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家主怔住了,擡頭看著雲起城主,隨後也明白他做出這個選擇的含義。
雲起城主是朝廷任命的官員,也是雲起城的土霸王,背後也必定有他的深厚關係,得罪一個武道半聖境界的強者對他來說並不是十分可怕的事情。
但是,他卻不會這麼做。
因爲雲起城主和鐵家一直以來也不過是泛泛之交,憑什麼鐵家出了事情,要主持公道,雲起城主就要把自己多年經營、甚至有些是父輩的人脈拿出來給他幫忙?
鐵巖是他們鐵家的獨苗,是他們鐵家的寶貝,說穿了,於雲起城主而言,鐵巖這條命是死是活根本無關緊要,更不會因此赤膊上陣。
想明白這一點,鐵家家主不由地悲從中來,身爲元嬰化身境界的武者居然不受控制地留下眼淚,哀叫一聲:“我的巖兒啊,就這麼……就這麼白白死了……”
他這話說的未免有些太過直白,屋內衆人既然都已經找了藉口便都急急忙忙地咕噥一聲告辭離去。
雲起城主身爲此地主人,自然不可能告辭,因此也不說話,微微側過身去,似乎有什麼事情要想。
鐵家家主再度擡起頭來,屋內除了侍女只剩下三人,他自己、厲同、雲起城主。
“同城世家大族,平時來往不斷,一聽涉及到危險,竟是這樣鳥獸而散……哼哼!”鐵家家主失望之餘,帶著一絲憤恨之意說道。
厲同和雲起城主心內皆道:若是死的不是你兒子,而是其他人兒子,你就會站出來幫助人家拼命?怕是也是跟他們一樣迅速溜走。
這正是“事不臨頭不知義氣,大難臨頭叫人搭命”,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你自己本人便是這等見風使舵的小人,倒是還有臉埋怨別人不爲你拼命?
就在厲同心中腹誹這鐵家家主“烏鴉罵豬黑”的言行舉止之時,鐵家家主卻又再度開口:“厲先生,那些無聊人物都已經走了,其中可能混雜的棋子也已經走了,現在厲先生能不能告訴我前因後果,至少叫我明白一次?”
“我手中可是沒有半點證據,你願意相信?”厲同問道。
鐵家家主苦笑道:“現如今我不相信厲先生還能夠相信誰?相信那些跑的比狗還快的人?”
雲起城主這時候也來了興趣:“雖然其他人有所懷疑,但是我卻明白厲先生不是信口開河的那種人,厲先生不妨將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說出來聽聽,我倒也想知道那位武道半聖境界的強者究竟意欲何爲。”
厲同見鐵家家主和雲起城主都想要聽,便也答應下來。畢竟這件事情早說清早好,今日那開口質疑厲同的司空族長未必不是胡姥姥手下棋子,胡姥姥說不定更有厲害後手。
厲同若是隻把想法藏在心中,到時候被胡姥姥利用,當真和鳳城將軍世家結下死仇,厲同接下來不止過的不安生,說不定更會被有心人猜到來歷——譬如厲同曾經打聽過的問題,譬如厲同詭異的突然出現,都是有跡可循,只不過普通武者沒有這樣的見識和眼界纔不會突然冒出這樣近乎匪夷所思的想法。
“這件事情說起來也是環環相扣,當時我途徑一個地方叫做野狐嶺……”
厲同將自己一路以來的經歷緩緩講出來,當他講到狐貍妖獸的時候雲起城主不由地微微皺眉;當他又講到胡姥姥的事情之時,雲起城主和鐵家家主都有些疑惑起來。
“還沒請教尊師究竟是何身份,名諱如何?如何把那胡姥姥嚇成這樣?”
厲同微微搖頭:“兩位這麼想便錯了,我雖然有一位師父撐腰,但是自忖從沒說過師父的名諱和下落,更沒有說過師父的身份,那個胡姥姥也不是低三下四地討好我,而是在此時便有了蓄謀。”
“那胡義莊,其實便是諧音狐貍莊,胡姥姥更是狐貍姥姥的意思,她並不是人類武道半聖,而是狐貍妖獸中的妖帝境界強者。”
鐵家家主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這麼說來,她根本不打算善罷甘休,僅僅是做出這種討好模樣來迷惑你?”
雲起城主卻是先吃了一驚,隨後又若有所思。
過了數息,他才說道:“她雖然佈置的好,但是萬萬也沒有想到厲先生居然是心細如髮的謹慎人物,對於一個妖帝這樣曲意討好的蹊蹺十分上心。”
“現在看來,厲先生的這一番陰謀詭計定然是她佈置下的無疑。”
聽雲起城主這麼說,鐵家家主不由地面露悲色:“這……我家巖兒莫非僅僅是無妄之災?”
厲同搖頭,正要說話,卻只見雲起城主搶在前面先說道:“這可不是厲同帶來的無妄之災,而是那狐貍妖帝已經瞄上了你們鐵家,甚至已經瞄上了雲起城。這件事情可不僅僅是隻要對付厲先生一個人那麼簡單。”
鐵家家主愕然:“此言怎講?”
厲同心中也頗爲奇怪,心內暗道:我也只是想說那狐貍妖帝害死鐵巖怕是早已經準備好的,沒想到雲起城主倒是幫我一下子推卸的這麼幹淨。難道胡姥姥真有這種心思?
“鐵家主,你應該知道我以前曾經被一隻狐貍妖獸迷惑過的事情吧?”雲起城主開口說道,“當初那狐貍妖獸負傷而逃,對我留言說道終有一日要來報復我,來報復整個雲起城。”
“後來我也曾經聽人說起過,狐貍妖獸之中出現了唯一一個妖帝境界的厲害妖獸,似乎就是當年那個負傷的狐貍。如今看來,這個胡姥姥就是我當初的那個老情人了……厲同經過雲起城只不過是一個引子,她暗中早已經佈置好了要報復雲起城的舉措。就譬如那個明輝,他若是不自爆,誰又能夠想到他會是胡姥姥的死士?”
鐵家家主聞言,纔有些心情複雜地說道:“這麼說來,那狐貍妖獸是處心積慮要對付雲起城的同時對付我們鐵家?”
“不錯,正是如此!”雲起城主正色說道。
鐵家家主深深吸了一口氣:“雲城主,這麼說來雲起城和這狐貍妖獸一戰已經不可避免。我別無他求,只求在對付胡姥姥的時候帶上我,讓我能夠多殺幾隻狐貍,以消我心頭之恨!”
“這是自然!”雲起城主面帶微笑,口中說道,眼睛卻是看著厲同。
與此同時,厲同腦海中傳來一道神魂傳念:“厲先生,我這樣說可算是幫你解圍?”
厲同微微皺眉,看向鐵家家主,見他居然毫無察覺,心中也不由暗暗吃驚:這雲起城主竟有如此修爲本事?
鐵家家主也是元嬰化身境界的武者,對於近在咫尺之間的雲起城主、厲同的神魂異動本應該瞭若指掌。就算是厲同和雲起城主想要瞞著他交流,應該也做不到,沒想到現在居然絲毫沒有察覺異常——這本身便是最大的異常,雲起城主的本領雖然不顯山不露水,但是這雲鱗探爪的偶爾一下就足以叫厲同另眼相看。
他的實力和那些家族族長的實力顯然相差極大。
不動聲色地微微頷首,厲同自認爲在神魂方面做不到這樣無聲無息,乾脆也就不獻醜。
過了片刻,雲起城主囑託鐵家家主下去好好休息,不要把今日的事情外傳,然後將鐵家家主和跟班忠叔送出門外,臨了又安慰他一番節哀順變。
待到雲起城主返回之時,厲同正平靜地坐在座位上,慢慢飲著香茶。
“厲先生這是要端茶送客嗎?可惜今日我是此間地主,你這端茶送客我就只好視而不見了。”
雲起城主微笑一聲,輕輕擊掌。
侍女們紛紛上前,收走之前的茶水點心,又給厲同送來新的熱茶和熱氣騰騰的點心,方纔退出門外。
有了熱茶和熱點心,厲同反倒不急著飲茶了,平靜說道:“雲城主刻意傳音留下我,不知所爲何事?”
“胡姥姥被我收拾了一次,對雲起城實際上已經沒有多大野心,剛纔我其實是在欺騙鐵家主。”雲起城主開口說道,面上帶著笑意。
厲同心中微感詫異,隨後便又問道:“那又如何?雲城主是想說是爲了我專門編造這個謊言,以便不叫鐵家主遷怒我?你我非親非故,這種話我一點也不會相信。”
雲起城主笑道:“你當然不會相信,因爲你是個多疑而且謹慎的人。胡姥姥的佈置換做一般人只會沉浸其中,以爲自己威風凜凜,只有你感覺不對。這樣看來,你實在是太過多疑。”
“那又如何……雲城主若要談事情就不妨開誠佈公,若是想要說一說我的性格問題,我可是沒有這種閒情雅緻。”厲同開口說道。
雲起城主哈哈笑道:“厲先生說的也對,我們該談正事的時候的確是要談正事。我之所以這樣做,當然是因爲明白你不願意招惹鐵家,更不願意引動和鐵家隱約有一點聯繫的鳳城將軍世家。”
厲同沒想到他連這種事情都瞭解的一清二楚,不由說道:“你既然已經明白我的心思卻還這樣說,是想要賣給我一個好處,叫我想辦法還給你?”
“不錯,正是如此。”雲起城主開口說道,“正是有一件事情要用得上厲先生,不知厲先生願不願意幫忙?”
口中問著話,他卻已經胸有成竹,知道厲同必定不會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