的太上長老，來落杉居士住處！”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