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正陽看起來很憔悴,起牀後默默地看我幾眼,也沒多說,婆婆給他盛飯時,他也是心不在焉的,惹得婆婆一陣不高興,不好聽的話也就跟著上了,他靜靜聽著不作聲,婆婆罵夠了,才停住嘴。
好久沒見到段正新了,平時他都是住在學校裡,吳紅蕊來了,他也不回家,沒想到昨晚他竟然回家了,看了我幾眼,眼神很奇怪。
“你們今天是要去離婚嗎?”我在洗手間漱口時,段正新站在門口問。
“是。”我沒想到段正新會主動過問這件事,就點了點頭,想想很傷感,話就衝口而出了,“以後不是你嫂子了,不能跟你做一家人了。”
自從看了段正新的日記和見到他在學校的樣子,我對他這個人大爲改觀,想到他身處這個家庭,就忍不住地心疼他。
段正新看看我抿了抿嘴,說:“離婚對你來說是好事,這個家根本不適合你,你選擇這段婚姻就是錯誤的,不,應該說你跟段正陽從一開始認識就是個錯誤。”
我愕然地看著段正新,沒想到在他眼裡,我跟段正陽三年多的感情總結起來只有兩個字——錯誤,多麼諷刺。
“不過,好在他還有點良心。”段正新像是自言自語,“希望事情能如他所願。”
我不太明白段正陽話裡的什麼意思,但沒等我問,他已經扭頭走了。
段正新所說的錯誤兩個字在腦子裡不停地迴盪,我頹然地扶著洗手檯傻站了半天,直到段正陽來喊我。
出門時,聽到段正新在房間裡打電話,語氣很不愉快。
坐上段正陽的車,我的心情像是罩上了一層陰霾,段正陽的情緒也非常低沉,可是我和段正陽誰都沒說話。
這個結局,是這段婚姻的宿命,認了吧。
“辦完手續,你就搬去公司附近的玉庭小區住吧,我已經在那裡幫你租了一套房子。”在路上段正陽跟說。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趕我走?”我聽了他的話,心頭一片悲涼。
“以後一個人生活要好好照顧自己,按時吃飯睡覺,還有,你的新地址不要隨便透露給別人。”段正陽絮絮叨叨地說,“單身女人不安全,你要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別不當回事。”
喉嚨裡像是堵了什麼東西,我一句話說不出來,低著頭任眼淚流進領口,段正陽再說什麼我都沒聽進去,我哭得幾乎忘記了這個世界,不可否認我還是愛段正陽的,我很想衝動地跟他說,我們不要離婚了,就這樣過吧,無論你媽多變態,只要你正常,我們就可以過下去,可這些話還沒說出口,強烈的暈眩感突然傳來,剎車聲尖銳地差點劃破我的耳膜,最後的意識是段正陽喊了我一聲蔓蔓,那樣恐慌。
再醒來時,已經躺在醫院,嗆人的藥水味直入鼻腔。
“你醒了?”是吳紅蕊的聲音。
“段正陽呢?他怎麼樣了?”
喉嚨沙啞,說出的話都是斷裂的,吳紅蕊聽懂了,她說:“他沒事,只是腦袋受到了震盪,還有手臂骨折。”
“那還好,我呢?哪斷了?”這是倒黴的一天,我去離婚,結果中途轉道醫院。
“你沒事,比他還好。”吳紅蕊說。
“我睡了多久?”我問。
“今天的天還沒黑。”吳紅蕊擡頭看看窗外的天。
我又問了吳紅蕊關於車禍的事,她說是一輛裝木材的大卡車上的貨翻了,結果砸到了段正陽的車,段正陽爲了躲開,就撞到了路邊的柵欄。
我怔怔地望著天花板,不知道爲什麼,我隱隱覺得這場車禍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只是一種直覺,嫁給段正陽這些日子,我一直活在疑神疑鬼中,有任何風吹草動我都十分鐘警惕,這樣下去,最後不是變成神經病就是偵探。
我很幸運,什麼外傷沒有,只是頭很暈,晚飯前去看了段正陽,他可能太過去用力地扭轉方向盤,結果導致手臂輕微骨折,養一段時間就好了,並無大礙。
不想住在醫院,晚上我還是回了家,婆婆說留在醫院守著段正陽,段正陽不讓,也讓她回家了,這個家裡今夜只有我和她,段正新沒回來,今夜我不希望安寧。
就算離婚,也不能糊塗地走,段正陽要跟我離婚,肯定是和婆婆有關,我想弄清楚。
我早早地進房睡了,睡前把門反鎖,又拉了個櫃子頂在門後,然後把手機鬧鐘定在了一點鐘。
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見段正陽和我奔跑在野外的草地,他抱我吻我,我沉浸在幸福裡忘乎所以,婆婆突然出現了,讓段正陽放開我,以後都不要再理我,不然就殺了我,段正陽哀求她不要傷害我,她就哭,說段正陽娶了媳婦忘了娘,段正陽在她的眼淚裡敗下陣來,拉著她的手一起走了,把我一個人留在空蕩的荒野裡……
猛然驚醒,這個夢真實得讓人驚心,看看時間,已經零點,我又躺了一會兒就悄悄起身,從櫃子裡翻出一件全黑的長外套,又戴了一頂帽子,口罩也準備好了,捂得嚴嚴實實後拉開門出去。
婆婆的房門緊閉著,不過開著燈,燈光從門下面的縫隙裡透出來,必須承認我怕婆婆,尤其害怕深夜裡的婆婆,總她在黑夜裡會變身,比白天那個冷漠刁鑽的老太婆還可怕,所以,此時我站在她門口,伸出手半天沒敢落下去。
我用了足足三分鐘來進去心理建設,今夜這扇門我一定要進去,猶豫了很久,我的手指終於敲了下去,敲門聲剛落,腳步聲就響了,房門打開,婆婆站在我面前,笑吟吟的,她化了妝,烈焰紅脣,像在夜裡盛開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