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廟空空蕩蕩；

天地寂靜的有些反常。

王機玄那些罵人的話，猶自在各路高手耳旁心底迴盪；說不上蕩氣迴腸，也不會讓這些高手感覺到什麼扭曲的快感，此間唯有針鋒相對、毫不退讓。

高空中出手的劍九，淡定地收起了自己的寶劍。

劍九不屑地輕哼，也不言語，身形消失不見。

隨著婆羅那一縷虛影的消失，整個神廟都陷入了一種低氣壓的氛圍。

王機玄心下鬆了口氣，背後有些許冷汗被他直接蒸乾；但他表面上還是十分淡定，彷彿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且勝券在握。

忽地，王道長耳中多了一縷傳聲。

這傳聲似有若無，正是天道之蟲婆羅從不知何處送來：

“談判破裂了對嗎？枉我親自前來，既然這樣，那我們只能分個生死了……我很欣賞你，黑曜不過是你的替代品，而你應該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如果物質宇宙後續遭受重創甚至滅亡，那你也要承擔起一小部分的責任。

“你逼的我沒了退路，以至於我不得不這麼做……如果不是牡丹的威脅，我會直接殺了你，可現在，我們陷入了獨木橋一般的博弈。

“你說我是垃圾，你又何嘗不是呢？你什麼都守護不了。

“王機玄?！?

‘王機玄’三個字彷彿成了魔音，在王機玄耳旁不斷環繞。

王道長用力晃了晃頭，元神之力爆發，這纔將那殘存的傳音清掃出耳朵。

他剛想繼續罵那條蟲子，對方已經沒了蹤跡。

“王、王師弟……”

風正在旁嚥了口吐沫：

“不是！就直接開罵??？”

“不然呢？”

王機玄負手而立，有一種吵架吵贏了的風輕雲淡，他淡然道：

“這是我生死之敵，難道還要跟他惺惺相惜纔算高人做派？

“這個分裂的傢伙本質就是個骯髒的怪物罷了。

“你就說我罵的對不對吧。”

風正豎了大拇指。

白凝目光熠熠：“王師弟說的對，就該如此，就是這般罵人的話著實粗魯了些……我倒是不介意的。”

風正默默退開半步。

王機玄笑而不語，擡頭看向天邊，那裡已經沒了人影。

婆羅現身，此事應該能引起各方勢力的震動；

只是就連王機玄都不知，這傢伙到底想幹什麼。

他轉身就要離去，心下泛起了幾重疑惑，只能去找自己完全信任的幾人商議。

“誒？”

白凝忽然指著天邊問：

“那邊是什麼？”

王機玄擡頭眺望，卻見四面八方、極遠處的天穹，出現了不斷滾動的火燒雲。

天地間彷彿出現了一陣陣虎嘯龍吟，整個天地沐浴在了仙光之中。

隆隆隆隆———

大地開始不斷震顫。

劍九唰的一聲出現在了王機玄三人身後，提防著可能出現的威脅。

然而，這種天地異動只是持續了幾個呼吸。

天邊的火燒雲消失不見，天地間的仙光也沒了影蹤，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

劍九掐指推算，表情有些疑惑。

王機玄問：“老師，怎麼了？”

“什麼都沒推算到，爲師也不太擅長術法推算?！?

劍九略微搖頭：

“先回去?！?

王機玄答應一聲，被劍九單獨帶走。

王機玄進入劍神宮的主仙島大陣前，看到了數百道從劍神宮各處飛向四面八方的流光。

這是數百名劍神宮高手正外出查探。

……

片刻後。

王道長召集了赤蛇、牡丹、小花婷、沈瓊霖，又請來了自己老師劍九，以及第三基地的‘地主老爺’落杉居士。

衆人在第三基地剛建成不久的尖塔中碰面商議。

一臺臺機械體來回穿梭，幾名穿著女僕裝的銀白色女性機器人，爲他們送來了茶水點心。

不是與王機玄獨處時，牡丹已經很少做端茶送水的活。

畢竟她是整個機械文明的女王大人，面對唯一的主人卑躬屈膝，那是基於他們的主僕協議；面對其他人，牡丹還是要在意下其他機械體的想法。

王機玄直奔主題：“婆羅這次出來見我，我總覺得不太對勁。

“嗯，”沈瓊霖說，“他現身本該是一件大事，按正常的邏輯來說，除非是迫不得已、他手下的勢力解決不了問題，他纔會親自露面。”

“現在難道不是嗎？”赤蛇反問，“我怎麼感覺，他就像是要親自現身來招安我們的，結果還沒說完就被劈掉了?！?

衆人看向了劍九。

王機玄笑了笑，將婆羅最後的傳聲，一五一十地講述給了他們。

獨木橋博弈。

現在王機玄和婆羅就處於一個獨木橋上，二者都在前進，最終一方要摔下獨木橋。

落杉居士奇道：“婆羅說，牡丹能威脅到他？”

“嗯，”王機玄點點頭，“這件事解釋起來很複雜，可以說，婆羅之所以把我看做他的對手，就是因爲牡丹的存在。”

牡丹在旁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她喜歡王機玄對別人誇耀她。

劍九與落杉居士上下打量了幾眼牡丹。

牡丹柔聲道：“其實，我與主人合二爲一，纔是婆羅懼怕的，主人的意志讓我堅定了與他鬥爭到底的信念，而他懼怕的，是我利用廣闊宇宙發展成爲他無法處理的超級文明，反過來摧毀他……大概是這樣，具體如何是機密，我無法對各位解釋?！?

劍九略微點頭。

落杉居士看牡丹的目光多了幾分深意。

小花婷問：“不是說，婆羅能利用天道規則，洞察過往與未來諸事嗎？會不會是，我們這次的計劃會對他產生極大的影響，所以逼迫他不得不現身？”

牡丹笑道：“正常來說是這樣的邏輯，但實際上，對方露出了破綻。”

“破綻？”赤蛇也有點納悶，“啥破綻啊？”

王機玄說：“他現身後什麼都沒做，只是被我罵幾句，然後就灰溜溜的走了，還留言恐嚇我……怎麼看都像是爲了現身而現身？”

“會不會是，”小花婷腦袋瓜還沒完全轉過來，兩隻手無意義的比劃著，“婆羅只認爲老師你是他值得正視的對手，其他高手都不足爲慮，因爲是在仙界的體系裡面？”

“不可能這麼簡單吧？”

王機玄搖了搖頭，低頭思考。

牡丹抱起胳膊、微微倚靠在銀灰色的合金牆上，快聲說：“他現身的事必然不簡單，他如果想阻止我們，其實有各種各樣的方法，不是非現身不可……打個比方，仙界的香火功德之法，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婆羅直接降下天火天罰，燒掉這些神廟，那些凡人自然會畏懼，他犯得著爲了這事親自來一趟嗎？”

“確實是這般。”

落杉居士輕聲道：

“我所經歷的天罰，自然也是這婆羅的手筆。

“這足以證明，他已經能夠干預天道的基本運轉，想通過天道的手段阻止我們推進此事，對他而言不會有任何麻煩。

王道長問：“那他爲什麼過來？”

“可能是故意給我們誤導信息?！?

赤蛇嘀咕：

“他要利用我們的這種心理————敵人反對的就是我們要做的——故意現身、假意阻止，實際上是巴不得我們

推進這個計劃，方便他達成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更說不通，”落杉居士搖搖頭，“此事我們本來就是要推進，如果對他有利，他躲起來等著、或者暗中助力就是了?！?

沈瓊霖道：“我也不理解它的動機，我們如果把自己帶入進他的視角，會發現，他想要阻止我們，並不需要太多資源。而且我們只是在做第一場實驗。婆羅的反應是過度的，但必然是存在某種理由的，他公開露面百分之九十，不是爲了如此簡單的目的?！?

“他來放煙霧彈？”

赤蛇搖搖頭：

“按照這種說法，煙霧彈也有各種各樣的手段，沒必要非自己現身一趟。

王機玄道：“除非他就是有意現身。”

赤蛇恍然：“他們有可能是在故佈疑陣？”

王機玄點點頭：“婆羅主動現身，還真有可能是爲了吸引我們的注意力，從而推進某個對他而言更重要的計劃?！?

落杉居士反問：“這也說不通，他如果要做什麼，暗戳戳的去做就是了，直接現身吸引我們注意？這不是畫蛇添足嗎？”

沈瓊霖喃喃：“那這傢伙的目的，或者說他做一切事的推動力到底是什麼？”

幾人各自思索著、計算著。

正此時，一抹流光自劍九袖中飛出，化作了劍舞的虛影。

劍舞與劍九對視一眼，並未出聲打擾他們幾個思索。

劍舞傳聲道：“九師弟，機玄他們好像，是真的想除掉天道之蟲，並非是用此事做個口號，振臂一呼召喚羣雄什麼的?！?

劍九不由莞爾。

他傳聲答曰：“機玄這孩子是執拗的，權勢二字他確實不太在意，你從他每一道劍意走的路線就能看到?！?

劍舞輕輕點頭，她輕咳了聲。

“咳咳?！?

“師伯，您怎麼來了？”

“嗯，我躲在你師父袖子中聽了一會兒了?！?

劍舞笑道：

“各位分析的都很有道理，幾位太上長老剛纔也傳聲說了幾個消息，我過來與你們分享下，說不定會對你們有所啓發。

王機玄趕忙道：“師伯請講。”

“那我從比較不嚴重的問題開始說吧。

“一個是，他們聯手推算，叩問大道，確認了今日現身的確實是婆羅，也就是那條天道之蟲?！?

劍舞幽幽嘆息：

“然後是，在婆羅主動現身的瞬間，幾位太上長老就失去了對天道的感應。

“這也是大羅金仙之秘。

“一旦修成大羅金仙，就成了這條大道的執掌者，相應的也就能獲得一部分天道權柄，大羅金仙的鬥法不只是神通寶物的對碰，還有道則的廝殺。

“上古時，若非各位大羅金仙廝殺的太狠，以至於天道出現缺漏，也不可能給天道之蟲可趁之機?！?

王機玄：……

劍舞又給出了關鍵信息。

牡丹略微歪頭，已開始更正此前的少許錯誤認知。

劍舞繼續道：“嚴重的問題來了，幾位太上長老已經與人族的其他大羅高手聯絡過了，他們也各自無法感應

天道，天道回絕了所有大羅金仙、大道執掌者的呼喚?！?

赤蛇小聲蛐蛐：“那條蟲子這是要悶頭幹大事！”

“還有嗎？”沈瓊霖直接問，“仙界最頂級的仙人能給到的信息，對我們而言都十分重要，我們站的高度遠不如他們。

劍舞點點頭：“還有一個片刻前我剛得到的消息，也是現在最大的麻煩……仙界外圍出現了一層時空壁壘，天地間的靈氣濃度開始異常快速提升，已經接近上古時期?！?

“時空壁壘？”

王機玄愣了下：

“效果是什麼？”

“暫時還不清楚，”劍舞道，“不過，我們此前派去凡塵，調查暗教屠戮凡人之事的幾名天仙和兩位金仙長老，同時失去了聯絡?！?

牡丹道：“我驗證下……是的，仙界與下界的關聯被切斷了，唯一沒被切斷的只有量子通信。”

劍舞問：“量子通信？那是什麼？”

“機械文明高度成熟的標誌，”牡丹含笑說，“可以做到零延遲傳輸信息，不過我現在掌握的技術，只能進行簡單的信息傳遞，無法太過複雜。”

王機玄將話題扯了回來：“婆羅的現身，疑點重重。與其在這裡猜來猜去，倒不如更加廣泛地蒐集信息啊，牡丹？”

“老闆，這邊已經在盡力追蹤婆羅留下的能量信號。”

牡丹聳了聳肩：

“但我們現階段在仙界佈置的探測器還不算太多，仙界太大了，而且不是一個球體，是一塊複雜的陸地，我們的探測器現階段只能監測百分之十三的區域。

“最少給我二十年的時間，我才能組建好一個初步的監控網絡。

“還是敵人不進行鍼對性清掃的前提下。

劍舞這次倒是聽明白了：“劍神宮可以派高手幫忙蒐羅消息，你可以將那些探測器交給我們，我們送到各處去?！?

牡丹笑說：“那就再好不過了?！?

“事不宜遲，”王機玄催促道，“我們現在必須搞明白這個婆羅到底在做什麼，那就勞煩師伯了?！?

劍舞和牡丹同時答應。

一旁劍九則道：“爲師也去叩問大道試試。”

“老師，”王機玄主動請纓，“弟子想跟老師您一同行動?！?

“善。 ”

劍九並未提醒王機玄此間的兇險。

畢竟在劍九看來，自己的徒弟思慮周到，考慮事情比他這個武夫劍客更周全，斷不會輕易冒險。

實際上的王機玄：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去試試能不能在道則之海得到些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