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高平王府十分奢華,亭臺樓閣一應全照蘇州園林建造。其美景根本不像是在王府,讓人仿若親臨蘇州一樣。可李璥此時根本沒有耐心去欣賞這美不勝收的景緻,他拉著武重規急急忙忙的向裡走去,無視一路上那些奴僕疑惑的眼神。
看著正背對著他,坐在湖中小榭裡的端莊婦人,李璥停住了腳步。他仔細的打量著雍容華貴的她,還好歲月並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什麼痕跡,依舊如他離開的時候那樣,端莊美麗。但她輕皺的眉頭,眼中若有似無的傷感讓他心裡爲之大震。這就是他的母妃——“小武妃”武賢儀。
“母……母妃。”李璥激動的叫了出聲,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著武賢儀。
聽到那熟悉而陌生的叫喊聲,武賢儀轉過頭來,看著眼前因激動而泛紅著臉的李璥,仔細的打量著。此刻的李璥如一個正等待夫子表揚的學生,侷促不安的直直站立。不過,此刻的他並不是當年那養尊處優的皇子了。一身粗麻布衫雖掩不去他與身俱來的所質,但經過時間的洗禮,他顯得高了許多,那皮膚也有些黝黑了。經過了變聲期的他,聲音也比以前更爲迷人了。
“你……你是滔兒?”武賢儀激動的叫了一聲,用手掩著嘴,似乎怕自己的叫聲嚇到了來人。“我是不是在夢?真的是你嗎?孩子。”一聲孩子道盡了多少心酸苦辣,人前風光無限的她也不過是個平凡的母親罷了。她跑過去,和武重規剛纔一樣,緊緊的抱住他,淚流滿面的喃喃低語道:“我的孩子,你終於回來了。回來了。”
一旁的武重規看到久別重逢的母子倆,不由得老淚縱橫。想他當年也算是個英雄人物,雖說由姑母則天女皇引入朝中,但今日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用血和汗水換來的。雖然他戎馬一生,功成名就,但卻只有這麼一個女兒。當初要不是姑母授意,根本不會將女兒嫁入宮中,哪怕當初聖眷正濃時都沒想過要換取什麼。
自外孫出世後,他才心裡稍好一點。可三年前外孫的“遇刺身亡”讓他又開始悔恨起來,難道兄弟親情真的比不過那個位置嗎?
這三年來,他沒有少派人明查暗訪過滔兒的下落,可他就石沉大海般不見蹤影。每次希翼著遣人出去,回來的消息卻讓他們失望至極。而這唯一的女兒更是因此而鬱鬱寡歡,終日憂愁。今日,可以算是三年前見她唯一的一次笑容。
“母妃,是,滔兒回來了。”面對親情,李璥也不由得流下兩行清淚。
一陣激動過後,三人便在這水榭坐了下來。看著眼前這與記憶中一樣,沒有絲毫變化的美景,李璥不由得感嘆著,慢慢對他們說出了自己這幾年的經歷。雖說耿家人的沒規沒矩會讓人有些看不起,但對於武賢儀和武重規來說,心裡對耿青峰一家卻是感激得要命。
當李璥拿出自個所帶包袱裡的,那方由耿青峰親自所制的琉璃印鑑時,武賢儀和武重規嘿噓不已。這可是無價之寶呀!兩人不由得互視一眼,誰會把這麼貴重的東西送人呀?這個耿青峰真有如此本事,可以做出這琉璃來?
“滔兒,你現在有什麼想法,可以和外公、母妃說說嗎?”震驚後,武重規想著剛纔李璥說著那耿家時眼神發光,嘴角含笑的神情,也知道他這三年雖說隱姓埋名,但也過得十分不錯。但身爲皇子,他以後的路也是註定了的,因此也不由得問出心裡的疑問。
“外公、母妃。”李璥看著那一臉疼愛的親人,想著自己三年前的“意外”,想了好一會兒,纔開口說道。“先不說有沒有條件,滔兒不願意去爭那把高高在上的椅子。雖說坐上那把椅子可以得到天下和至高無上的權力,但要坐上去那就是踩著自己親人的骨頭呀。雖說他們不一定把我當親人,但是我不想變成沒有人性的怪物。這幾年在耿家,表面上雖爲奴僕,實則兄弟,讓我體會到了什麼是手足之情。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那份親情卻是割捨不掉了。同時,耿家少爺也教會了我很多東西。這份安寧與自在,是我所向往的。”接著,他又把在揚州遇到慶王李琮,怎麼被他奚落,如何被他當衆拆穿身份的事情說了出來。
李璥的這一番話給武重規和武賢儀帶來了很大的衝擊,雖說一早就知道皇室背後的黑暗,想不到卻讓他如此心冷,情願做一介平民,也不願意當那高高在上的人。
武重規必竟經歷過兩朝,想法也比他們多一點,對於自個外孫的這番話也認真考慮起來。“滔兒,你此番回來,就是準備做這些事嗎?”剛纔他所說慶王當衆拆穿了他的身份,想來就是因爲這樣,他纔不得不回來。而且,他那一番想法想必由來已久。
“是的,外公。孫兒此番回來也是得耿家少爺規勸,不管什麼事情終究要自己去面對,不管成與不成,起碼努力過了,那也是無悔了。”想著耿青峰三年來對他的教導,那是與以前所學完全不同的理念。天知道他花了多長時間,才能夠接受他那一套衆生平等的說法。不過他也說得很對,誰不是人生父母養的,沒有誰比誰高人一等,只不過運氣好投了一個好胎罷了。
武賢儀坐在武重規的身旁,聽著他們祖孫倆所討論的事情。不由得也對那耿家大少感到好奇起來,是什麼樣的人家,才能教出這樣的人兒來。“滔兒。”沉默已久的她終於開口說話了。“如果這真是你想要的,那母妃支持你。”
“女兒,你……”雖然武重規心裡也有些動搖,但並不像武賢儀那麼直接說出口。而且,這件事還要看看皇上是什麼樣的反應。
“爹,女兒沒有其他的要求。只希望滔兒能快樂的成長,然後娶妻生子,快樂的過著每一天。”武賢儀輕啖了一口茶口,但接著說道:“剛纔滔兒說得不錯,那個位置其實鋪滿鮮血鑄成的,我不希望兒子將來登上那個看似風光的位置。再說,只要滔兒活得快活,那比什麼都好。”
可憐天下父母心!武賢儀爲了李璥黯然神傷三年,好不容易回來了,她不希望他有什麼麻煩。而且,她只有這麼一個孩子,當然希望他能快快樂樂的生活。